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情感
血滴落了下来,有风顺着那血液穿膛而过,那风锐利如刀,那风切山割玉,那么只不过区区一个人的□□又算的了什么呢?
他只要轻轻在手指上沾染上一点鲜血,自有四周的风为他冲锋陷阵。如此的轻易,如此的方便。如此的隐蔽。
江曲陵苦涩地低下了头,呆呆望着抵于后心的指尖,以及顺着那指尖,穿透而过的锐利之风。
江昭钰的脸上扑的散满了鲜血,那血液甚至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呢?他们是兄弟,是友人,是能够一生生死与共的人啊!
江家世代你与我联姻,我与你联姻,早就分不清谁与谁是什么关系了,只知他们人人血缘相系,人皆兄弟。
那份关系,比世界上任何人的关系都近。
而除了那份关系外,还有十几年的相处,他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耍,一起拜同一个师父,学同一个技术。
他们会在药浴时,拼拼谁更能忍,也会在老师教他们格斗时,比拼谁更加厉害。
名义上,他们都有各自的老师,然而,除了自己的师傅外,他们依然要和其他人的老师学习更多的知识,江曲陵他们和江昭钰的老师学一些药物的基础知识,所有的药浴也都由江雪新一手包办。
同理,江昭钰也要跟着他们学格斗,学武器,他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多年的时间里,他们对彼此如此的熟悉,也如此的信任。
江曲陵曾对被控制的伥鬼不以为意,他厌恶他们,他们抛弃了自身,他们抛弃了自己的情感,他们抛弃了自己的亲人,他们抛弃了一切,连自身都在沉沦。
他们或许悲惨,但这份悲惨,也是他们亲手做下的。
他们活该进入地狱,谁会同情出卖自身亲人的伥鬼。
如果是他,即使是死,也不会成为伥鬼,他绝对不会对自己的亲人下手。
“但,为什么呢?我,”江曲陵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头,直视那个眉目平静的少年。
江慎思眨了眨眼,他摸摸江曲陵的头,就好像江曲陵才是那个孩子,那个他的弟弟一样。“马上就不疼了,曲陵哥,你忍一下就好。”
他笑的轻松,好像这是一件天经地义很正常的事一样。
“我总觉得你即使是变成了伥鬼,也绝不会对我们下手的。”江曲陵喃喃道。
“曲陵哥,你其实有怀疑我对吗?只是我太正常了,让你打消了怀疑。”江慎思歪着头,他爽朗地笑着说。依然和平常一样,如此的让人不可思议。
“……”江曲陵无法说话,就如江慎思说的那样,啊,他总觉得如果他真的变成了伥鬼,那他就一定会成为他不认识的那个人,他一定会在日常中露出不同的样子。
伥鬼,那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
这时江曲陵才发现,那好像是与他想像的东西,想像的控制完全不一样。
“我没有变,我还是江慎思,我只是要将你带给我的,嗯,亲近的人身边吧!”
江昭钰突然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突然悲惨地哭叫了起来,她闭着眼胡乱地上下摸索着,摸索着江曲陵的伤口。
然而江曲陵整个人已经变成了破洞,心脏整个裂开,被挂在外面,大量的破碎器官的肉片撒落在地上。
江慎思似乎嫌江昭钰太吵了,将她的嘴整个捂住,这让江昭钰疯狂地挣扎,一口银牙咬住江慎思的手掌。就要将他的手咬下一块肉。然而这并无任何作用,血的流出,让风将江昭钰的嘴巴整个刮的破破烂烂。
江慎思略微皱起了眉头,他将人直接打昏,将手拿开,免得风将江昭钰的嘴巴完全刮烂。
当江昭钰的银蛇从她的袖子要暗算他时,他也不在意的将蛇捏起,他的手上全是血,那银蛇多久就被风切的一块一块的,再也无法动弹了。
江曲陵无力地捂住自己破碎的心脏,看着这一幕,无法动弹。
“为什么呢?为什么你能下手?你喜欢她不是吗?”
