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小狗狗只要无忧无虑晒太阳就好了
小时候的温道之总是喜欢跑出去玩儿，一玩儿就是一整天，干干净净的出去，弄得脏兮兮的回来。
但难城的街坊们都很喜欢他，所以每次他回来，怀里总是揣着一大堆吃的玩儿的。
那时候他们兄弟几个不多，温道之最喜欢抱着左丘尘浅在大街上晃悠，洛凉和哈森就跟在他身后。
每日的早上七八点和晚上八九点，温道之还会在家中那棵梧桐树下练剑。
那时候的温道之藏不住心事，他心里想什么，洛凉一眼就能看出来。
后来没过几年，一切都变了，圣主好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他不再常出门了，也不再关心他们，尤其是对温道之。
温道之被禁足在小院子里，曾经最爱到城外骑马玩儿的人，日日困在小院子里。
洛凉站在墙外，只能听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从早到晚，从未停歇过。
自那之后，温道之再也不爱笑了，开朗的少年也变得沉默寡言，偶尔开口说一两个字，洛凉才发现他的小蛇牙不见了。
他也再看不懂温道之的情绪了。
后来温道之的性格越来越内向古怪，虽然他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小院子，也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练剑，圣主走后多年，他就完全掌控了他们所有人，并且不准任何人到难城——也就是如今的血蛇——难城变成血蛇之前被温道之一把火烧掉了。
那场大火烧掉了他的年少和懵懂，连同一起的，还有他的亲情和脾气。
那一晚过后，他跟他们所有人都划清了界限，温凤山和左丘尘浅恨死他了，但他对那件事的原因只字不提，就连洛凉，他也从不对他坦白。
洛凉只知道他有苦衷，却不知道那苦衷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温道之为什么赶走他们，明明赶走了，偏偏又放心不下，遇到他们寻仇，他甚至宁愿死都不会还手。
哈森也恨他，但哈森不是恨温道之本人，他恨的是温道之那个油盐不进的性格，恨的是温道之无论什么事情都选择自己承受，从不让他们插手。
明明兄弟姐妹中，除了温道之，年纪最大的是哈森，可在温道之眼里，比他高两个头的，在外人眼里凶狠暴戾的哈森，只是他身边的小狗狗。
“小狗狗怎么保护弟弟妹妹呢？小狗狗只要每天无忧无虑的晒太阳就好了。”
——这是小时候，温道之亲口对哈森说的。
哈森一直都很依赖温道之，一直到那件事发生的前一晚，他都依旧是抱着温道之才能安分睡着的。
魏书澈最后还是安静的听洛凉讲完了这些，他忽然很好奇，温道之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
洛凉早就听到了他的心声，就说：“温道之小时候特别可爱，我记得很清楚啊，圆圆的脸，而且眼睛就像是那种小蛇崽一样，圆溜溜的，看起来很聪明机灵的样子，不过他笨的很，他从小就一直穿着红色的袍子。”
魏书澈想象了一下，穿着长袍的小孩儿站在路边，一张肉乎乎的小脸，红色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还有虎牙，身上的衣服因为太大的缘故，还会显的有些臃肿。
“啊对对对！就是你想的那样！”洛凉坐直身子：“可好玩儿了，他小时候腿特别短，跑起来特别逗人，还会左右晃哈哈哈哈！后来长大了就变大长腿了。”
魏书澈扫了洛凉一眼：洛凉看起来好像对于“温道之变成大长腿了”这件事很失望。
“行了，我不能多说了，今天告诉你的事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温道之他不准你我掺和那些，当然你要说也没问题，只要别说他小时候的糗事是我告诉你的就行。”洛凉边说边站起来，走的飞快。
洛凉没回朝月，而是又去了血蛇，他想跟温道之谈谈魏书澈的事情，毕竟魏书澈还小，难免弄不懂自己的感情，洛凉刚刚一直在读取魏书澈的内心——魏书澈那种的不能算是喜欢温道之，他就是纯纯缺爱，“哥宝男”，仅此而已。
这种小孩是要好好开导他的，不是把他赶出去。
叶答风站在书房门口，见洛凉走过来，就及时的拦住了他：“洛少主，我家主上睡着了。”
洛凉停下脚步，蹙眉：“你说什么？”
叶答风很担心温道之，他对洛凉说：“主上最近很嗜睡，昨日就睡了一晚，不久前也有在书房睡着过。”
“为什么不早说？”洛凉撂下一句话，显得有些焦急，开门要进去：“他几点睡的？”
“顾少走后大概半个时辰，到现在应该有两个时辰了。”
书房的门关上了，叶答风回过头，不再有其他动作，黑暗的走廊里，只有红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撒在地上，站在不远处的阿依达盯着叶答风看了许久，才离开。
“阿依达，祭司大人今天又没有见你吗。”有个人小声的问了他一句，语气带着些隐约的奚落。
“滚开，关你屁事。”阿依达没理那个人，直径走过他身边。
那几个血蛇族人也没生气，似乎是习惯了阿依达这样烂的脾气，毕竟整个血蛇，除了阿依达，再找不出一个满嘴跑火车的族人了。
洛凉小心翼翼的点燃了烛台，看到温道之伏在书桌上，胳膊下面压着那封开战书，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纸张。
温道之似乎睡的很沉，因而下颌蔓延上来了红色的鳞片，随着他的呼吸小幅度的一张一翕。
洛凉伸手触碰温道之垂在桌子外面的手指。
冰凉。
洛凉闭上眼睛，蓝色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温道之的手上，包裹了他的全身。
一片黑暗。
洛凉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才四处观察了一番，向前走了一段路。
