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纵使做了凡间女子，也要做这凡间的女侠
一
“南音！”琉璃看到风南音醒来，高兴地冲到床边，道：“你终于醒了，可把我给急死了！”
“琉璃，”风南音看着陌生的房间问道：“这，这是哪里？”
“凡间啊！”琉璃笑着说:“我们现在可是在符禺山下符禺镇的……一家客栈，”
琉璃伸出一个手指头，比划道：“就是给外出的人提供住的地方。”
“符禺镇……客栈……”风南音的心中猛地一阵酸痛。
想当初，她多次要跟万里叔来这符禺镇看一看。
师父风锦心说什么也不同意，她还为此……跟师父吵了吵了好几次架。
现如今，现如今师父她……再也见不到了。
顷刻间，风南音的那么多渴望和欲望，似乎在一夜之间，统统都化为了……仇恨。
“师父、娜娅、风达……你们……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风南音的心中暗暗发誓，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南音，”琉璃上前将风南音从床上扶下来。
睡了许久，风南音觉得整个身体都轻飘飘的。
她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抬头问琉璃，“有吃的吗？我有点儿饿了。”
“有，有的，客栈的一楼是饭馆。”琉璃道。
此时距离晚饭的时间，还有一些时辰。
风南音和琉璃下到一楼饭馆时，整个饭馆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她们选了楼梯旁的一张方桌，坐下，店小二笑盈盈地提个水壶走了过来，道：“二位姑娘，想要吃点儿什么？”
琉璃看了一眼风南音，风南音朝她点了点头。
她便伸手接过店小二手中的接过水壶，点了三四样自己觉得还错的小菜，要了些米粥。
“终于可以好好尝尝这店里的东西了，”琉璃舒了口气道。
“你都不知道，你自出了符禺山就昏了过去，
整整躺了十来天，我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生怕你这辈子就要这么躺过去了……”琉璃一边说着，一边拿出茶杯给风南音倒水。
“琉璃，”
风南音看着琉璃，风锦心、风娜娅、风达的笑脸出现在脑中，瞬间化为泡影。
独独留下眼前清晰的琉璃的脸，风南音的眼泪又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谢谢你琉璃，谢谢……还有你。”
“不哭了，不哭了，南音不哭了，你……我，我也想跟着哭了。”琉璃说着，手忙脚乱地擦着风南音脸上地泪水。
突然，咚地一声，一个肥大的肉手掌拍在了风南音和琉璃面前的桌子上。
手掌的主人是个五尺高的彪形大汉。
他冲着风南音和琉璃大声喝道：“快滚！大爷我要坐这张桌子！”
琉璃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对着大汉大吼：“你谁啊？”随手取下头上的白玉蛇头簪在掌心一转。
“什么？”琉璃心中一惊，白玉蛇头簪竟没有化作白玉长剑，“糟糕，”琉璃心中暗道，“怎么忘记这茬儿了！”
她眉头一横，举起手中的白玉蛇头簪，对准彪形大汉。
“快走开，不然……姑奶奶我，就不客气了！”琉璃道。
客栈掌柜赶忙跑了过来，挡在琉璃和风南音的前面，不住地给彪形大汉道歉。
同时，扭头对风南音和琉璃二人道：“二位姑娘实在不好意思，饭菜已送到二位的房间，烦劳二位姑娘移步楼上用餐。”
“凭什么？我们……”
琉璃刚要开口，风南音起身拉住了她，对掌柜的道：“有劳掌柜的了。”
风南音说着，便拉着不情不愿地琉璃往楼上去了。
打开房门，饭菜果然已摆放到桌子上，掌柜的还另送了两样小甜点也一并摆在了桌子上。
看着这一桌子的美食，琉璃的心情立马好了许多。
她抬手把白玉蛇头簪插回到头上，一屁股就坐到了桌子旁。
“在凡间，当真是一点法术都使不了，”
琉璃一边吃着，一边对风南音说道：“竟然连白玉长剑也化不了，你我现在，跟那些柔弱的凡间女子没什么两样。不行！明日咱们就上街，每人买一把长剑回来……以后再遇到今日这般情景，我定要……”
