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若如初见
只一付药就好了，太医的医术果然名不虚传，苏一楠边绣着花边想，这宫里的太医这么年轻就这么了得，若在民间，不得让人踏破门槛。唉，自己还有烦心事呢，昨日听太后提了一嘴说家里已经两个多月没收到大哥的平安信了，送信的人不到，这小灰小黑怎么也不带信来呢？这全家得多着急。太后闭口不提前方的战事，自己又不能多问，真真急死个人！
“苏姑娘。”
苏一楠抬头，是绿笛。
“姑娘快随我来，皇上来给太后问安了，太后让你赶紧过去。”
被绿笛带入内的苏一楠低着头，眼都不敢抬一下就恭恭敬敬跪在垫子上：“臣女请皇太后安！请皇上安！”
“起身，过来，来。”
苏一楠起身忍不住偷偷一瞄，心里咯噔一下，就有点迈不出步子了——皇上……太医……怎么会……真像！
是那女子！正在太后宫里。那日这女子罩在裘衣里，看着粉妆玉琢。今日一身孔雀纹羽纱锦衣，倒也显得清丽脱俗。皇上也一怔，眼神里略有些玩味。
“你妹妹入宫来陪陪我说说笑笑，这日子啊有趣许多。你妹妹贴心谨慎，是个好孩子。”
那天那个冒冒失失的女孩，和谨慎不沾边吧。
“如此甚好，妹妹且多住些时日。儿子不能时时承欢膝下，心里颇为惶恐，如今有妹妹照应着，朕心甚慰。”
苏一楠赶忙应道：“皇上勤勉为政是万民之福。皇恩浩荡，能侍奉太后娘娘是臣女几世才修来的福分，臣女铭感五内，担不得太后和皇上的夸奖。”
太后略打量的两人一番，笑道：“都是一家人，自在些才好。”复看向皇帝，缓缓道，“皇帝日理万机，听闻这些个日子都在明政殿忙到深夜。国事虽重，自己的身子也要顾的……”
“儿子谨记。”
苏一楠盼望着太后能问一问前方的战事，不料太后只字未提。
待皇帝起身准备离去，太后吩咐道：“一楠，送送皇上。”
“诺。”
出得殿外，皇上却不坐轿子，苏一楠只得跟在后面，这送得送到哪才合规矩呀？真有些犯难。
走着走着，皇上冷不丁地开口说话：“是你病了”
苏一楠脸又红了，有点吃力地回道：“回皇上，不是臣女，是臣女的女婢。臣女一时着急，唐突了，请皇上责罚。”
“可见好？”
”一贴药就药到病除，已是大好了。皇上妙手回春，臣女谢皇上隆恩。”
皇上这才转身，太监邹年连忙一挥手，轿子立马停在身旁。
苏一楠一直惦记着件要紧事，却都没有确切的消息。眼前这个人对这事是再清楚不过的了，看着皇帝是要上轿的样子，苏一楠赶紧鼓起勇气道：“皇上——”
皇帝转过头来。
“皇上恕罪，臣女有一事相问，不知是否妥当？”
“何事？”
“臣女的大哥是都尉李霄延，守着伊平郡，家中已有两月未收到书信，不知……不知是否平安？”
“你想求朕？”
苏一楠不明其言：“臣女只想知晓大哥的讯息，别无它求。”
“噢。”皇上缓缓道，“如今伊平郡正为战事所困，六万敌军兵临城下。”
苏一楠脸色煞白，竟不知敌军竟如此迅速就攻到伊平郡，颤声道：“谢皇上相告，臣女恭送皇上！”
皇上定定地看着苏一楠，倨傲道：“你若要去求太后，不如现下就求朕，省得麻烦。”哼，一副能说会道的样子，都是自以为是之人。
苏一楠跪在冰凉的地上，一边心乱如麻一边一头雾水，茫然道：“臣女无所求之事，有哥哥的消息就极好了。”
皇上冷哼一声道：“既如此，往后便不得再提此事。”北方敌军节节推进，南边水患再起，西边番王隐有异动，朝中重臣却各怀心思……千头万绪，竟没有一处顺意。这皇上当得，实在憋屈。
苏一楠回过神来，揣测到皇帝的话中所指，猛地一个寒颤，哆嗦着正色道：“皇上，吾苏家一门赤胆忠肝，只知精忠报国，别无他求。我父亲守卫边疆数十载，从未言退，苏家男儿便是以身殉国，亦是万死不辞。”
皇上瞟了她一眼，冷哼了一下，不再言语了。
苏一楠心如刀绞，跪立风中，连雪花飘进眼里都没有知觉。父亲一生戎马生涯，那时候自己还小，体会不到母亲的心情，现在才知，原来至亲之人陷于险境，而自己无能为力时，心竟会这样痛，痛得仿佛无法呼吸，身竟如此之重，重到如泰山压顶。哥哥，大敌当前，你可千万千万要保重呀！
待被满月搀回宫里，太后已然知晓，她拉住心事重重回的苏一楠，轻抚道：“好孩子，说得好！保家卫国是每一个大周子民的职责。男儿家壮怀激烈，理应建功立业。苏家李家，没有软骨头的！”
“一楠只是未收到哥哥的书信，心中牵挂。若有触犯龙颜，请太后和皇上重重责罚。大哥阻敌浴血奋战，为国尽忠，我这做妹妹的引以为傲，岂会拖他后腿。我爹娘深明大义，更不会拖他后腿。”
李晞点点头：“好孩子，战事吃紧，吾等也不是无可为之事。绿笛，传我懿旨，这三个月本宫的月例减半，支援前方战事。还有平日的吃穿用度，一概可省即省。”
苏一楠赶紧跪下道：“娘娘，苏家愿捐三千两纹银作军需。祝愿我朝将士早日得胜归来，我大周的疆土千秋万代。”父亲应该是愿意捐的，大哥就在前线。
太后欣慰地额首，果然没看错人，姐姐教导得很好，反应如此快速周全，这才是颜义颉身边该有的女人。这入宫是正确的决定，别说是我的外甥女，便是一棵蒲空英，我也要让她借力扶摇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