第23章 我还以为，是她回来了
丧钟坟场距离梁京百里之外，坟场处于悬崖之上，往下看去就是大河，顺着河流往下，走水路不出半月，即可到达赤沙国。
“嗯~”
一声闷哼响起，坟场乌鸦骤散，腐臭夹杂着雨后的气息，吸进鼻子里，感觉更加黏糊。
尸体层层堆叠，衣着各异，死状不同，腐烂程度不一。突然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却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一具尸体惊坐起，肢体僵硬，好似扭曲，在奋力拉扯着什么。
一声撕心裂肺，却中气不足的声音划破寂静，
“啊！”
小柿子拔出了插在心口上的匕首，血却没有喷溅，自己也没有死。只是坐在尸堆里，竟不知自己是人是鬼。
头发散乱，又因为雨水冲刷，混合着尸水和泥浆，发硬发臭，更是搅在一起缠在脖颈上，小柿子拿着刚拔出来的匕首，握住头发，一刀割断，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转身看着悬崖之下，滚滚河水肆意奔腾，一眼望不到尽头。丧钟坟场又恢复了寂静，被惊走的乌鸦又陆续回来了。
按照高震的安排，柳音现在应该出现在兰贵妃的“百鹤宫”中。
崇帝非常器重兰贵妃，后宫有什么事都让她决定。自从文皇后突然病逝，便没有再设置皇后之位，仅次于皇后的贵妃，就是最有分量的人。
柳音今日的目的，就是与兰贵妃先混个脸熟，就从她最喜欢的围棋开始。
刚刚也去过了其他妃嫔的住处，柳音带了不少好东西，该打点的都打点过了，见多了附庸风雅的人。
但一踏进这“白鹤宫”，四下可见居室之幽、水石之奇、花鸟之美，柳音走进庭院中，侍女示意柳音噤声，并指出兰贵妃所在，柳音随即前往。
女子于闲庭之中，对棋独坐，棋局之上竹影摇晃，“映竹无人见，时闻下子声。”柳音站在身旁看了许久，却不见她再落子。
许是感受到有人注视，以为是侍女有事禀告，兰贵妃出声询问，“何事？”
“不知是谁留下的棋局，兰贵妃竟迟迟不愿落子。”
兰贵妃好像梦中惊醒一般，回头看着柳音，眼底尽是狂喜，光线晃人眼，映在兰贵妃眼底，竟如波澜起伏。
“你来了！”
“兰贵妃见过我？”柳音感到疑惑，这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为什么她的反应这么大？好像是期盼了许久。
兰贵妃这才看清柳音，收拾起情绪，又看着棋局，“坐吧！你是高将军府上的吧？他跟我说过，你今日要来。”
“多有打扰，兰贵妃莫怪。只是这棋局……”柳音看着棋局，只有唯一的路，万贵妃却不落子。
“对了，你姓什么？”
看着像是随口一问，柳音也并没在意。
“姓柳。”
“柳氏？”
万贵妃又看着坐在对面的柳音，眼神急切，似乎想问什么，“你们很像。”
“像谁？”
柳音有些紧张，柳淮语在凉京长大，若她认得柳淮语也不奇怪，要是被认出，柳音就不能继续用将军府的身份了。
但兰贵妃只是笑，又看着那盘棋，不再言语，
“咳咳咳！”柳音自从中了天池粉，身体时常感到不适，虽然暂时不影响行动，但在外人看来，就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不像。”兰贵妃仍旧看着棋局，却不知什么时候已将柳音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什么不像？”
“她大杀四方，中气十足。且眉宇疏朗，最爱开怀大笑，”万贵妃这才抬眼，看着柳音微蹙的眉头，还有轻抿着的嘴唇，“柳氏，你活得太憋屈了。”
柳音这下便确定了，她说的就是柳淮语，当年那个驻守庆城的女将军——柳淮语！
终于见到了熟悉母亲的人，柳音有很多话想问，却又不能问，过了半晌，只憋出来几个字：“她……也喜欢下棋？”
兰贵妃轻笑，好似想起了愉快的事情，“这盘棋是她留给我的，我看了很多年了。棋局未定，我便一直等。”
柳音自然也不会忘了今天的目的，于是提议，“时辰尚早，兰贵妃不介意的话，妾陪您下一局？”
万贵妃欣然答应，叫来侍女换上新的棋盘，两人分坐棋枰两侧，一杯清茶为伴，相约手谈。
两人在对对局中一言不发，看似安静，局中却是杀机四伏，险象环生。柳音落子如风，势要力擒对手，兰贵妃却又妙手翻盘！
棋局已定，这意外之喜，让兰贵妃心情大好，“今天终于痛快的下一局了！哈哈哈！”
太阳已隐去光亮，晚风袭来，竟引起阵阵冷颤，柳音这才注意到，原来天气已经这么冷了。
“天凉了，饮一杯热酒最合适了！柳氏，要共饮吗？”
“我……”柳音不善饮酒，正想推脱，听见有人来，
“高将军来了。”侍女进来禀报，
“见过兰贵妃！”高震手上还拿了披肩，“兰贵妃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云儿不慎感染风寒，不宜饮酒。晚上天冷，我来接她回去，希望没有打扰贵妃雅兴。”
这是兰贵妃第一次见高震，第一眼便觉得亲切，“如此恩爱，倒是难得。柳氏，你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吧！不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两日会有些忙，等过两日，兰贵妃若是想见我了，差人来找我便是！”
柳音说完便要告退，高震给她系好披肩，又拢了拢领口，确保风不会灌进去，这才搂着她的腰，慢慢走出百鹤宫。
“你怎么会来？”
“我专程来接你。”
柳音不以为然，这才又问，“你去见太子了？”
高震不答反问，“太子身边的人，是你安插的？那是月楼的人？”
“太子最近动作频繁，宣王又深不可测，两人视你如眼中钉，必须多加防备。”
两人已经走出了皇宫，站在夜色中，高震扶着柳音的手，又收回去了，两人保持着距离。
“仅仅是因为这个？”高震站定，看着柳音问，“你想用月楼做什么？我说过我会帮你，你又何必……”
“你说的话，我都要信吗？”柳音走近，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盯着高震，眼里满是质问，“你以前说过会保护娘亲，你说如果你出府会带我一起走，你说会一直待在我身边！你说会在院子里种满海棠树！你说过好多好多，但没有一句是真的！”
“莫云，那日事发突然，身不由己！”高震任由柳音审视，却心里苦闷，说不出口。
“那你倒是说啊！那天发生了什么！是崇帝下的旨，太子杀的人，你做什么去了？告密吗？”
“尹莫云！你……”高震竟有些生气，却又不舍得冲她发火，声音渐渐弱下来，
“不要叫我这个名字，尹莫云早就该死在十年前。”
柳音转身便走。风吹进衣领引得阵阵咳嗽，柳音自己扯紧了披肩，却还是冷，后背又被人揽住，听见一声轻叹，靠着的身体十分温暖，柳音也不再推开，任由他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