“喜欢,对啊!就是因为喜欢才能下手啊……曲陵哥,你为什么要为水冬师叔流眼泪呢?即使只有一滴,甚至没有落下来,但对于你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大哭的程度了呢?”江慎思平静地说。
“我们对于父母师傅拥有感情,所以他们死的时候,我们会为他们哭,他们对我们好,我们会笑,他们如果丢下我们离开了,我们会失落悲伤,甚至不可接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江慎思说。
“为什么?”江曲陵心中渗起了寒意,伥,伥,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我也只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啊,我想将你们带给他,我希望他能活的好,他如果难受了,我也会难受。将你们带给他,获得他的奖赏,我,我会感到开心。”江慎思一想到之后的事,就止不住的开心起来,比当初他拿到师傅给他的武器还开心。
“我觉得,我觉得,曲陵哥,你还记得我们当初看到雪的时候的样子吗?我们那里总是不怎么下雪,但只要下了雪,即使是师傅们也会让我们玩。我看着那雪,就感觉给我什么,我都不会拿那一刻的感觉去换。”
“但现在,我,我觉得我比那时还要幸福,我好像找到了我的人生意义。我希望我能将你们带给他,我觉得我能获得很多幸福与快乐。”江慎思抱着江昭钰,他神色中是一份平静与快乐,自然与理所当然。
“你不会幸福与快乐,你只会有无尽的痛苦,你会痛苦于自己今日的所做所为,余生里一直忏悔今日的事。”似乎是反驳,但更多的可能是诅咒,江曲陵无力靠坐着,他低垂着眼,嘶哑着喉咙,诅咒着。
“那需要我身上的术解除,但我身上的术没有解除的办法,只有死亡时,才有回光返照的一瞬,可能会有忏悔吧!但那点时间很短,说不定还没有死亡时身体的疼痛厉害呢?”江慎思将江昭钰拖到角落,他找了些大片的叶子,将江昭钰包裹起来。就像用粽叶包米一样,裹的严严实实。
他的动静利落干脆,看着江昭钰,就像看着一个食物。而他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厨师。
包到最后,只剩了一个头,他仔细地将头上的黑发撩开,去外面用叶子接了些雨水,将江昭钰的头清洗干净。
然后再将一片极大的叶子将江昭钰整个人包括头都裹起来。
清醒,绝对的清醒,江曲陵突然明白了一些事,他们都是清醒的,他们的认知都是清楚的。
他们与过去没什么不同,他们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他们没有一点挣扎。
他们清楚的了解自己被控制,但他们的情感却是不同的。
“人为什么会自己的父母拥有感情呢?父母又为什么天生对着孩子有着感情呢?自然界里,吃掉丈夫补充营养的有螳螂蜘蛛,吃掉孩子补充营养的有鱼有鼠有猫。”
“我身上有术,被改变了情感,但我觉得这更像是一种改变,人对自己的父母拥有感情,是不是自己本身就被写了要对他们有感情的代码呢?而我现在的情况就是那些代码发生的对象改变了。”江慎思边包着江昭钰,一边思考着说。那份思考好像理所当然,就像人的理所当然。
“你过去不会想这些?”江曲陵艰涩地说。
“不,你错了,我过去就想着这些,只是过于大逆不道,所以我从不说,因为那太异常了。但我现在说这些,我的环境允许我异常,所以我可以自然的说了,这代表着我现在这些话说起来没有异常。我可以融入这个环境。”
“生活中有规则,我们要对同胞有爱,我们不能随意杀人,这是你们的环境,为了在这个环境生存,我们就不能做异常的事。但是当环境变了后,爱别人变成了异常,对父母有爱,对儿子爱变成了异常,那么人会不会自然的融入环境呢?”江慎思轻松地笑了起来,仿佛卸下了心里的包袱,可以痛快说话了一样。
理所当然与异常交织于他的身上,他的表情平淡地让人痛恨,真如那些那些传说里背叛伥鬼一样让人痛恨。
即使无论江曲陵在心底如何为他说着话,为他狡辩,都无法忽视此时心底的那份痛恨。
“你,对我们这样下手,不会有一丝犹豫吗?”江曲陵含着血沫,那血在他的嘴里涌动着,从嘴边流了下来,根本没有止住的办法,他将最后的药打进自己的体内,才能勉强止住痛苦。
“没有感觉啊……我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你们既不能让我犹豫,也不能让我悲伤,说实在的,我就过去像出任务一样。不过你应该很恨我吧!但你很快就没感觉了。”江慎思叹了一口气,他将江昭钰包裹好了,就像包裹着一个食物。食物都清洗的还算干净。
当他走到江曲陵的面前,看见破破烂烂的江曲陵,似乎感觉了为难。
“你太麻烦了,为了解决你,就要把你打成这样,但把你打做这样,作为食物,卖相太差了,他很讨厌卖相差的。可要把你卖相好的送给他,我又做不到,真是麻烦。”江慎思上下的扫视,就好像酒店的大厨,批判着食物的外表太差那般,然而那是一个人,一个正常的人。
江曲陵闭上了眼,吐出嘴里的血沫,用手捂着心脏,勉强地将那半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塞了回去。
他体内乱的一塌糊涂,风肆意地刮着,将他整个体内的脏器,都划上了刀痕。
但他还有一点机会,之前用了血千结后他的药还在效力,靠着那份效力,他最终在江慎思处理江昭钰的时候吞下了那能吊命的药。
他的体力血液还有着生机,它们依然在涌动着,这就是那些药的效果,在这段时间内,再重的伤,都能让他勉强行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