琉璃说着，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牙齿咯咯地咬得直响。
风南音笑了笑，夹起一块儿红烧肉，放到琉璃的碗里。
“好，先吃饭，明日我们一起，正好你也带我好好看看这凡间。”
“嗯，吃饭！”琉璃夹起碗里的肉，放到嘴里，冲着风南音笑了笑。
幸好，她依旧还是那个琉璃，任何的烦恼和不快，都能用一顿好吃的轻轻松松地化解掉。
风南音看着满嘴食物的琉璃，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
饭后，琉璃唤来店小二收走碗筷，风南音则坐到一旁，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白玉桃花坠。
乳白的玉脂，宛如冬日里蒸熟了的糯米团糕那般，细腻温润。
握在掌心，一股冰凉的气息瞬间侵入皮肤，霎那间便觉得全身清爽。
最是玉坠顶端雕琢的那朵白玉桃花，清新淡雅，隐隐还有一丝桃花的香气透了出来。
“美目巧笑含睇兮，余慕子兮善窈窕。”风南音轻声念出桃花坠上刻着的两句话。
“南音你说，族长所爱之人，他会是个什么样？”
琉璃坐在桌旁，一边摆弄着自己的那枚白玉蛇头簪，一边问。
“等我们找到了，就知道了，”
风南音说着，看了一眼琉璃手中的白玉蛇头簪，笑道：“还不死心啊，师父不是说了吗，女娲娘娘以身为引，在凡间设下穹顶结界，仙、妖、魔，到了凡间，就如同这凡间的凡人一般，使不出任何的法力。所以说，”
“所以说，”琉璃打断风南音。
她粗声粗气地说道：“你我现在就跟这凡间的普通女子没什么两样，哼，明日我定要到街上去买两把长剑回来。纵使做了凡间的女子，我也要做这凡间的女侠！”
“是是是，琉璃女侠，我们还是赶快休息吧，明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风南音看着琉璃气呼呼的小脸，笑着说道。
第二日，风南音一大早就带着琉璃去寻客栈掌柜，想那客栈来往之人众多，兴许能从掌柜的那里打听到一二。
左右等了许久，不见掌柜的过来。
突然，琉璃用手戳了戳风南音的手肘，指着客栈柜台上放着的两盒糕点。
“你看那包纸上的两句诗，跟桃花坠上的那两句，像不像出自同一首诗。”琉璃道。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想吃那盒子里的糕点了？”
风南音一边从怀里掏出白玉桃花坠，一边看着糕点盒子，念道：“人面桃花相映兮，满口酥香情迢迢……这哪像？”
“你再念念，”
琉璃从风南音手里夺过白玉桃花坠，念道：“美目巧笑含睇兮，余慕子兮善窈窕……人面桃花相映兮，满口酥香情迢迢……看，怎么就不是一首诗了。”
说完，琉璃一把抓住旁边路过的店小二。
“小二，这盒子里的糕点在哪儿买的？他们家最好吃的糕点是什么？”琉璃问小二。
“二位姑娘是要问酥香斋吗？那可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糕点坊。他们家的招牌桃花千层酥，层层薄如蝉翼，又形如桃花，酥脆爽口，入口即化，”
店小二说着，已然沉醉在桃花千层酥的美味中，“淡淡的甜中，又带有几分的咸香……”
“停！”琉璃大喊一声，道：“怎么走？”
“哦，怎么走？”
店小二沉醉在桃花酥中，一时没有缓过劲儿来。
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道：“出门右转，东三大街……”
二
店小二的话还没说完，琉璃已窜出了门外，手里提着白玉桃花坠，道：“南音，你快点！”
风南音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扭头又看了一眼柜台上糕点。
“人面桃花相映兮，满口酥香情迢迢……”
风南音越念越觉得奇怪，无奈琉璃早已跑走不见踪影，她也只得摇摇头追了上去。
刚走进酥香斋的店门，琉璃就把白玉桃花坠塞回给了风南音，独自跑到放糕点的柜子那里去了。
风南音摇摇头，一个人就在店里四处转了起来，最后在一处堆放包纸的矮桌前停了下来。
“人面桃花相映兮，满口酥香情迢迢，美目巧笑含睇兮，余慕子兮善窈窕……
美目巧笑含睇兮，余慕子兮善窈窕，人面桃花相映兮，满口酥香情迢迢……”
