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走马灯四
夜晚,严颜岩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焦急地等着来人的消息,却发觉街道上的人乱糟糟来回跑,大喊着什么……什么……着火?
“着什么火?哪着火了?”他好奇的同时又心惊,想着不会是倬伟庄着火了吧?
他拿起桌上的一坛酒就是猛灌了一口壮胆,跑出房门叫来小二,同人站在走廊上往楼下望去,他指着客栈门口慌乱的人群支吾问道:
“怎……怎么回事?怎么捏么吵?嗯?”
小二“哎呦”一声,摆摆手道:“倬伟庄着火了,那些人忙着过去呢。”
“着火啦?!”严颜岩听到消息一时兴喜,但又不得不压抑心情迅速垮下脸故作惊恐神情,“怎么会着火呢?”
店小二很是镇定,他捋了一下自己下巴痣长出的黑毛,笑得一脸奸邪,低声对严颜岩说道:
“说来话长,简直变态,我听外头的人说那个大庄主跑到邻居的猪圈里强奸母猪去了,被邻居发现驱赶不成气得呀抄起地上的钉耙就要杀人,光着身子就追着邻居老头跑上街,结果踩到菜集遗留下的烂菜叶滑倒被自己拿着的钉耙扎穿了脑门死了,他媳妇知道这事后十分震惊,慌得呀怕的呀一下子就失手打翻了桌上的煤油灯,你知道的嘛,他那里全是布料,这一烧起来啧啧,要命。”
“啊?”严颜岩咽了口口水,他只想杀倬伟庄的大庄主,没想牵连其他人,因此忙问店小二,“火势很大嘛?周围的百姓不会出事吧?我们要不要去救火呀?”
店小二又摆摆手笑笑道:“要去救火我还能站着跟客人你闲聊?那火势可大了,一下子就将倬伟庄烧了个干净,但说来真真奇怪,那么大的火没任何人出事,周围的房屋也没被殃及,你说怪不怪,难道是老天指示?只惩罚那个变态大庄主?富贵地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冤有头债有主吗?我猜呀还真是那样,老天开眼了?”
严颜岩捏着把冷汗,依旧追问:“那没事为什么外面的人到处跑呢?”
店小二跟是哈哈大笑说:“跑是为了抢东西呗,大火里飘出了些破碎布料,大家抢着去捡呗,多少凑合凑合能拼一件衣服呢。”
严颜岩不可思议地看着店小二,心想这里的人怎么火场里的破碎布料都要捡。
他进到房里拿上自己的外衣,猛喝了一口酒后就出门,跑到案发地想要自己去确认情况。
他看见倬伟庄被烧得只剩几根黑色的木炭柱子,在黑夜中还闪着些许火光,烟气往上飘,仿佛飘向废墟上空的月亮。
不远处有一妇人抱着一精致宝盒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围的百姓则东一群西一波来回跑着蹲在地上捡着破布料,还别说,虽然是烧过的,但还是剩了挺多挺大块的布料飘出了,几乎落得满地都有。
欢呼雀跃声几乎要掩盖那妇人的哭泣声,不明所以的人见着了怕是要以为此地刚举行完大型的篝火晚会,那烧得黑破的房梁就像是欢愉过后殆尽的火堆……
严颜岩不敢久留,他再次回到客栈想要为今日之事冷静,刚推开房门就看到熟悉的身影。
“我去!”严颜岩立马关严房门,对坐在自己书桌旁的男人道,“你怎么过来了?阿,不是,应该说你来啦?”
男人右手拿着一本看上去能砸死人的书籍,他对严颜岩道:“你去看过了,事情解决了,东西我也拿到手了。”
严颜岩不安道:“都是你干的吗?倬伟庄的火还有大庄主的死都是你干的?”
男人说:“不然呢?不是我难道是你?”
严颜岩倒吸一口冷气,又接着问:“你是怎么办到的?”
“很想知道?”男人一边翻书一边回复,“很简单,火这种东西动动手指就能操纵,我想让它怎么着怎么烧它就得按着我想的来,至于那个大庄主是怎么死的,我是看了你纸上写的东西后才给他安排的。”
严颜岩疑惑道:“什么?什么我纸上的东西?”