隐隐约约看到前方有光点，洛凉就朝着光点追过去，跑了好久才发现那光点与他的距离没有变。
洛凉当即放弃追逐那处小光点，换了个方向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洛凉转身看到身后莫名其妙出现一扇门。
“什么鬼。”洛凉自言自语着，拉开那扇门——是原先的那个光点。
光点居然自己朝他靠近了。
洛凉迟疑了一下，进门跑向那点光。
刺眼的白光闪过去之后，他的四周由黑蒙蒙变成了白茫茫。
洛凉：“……”
他现在严重怀疑温道之耍他。
洛凉耐心的继续往前走，很快，他找到了温道之。
一身白袍的男人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
“喂，温道之。”
男人没有理他。
洛凉深吸一口气，朝着温道之走过去，一直走到他身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温道之。”
温道之依旧无动于衷，他带着面具，洛凉也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洛凉只好伸手想拿下他的面具。
忽然不知从何方射出来一只箭羽，红色的箭羽直直的朝着温道之过来。
洛凉收回手，转而拉住温道之的手腕，想拉着他躲开。
但他没能拉得动温道之。
箭羽穿过洛凉的身体，刺进温道之的心口。
洛凉吓坏了，红色的血液溅到他的身上，也溅到了地面上，不过溅到地面上的血，很快便消失的一干二净。
等到洛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箭羽居然消失了，就连温道之的衣裳，都一尘不染。
温道之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如果不是洛凉身上还有血液，他恐怕会以为刚刚的情形只是一场荒谬的幻觉。
这里只是温道之梦境的隐射，关于他具体做了什么梦，洛凉不知道，洛凉现在只知道他很害怕，想赶紧先把温道之叫醒。
梦境虽然只是灵物的思想隐射，但梦境也会杀人，一旦沉溺进去，梦境会变成心魔，死去的人会一遍又一遍的在梦境中接受心魔的煎熬。
“温道之。”洛凉低声的唤了他一声。
令洛凉没想到的是，温道之转头看向他了。
洛凉心里一喜：“温道之，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你听我说，你现在在梦境里，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是假的，你别相信梦里的任何事情……”
洛凉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四面八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箭羽。
那些红色的箭羽停留在半空中，箭头直直的指着他们两个，闪着骇人的寒光。
洛凉呼吸一滞，后背上的冷汗使得他感到衣服都粘在了背上——这些箭羽不会把他怎么样，但这些箭羽会杀了温道之。
洛凉感受到了梦境对他的排斥和威胁，他不敢再说话，慢慢的后退了一步。
那些箭羽也稍稍后退了一点。
就在“双方”还僵持着的时候，洛凉忽然抓住温道之的肩膀，朝他大声喊道：“温道之！别信梦里的东西！醒醒！”
他必须要叫醒温道之，如果放任他在这里待下去，他迟早会沉溺在梦里。
一瞬间，箭羽划破空气。
洛凉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拽住脚腕，向后拉去，他的手抓不到任何东西，只能被强迫从温道之身边拖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箭羽穿过他的胸膛。
而温道之却逆来顺受的无动于衷。
洛凉骂骂咧咧的红了眼睛，拼命的想要挣脱那股力量，可惜当那股力量终于放开他时，温道之已经脱力的跪在地上，身下的血液染红了他的衣袍。
指尖有点痛，洛凉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指已经在刚刚拖拽中挣扎时划破。
血痕从温道之不远处一直蔓延到他这边。
洛凉顾不上这些，爬起来想要靠近温道之。
可没走几步，他被挡住了。
有一道无形的隔阂挡在他和温道之中间，阻挡洛凉到达温道之身边。
“温道之！”洛凉对着那道隔阂拳打脚踢：“温道之你到底在你心里藏了什么东西！”
温道之微弱的呼吸着，他似乎从来不回答他们的任何问题，尤其是关于当年的事，哪怕是在梦境中，他都守口如瓶。
洛凉很快耗尽了力气，他喘着气站在那里，看着温道之狼狈的模样，终于说了软话：“哥，你是不是很累了。”
安静如同死一般。
“大哥，我无法接受你死去。”
温道之动了动。
那句话似乎让温道之沉寂的意识泛起涟漪，他低声的自说自话，重新从地上站起来。
洛凉耳朵紧贴着那道隔阂，努力的想要听清楚温道之在说什么话。
断断续续的声音。
“……结束……局……不能失败……答应过……”
他在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啊！为什么听不到，为什么听不懂！该死，温道之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
沙哑的声音还在继续。
“圣主，回……保护……”
“……等等……我……”
“别走……再，撑……尘浅……”
杂音和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些声音不仅阻碍洛凉听清楚温道之的话，还再次想要杀死温道之。
这个空间很快就由白色变成了红色，温道之离洛凉越来越远，直到洛凉快要看不到他时，一个看不清长相的人一剑刺进温道之的喉咙里。
“大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