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惊鸿一瞥

    清明山在北郊，路途遥遥，山路陡峭，但李华自那年求子遂愿后，只认此处，一家人皆和住持百海法师熟络得很。李霄延和李霄清兄弟俩二更天就准备妥当，带着家丁妇人等候着。苏一楠自会找理由不和李华一辆车，和红纹一起有说有笑，自在逍遥得很。

    “每次去清明山都是黑灯瞎火地就出发，回来吧也都是夜深人静，这大街上的热闹啊是一点没看着。”苏一楠怏怏地发着牢骚，“到那啊，也就上炷香。上山不能住，山下的客栈也不行吗，我都没住过。”

    红纹将食盒取出：“小姐，拜佛要心诚的。”

    苏一楠瞟了一眼食盒：“这是啥？”

    “酥饺、芸豆糕、艾草粿，都是素食。这早早地赶路，厨子准备的我怕不是小姐喜欢的我可是一个晚上没睡觉。”

    “嘿，我的好姐姐！厨子准备的啥？”

    红纹将下一层食盒打开：“包子、玉米馍馍、还有鲜果。”

    “大嫂那，留了吗？”

    “留了，太太、两位爷那都送了。”

    “那真够你忙的。厨子要不高兴的。”

    “他们哪里敢。我又没劳烦他们。而且他们经常得小姐的赏银，哪个敢抱怨的，我撕烂他的嘴。”

    “嗯，回去重重赏你。”

    这天也怪，出门时还晴空万里，刚上得山便开始暗沉下来。李华一行匆匆完事，连斋饭都没吃就往回赶。一路上天越来越暗，天空乌云滚滚，雨滴滴答答地越下越大，泥泞的山路让马车颠簸了起来。

    李霄延赶到苏一楠马车旁道：“妹妹，雨天路滑，我们且到前面的雨亭略歇歇，待雨小些再赶路。”

    那雨亭倒也阔绰，想来是哪位香客也遇到这样的雨天，发了善心特意修建的。在青山的映衬下，这雨仿佛也是绿色的，空气中飘散着泥土的气息，地上争先恐后地开放着无数的水花，朦朦胧胧，迷迷茫茫，苏一楠吃着点心望着雨景呆想着。下人的一个喷嚏让她回了神。

    “娘，雨要一直这么大咋办？”

    “佛祖保佑吧。”

    “大哥呢？”

    “他到前头瞧瞧，看看若下暴雨的话如何安排。”

    “为何不在寺里过夜？”

    “人太多，太叨扰了。况且带着你，你爹不会同意的。”

    李霄清的小厮从前方跑回，跑到李华跟前道：“禀太太，太子殿下的车队来了，大爷和二爷去迎了。”

    便听见远远地有嘈杂的锣鼓声和马蹄声。李华面色一变，“哦”一声站起来，怎么没听百海法师提到呢？她扶了扶头上的朱钗，整了整衣裳，早有下人将伞撑起。

    “你且赶紧回车里。”李华吩咐苏一楠道，“没传唤，别出来。”

    苏一楠刚走两步，李华又在后面道：“换身衣裳，别着凉了。”

    “是，太太。”红纹答应道。

    苏一楠看着母亲往泥泞的路上踩去，不由地伸长了脖子。太子——是在宫里见到的那位吗，多久了？有三年了吗？那位少年，还蛮有趣的。天这么晚了，怎么会这个时辰上山呢？

    苏家的马车避到了一旁，下人们直愣愣地在雨中规规矩矩俯首站着。雨亭也立刻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空荡荡。听到谈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苏一楠忍不住偷偷掀开帘子，看到几名宫人奔上前利索地将垫子物品摆放好，还放上了香炉，母亲和大哥二哥一身湿漉漉地将一名头戴白玉冠的男子迎进雨亭。果然是他，却比上次看到的更高挑了，一身修长的蓝袍不见丁点水星。凉爽的微风中，他的声音低沉而柔和，温文尔雅中隐隐有些傲然。大哥和他熟络得很，谈笑风生，自在自得。大哥虽是名武将，但近两年来儒雅之气更甚，不似父亲不善言辞，苏一楠想。母亲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站着，微微笑着，静静听着。众人伺候于旁，没有一点杂音。皇家的威严果然非同寻常。

    太子谈笑间抬眼一扫，不期然和探头探脑的苏一楠眼神交汇，眉间一蹙，眼芒微闪。苏一楠一愣神，忽觉得这人的眼睛真是好看，幽幽的深、脉脉的光，忽然反应过来，“哗”地一下甩下帘子，心扑扑地跳开了。三年前在宫里惹的祸一下涌上心头，苏一楠突然就手脚冰冷起来，如遇洪水猛兽般，心也慢慢冷了。

    雨来的急去得也急，太子的车队先行离开。一团漆黑中，苏一楠坐在车里摇摇晃晃，红纹见她不再开口，也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