男人说:“你不是在纸上写着下毒吗?那方法我给它变了变,我可不想让我抱人的手沾了脏血,那个大庄主算不得我亲手杀,反而可称作为自杀。”
“什么?”严颜岩走到男人跟前,糊涂道,“什么自杀?你说的什么?”
男人算得上耐心,逐一解释:“我进到倬伟庄,在那大庄主的茶杯里下了点迷幻草,他喝了以后会燥热非常,神智不清。这人一热就想要脱衣服就想要找凉快,我原是要借这一点在那人身上施点小法术将他引到水井旁,接着就让他迷迷糊糊自己就往井里去的,可谁曾料呢?他喝了茶水依旧是神情自若的,甚至优哉游哉地出了门,我事先闻过他灵魂的气息,闻出他确实是要在今日就死的,既然终归是个死,怎么死也都无所谓了。我在他身上施了法,本是勾引人去死的,结果那人神智清醒没效果了,这都无所谓了。我被他们庄内的布料吸引,为给我家孩子扯几件衣裳又耽误了些时间,待我反应过来跟上去时那人已经因迷幻草做了恶心事死透了。”
严颜岩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挠挠头,不明所以:“什么灵魂?什么迷幻草?那是什么东西?是会让人强奸母猪的东西?”
男人说:“迷幻草不过让人燥热产生幻觉,就像吃到野生致幻菌一般晕晕乎乎,可也没听过那些经常误食致幻菌的‘珐南’人强奸母猪,最多不过吃死人。只怕是那大庄主有那方面想法,不是有句话叫‘酒壮怂人胆’吗?说到底也不过是想借着酒劲给自己在看上去像正常人时而不能表现出来下贱找借口罢,所以我猜那大庄主极有可能趁着迷糊劲去干脏事,我不过没想到那么脏,他不是还想杀人来着吗?看,这就是他的本性,毕竟他以前就想过杀人灭口,你父亲不就是他害死的吗?”
严颜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仍有疑虑:“你说你知道他今天要死所以放任他出去,那他要是可巧出去不是跑到猪圈强奸母猪而是跑到大街上或任何人家去强奸妇女可怎么办呢?”
严颜岩越想越觉得不妥,忙问:“还有,他想要杀的那个大爷还好逃了出来‘死过翻身’,然后他自己踩到菜叶被自己拿着的武器戳死了,这个跟你有关系吗?那个时候你已经跟过去了吗?还是说是巧合?他的死要是巧合你就当我没问,那要是刚好没那么巧呢?那他不就会因为致幻草而跑出来强奸妇女然后杀了那大爷,或者伤害更多的人吗?”
男人语气平平道:“哪有那么多如果要是的?你问这个干吗?就算真有这些如果要是那又如何呢?”
严颜岩激动道:“什么叫那又如何?那可是会连累无辜的人呀。”
“你不觉得很好笑吗?”男人将书合上,两只手搭在自己怀中人身上一拍一拍的,优哉游哉,“你既然要报仇那就一定会连累无辜呀,那个大庄主到底是以人的个体存活,既然如此他便也是有家人的,他的死也必定会让他的家人伤心,指不定就有哪个倒霉蛋因伤心过度暴毙身亡。那些人无不无辜的我不知道,毕竟那个什么大庄主又不是我的仇人而是你的仇人,那些被牵连的人会有什么下场是你应该事先考虑到的点?怎么来问我?还会在这说一堆糊涂话?还有,你问那畜生的死是不是巧合?嗯是也不是吧,在我闻到他灵魂的那一刻使用了‘璜晶石’,然后就是掐指一算算出他只有不到一刻钟的寿命了,‘璜晶石’你知道吧,贵重又极其稀少的算命石,用一颗没一颗,简直造孽,要不是看在你答应给我书的面子上我才不把那么个好东西用在那种人身上。我估摸着那人哪怕不是去水井溺死也差不多该死了,所以就跟着失效法术在那人身上残留的气息找人。你要问我他后面的死法是不是我的杰作?我只能回答你是又不是,至于你问我‘要是他不是强奸母猪,那个大爷没有从他手中逃出什么的’,这些事我没考虑过,我答应帮你去杀大庄主,可没答应帮你救人。”
“你……”严颜岩胆战心惊,他没想要自己的仇恨连累他人的,但眼前的男人说的话也在理,即是报仇又怎么可能不连累他人呢……
或许是老天保佑,说来庆幸,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但他依旧对对方的话存疑,又问人:
“你说你没答应我救人,那你放火烧倬伟庄时怎么懂得控制火势,没有伤到任何人呢?”