风南音如此反复念了数遍，越念越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猛地皱起眉头，摇摇头道：“我怎么能真的信了琉璃的话呢？
师父所爱之人怎么会把一句写糕点的诗，刻在送与师父的桃花坠上呢？”
风南音说着，扭头瞪了一眼琉璃，“哼，臭琉璃，还没有买完？”
“姑娘似乎对这酥香斋的包纸很感兴趣？”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在风南音的身后响起。
风南音猛地回头，一抹水蓝色登时映入眼睑。
那是一件淡雅素净的水蓝色长衣，长衣之上是一张无比俊俏的男人的脸。
风南音从未见过如此一张男人的脸。
在她的印象里，男人的脸，要么如万里叔那般，黝黑、浓眉、满脸胡茬。
要么如风达似的，生活在山野之间，脸上略带几分青涩，又有几分洒脱。
当然，风达也不丑，只是不似眼前之人这般。
五官分明又线条柔和，皮肤白如腊雪似女子，却又叫人一眼能辨出他是个男人。
“姑娘？”水蓝色长衣许久不见风南音作答，皱了皱眉头又叫了一声。
“哦，我只是……我只是……”风南音觉出自己的失礼，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这时，琉璃抱着满怀的糕点走了过来，看到有个男人立在风南音的面前，当即跑过去挡在了风南音的身前。
她冲着男子大声喝道：“你干嘛？不许欺负南音！”
“这位姑娘，我想你怕是……”
水蓝色长衣将要开口说话，风南音赶忙红着脸拉住琉璃的手臂，小声说道：“他……他没有欺负我。”
水蓝色长衣看着风南音和琉璃，一个恬静文雅，一个率真耿直。
他笑了笑，提起手中长笛，微微扣手道：“在下水玉衡，只是看这位姑娘久立这酥香斋的包纸前，一时好奇，便忍不住上前询问一二。”
“包纸？”
琉璃这才想起，她和风南音此来还有正事要办。
她扭头看着风南音讪讪一笑，道：“我……我这就叫老板过来。”
“老汉来了，老汉来了……”一个穿着围裙，戴着袖头，满身面粉的老者，呼哧呼哧从酥香斋的后院跑了过来。
想来定是店中伙计看到琉璃的架势，以为要打架，便早早跑去喊了店老板过来。
“老板我问你，”
琉璃腾出抱住糕点的一只手，指了指矮桌上的包纸，问道：“你这包纸上的诗句是谁写的？”
“诗？”头一次有人来他这酥香斋不问糕点问包纸，店老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包纸？”那位身着水蓝色长衣水玉衡公子，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琉璃和风南音。
他伸手取了一张包纸，看着上面的两句话，念了出来“人面桃花相映兮，满口酥香情迢迢。”
“对，就是这两句话。”琉璃指着水玉衡手里的包纸，问道：“这是谁写的？”
“谁写的？”
店老板皱着眉头，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者。
过了半晌儿，他才缓缓开口道：“他是老汉这酥香斋十多年前的一个客人，
他家娘子最爱吃我这店里的桃花千层酥，便常常来买。”
“那他现在人何处？”琉璃问。
“一日，他忘记带银两，在我店中踌躇了半日。想着也是多年的老主顾了，我便赠予了他一盒，他于是就写下了这两句诗作为答谢。”店老板回答。
“那后来呢？”琉璃追问道。
“后来？后来，他就再也没有来过老汉这酥香斋。
所以，姑娘要问的，老汉怕是也帮不了你。”店老板摇摇头道。
“那……”琉璃还想再问，被风南音上前一把拦住。
“多谢老板，我们……也买完糕点了，如此就不打扰老板了。”
风南音转身又同水玉衡道了别，便快步带着琉璃离开了。
风南音走后，水玉衡身后的年轻小伙，看了一眼风南音和琉璃，问：“公子，您可是认识她们？”
“帛夷，”
水蓝色长衣的水玉衡，也是天界的水神水无痕。
他盯着风南音和琉璃的背影，道：“你看她们头上的白玉发簪。”
帛夷定睛一看，“这不是……？”
“白玉蛇头簪，”水无痕微微一笑，眼中似有泪光泛出。
他口中喃喃道出三个字：“赤旻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