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雾夜（亚瑟）
碧蓝群岛所在的海洋被人们称为迷雾海，它之所以得到这个名字是因为深不见手的浓雾常年笼罩着海洋，让整片海域变成了难以航行的险地。
在冬季的夜晚，海雾会攀上海岛的陆地，笼罩碧蓝群岛的每一座城市与乡村，这种夜晚被当地人称为“雾夜”。
而马丁牧师举办宴会的这个夜晚同样是一个“雾夜”。
变幻莫测的迷雾笼罩了城市，仿佛为其中的建筑披上了重重霭纱。
两轮月亮高悬于空，紫色月光投注到街巷之中，在迷雾之间迷失了方向，最终消逝于寂静的黑暗；银色月光虽然微弱，但却仿佛能穿过一切阻碍，他透过迷雾照亮了青黑色的砖石，为街上的行人提供了最后一点行路的亮光。
路边星星落落的煤油灯被雾气包裹，犹如一片片昏黄的气团。在灯下的路面缝隙中，一条条灰色脉路正无力地匍匐着，如垂死者的血管一般微微脉动。
胖子卡嘉用力爬上民房的楼顶，俯视着下面的街区。
在广场旁的酒楼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混杂着圣城语、碧蓝群岛安达尔语、卡林语的交谈声伴着觥筹交错之音从里面传出。
“少爷，”胖子凑到亚瑟身边担忧地轻声问，“您的那位魔法师朋友真得能拖住一名银月魔法师，让他没有心情用精神力感知外面的事吗？”
亚瑟肯定地点点头，“他有一个话题，只要话匣子能打开，那位银月魔法师绝对会沉浸其中。”
“真得吗？”胖子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亚瑟瞥了他一眼，说：“真得，在学城的时候我们用这个话题让一位创造魔法师咏唱失败过。”
“啊？”胖子瞪大了眼睛。
亚瑟轻轻拍了拍胖子的腰间，“别担心别人了，我们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说完，他就闪身沿着屋脊飞奔而出，霎时间便消失在了浓浓的迷雾里，只留下一个模糊而微小的身影。
“诶，”胖子小声喊着，“少爷你等等我。”
他赶紧迈开双腿向前跑去，犹如一个巨大皮球一般在房屋上蹦跳着。有趣的是，以他两百余斤的体重和一蹦一跳的跑步姿势，竟然没有在屋脊上留下任何的动静，连一丝被撞起来的飞尘都找不着。
不一会，胖子便蹦蹦跳跳地飞奔到了亚瑟身边，凑到半精灵游侠耳边装出无辜的样子说：“少爷，我还有一个有些冒犯的小问题。”
亚瑟边奔跑着，边将长弓拿至自己身前，“什么问题？”
“就是，”胖子抿了抿嘴，“我的解药在哪里？在你身上吗？”
亚瑟突然慢下脚步，瞥了胖子一眼说：“在城外一个战士身上，等我们出了城我们就去拿。”
“好，”胖子的脸闻言耷拉下去了一点，随即又突然变得开心开朗起来，他笑着说：“少爷，我现在真心觉得以后我跟着你混应该挺不错。”
亚瑟在屋檐边停下脚步，俯下身子淡淡说：“多谢夸奖，我们到了。”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座美丽的宅邸。
层层浓雾笼罩着这座建筑，在外面的人无法看清宅邸的布局，只能依稀瞥见宅邸窗门中传出的微微烛光和花园内的幽幽树影。
亚瑟轻吸一口气，一道浓郁如紫月的花香缓缓飘入了心房。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着弓弦，长弓弓臂突然像拥有生命的藤蔓一般生长起来，微微弯曲定格。
“雾花开了，”他轻声说道，一抹深邃灵动的绿色慢慢覆盖了他的右眼，迷雾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消散，每一个生命都浮现出鲜亮的碧绿色。
半枯萎的小树、蓬勃生长的灌木丛、来来往往的士兵以及二楼某一幽闭的房间内的两道身影宅邸间的一切都落入了亚瑟眼中。
“是的，雾花开了，少爷，”胖子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轻声说，“希维佬的血花也要开了。”
接着，他便翻下屋顶，消失在了浓浓的迷雾中。
亚瑟继续待在屋顶上，从箭袋中拿起一支没有箭羽的箭搭至身前，箭尖上一抹褐色的油亮在迷雾中反射出朦胧的油光。
他弯弓搭箭，右手指尖上的一道碧绿色亮痕猛然浮现。一条条细小藤蔓如同小蛇一般爬上利箭的表面，又在它的尾部长成了绿色的尾羽。
紧接着，又一道红色亮痕在亚瑟的指尖亮起，一道血红斑痕骤然出现在箭枝的最前端，为它增添了一抹妖异的色彩。
“呼”
伴着亚瑟有些吃力的呼气声，利箭飞射而出，转瞬没入迷雾之中。
须臾，花园里一个穿盔甲的身影突然僵硬在原地，缓缓倒下。
一个肥胖的身影随即轻巧地跃过花园的围墙，落在了身影之旁。
他的匕首轻轻刺入盔甲的缝隙，随即轻轻地将他放在地上，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亚瑟随即从房顶上翻身而下，如一道幽灵般穿过迷雾笼罩的街道，丝毫没有触碰到地面上如蜘蛛网般密密麻麻的灰线，而他的阴影也消失在漫天的大雾里。
他翻过石制围墙，来到胖子身边。
在他们的脚下，一位身穿锁甲的士兵已经没有了生命气息。
北风吹来，在灌木丛生的花园里打了个转，带起一丝血腥味，随即又吹来幽浓的气息将这股血腥味彻底掩盖。
在锁甲士兵尸体旁的灌木丛内，一株叶片全然银色的小树正孤然屹立。在小树的银色枝叶之间，一朵朵幽蓝花朵正盛放着，犹如夜空之上闪烁的点点繁星。
在其中一朵盛放的蓝色花朵上，亚瑟看见了一抹惹眼的猩红色血迹，它仿佛是一道完美画卷上的疤痕，破坏了雾花盛放时的恬静与静谧。
亚瑟轻步走到雾花树前，轻轻摘下那朵沾染着血迹的雾花，将他塞进自己的腰带里。
紧接着，他闭上双眼将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
一道翠色流光从他的胸中飞射而出，落入丛生的灌木之中。
灌木丛仿佛一下子被赋予了动物生命一般，开始躁动地蠕动起来。它们不停地向士兵身体的方向攀爬，一点点地覆盖了士兵的尸体，随后缓慢无声地起伏，仿佛正在消化食物的肠道。
不一会，灌木将士兵吞噬，他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消失在花园里。
亚瑟抬起头，翠色的目光投射向美丽的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