男人隔着面罩发出冷笑:“我想你误会了,我控制火势不是为了保护这里的人,而是保护我自己,保护我怀中的人,起大火时我还在火场找书呢,顺带着找一些好的布料,毕竟烧了可惜了的。我根本就没想要保护任何其他,你别想岔了。”
严颜岩皱紧眉头,依旧追问:“那依你这样说你根本没考虑那么多,那你当时干嘛还要询问我花样书籍能不能归你所有,你自己都能跑到倬伟庄给人下药,那你自然能把花样书籍偷出来直接拿走,何苦找我说什么替我报仇绕那么大圈子呢?”
男人又是一声冷笑:“偷?我早就不干偷窃之事了,这花样书籍本就是你家的东西不是?要说偷,倬伟庄的人才是偷,庄上的布料都是应偷而制得的物品。如你所说,以我的能力别说是一本书了,我甚至可将整个倬伟庄占为己有,可我为什么不那么做呢?呵呵……我就问你,你认不认原是个破布坊的倬伟庄之所以能发展壮大全因他们偷了你家的技艺呢?”
“那是当然啦,”严颜岩点点头肯定道,“他们蛮荒地什么都没有,几年前连染布都不会,全部穿着一身白,他们现在还最爱在布料上绣牡丹,还是绣我娘最拿手的状元红,这种地方哪有牡丹?野草都不爱在这长,他们简直是过分,若不是偷了我家他们是一辈子井底之蛙。”
男人又说:“那我问你,你觉不觉得从头到尾全是偷了你家的倬伟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归作你家家产?”
严颜岩思考了一会,又点点头:“虽然你的说法很奇怪,但从本质上说确实应该归我家家产,毕竟他完全偷得我家的东西,不单说技法花样,甚至店的经营模式,跟我家原来一模一样,我在这呆了将近一个月,看到他们的所作所为简直没把我气死。”
男人也点点头说道:“那就是了,按理来说倬伟庄应该属于你,从头到尾从里到外都该属于你严家的,那我要烧你家家产拿你家的花样书籍是不是该知会你一声呢?”
严颜岩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肯定道:“当然应该。”
“那就对喽。”男人将书塞到自己外衣下,也不知道他怎么将那么厚那么重的书带身上的同时怀里还抱着个人,臂力惊人。
他站起身来又对严颜岩道:“我来这不过是为了拿书,帮你也不过帮我自己,你也不用担心那些人找上你,当然,你要是想慈悲心肠去帮那些被我无辜牵连的人那就去,但出了什么事后果自负与我无关。”
说罢,他便推开窗户再次叫严颜岩转过身去。
严颜岩还有话说,知道对方要走便伸出手去就要拉人且慢,只是他没拉到男人本人,而是拉到男人怀中人的手臂。
僵硬又冰凉。
严颜岩的本职就是降妖除魔,平时也惯会碰到因妖魔而死的人,死人的触感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他原以为男人抱着的人是睡着了,再加上男人来去匆匆说话也密,哪怕他怀疑心有顾虑,也根本没时间去询问对方怀里那位情况的机会。
严颜岩吓得立刻松开手,抬头看着男人惊恐道:“他……他是……”
男人瞪着严颜岩道:“他睡着了。”
“可他……”严颜岩后退了两步,吞了口口水,“他手很凉……你……”
男人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衣服,又将怀中人抱得更紧,低声对严颜岩道:
“有些事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转过身去。”
严颜岩他偏过身,犹犹豫豫又心有余悸,结结巴巴道:
“你……你现在是要走了对吗?我可以……可以问你的名字吗?你帮了我,我好报、报答……”
“不需要,”男人斩钉截铁道,“你与其去想那些狗屁报答,不如去想要怎么找到自己的另一个仇人报仇吧。”
他又再次下令,冷冰冰的:“转过身去,事不过三。”
严颜岩只觉脖颈一凉不敢违抗,虽然心里对人还有许多疑惑也不得不闭口,立刻转过身去站得笔直。
只听风声起,回头时人已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