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旁观者成了受害者
女人走后,周围静得可怕,只能听见屋内炉子呼呼地响着。心大的林慕义这才开始考虑自己身处此处的安危问题。
看着刚刚那位姑娘的样子,林慕义只觉得亲切,他心想那人应该不会害自己吧,以貌取人不可行,但现在除了样貌辨人,也无他法了。
林慕义现在脑袋空空,像是口钟,满耳嗡嗡。
太安静了,林慕义实在受不了这样安静的地方,他探头探脑,打量起屋子的陈设来。反正无聊,想事情也想不到什么,不如起床看看这些新鲜玩意,找点乐子。
林慕义心想着:那姑娘说是要做粥,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我已经听从她的话躺过了,当下人不在,何苦继续遵循呢?
他蹑手蹑脚地起身下床,裸着脚,轻衣随行。
地板是热乎乎的,很舒服。林慕义大胆而好奇地在房间走着,探索着。
“呼呼呼……”
只有放在屋内中央的一个火炉在“呼噜呼噜”小声响着。
刚才虽然人多,林慕义躺床上两眼乱瞟时却也一下子被这房子里浮夸的、呼呼作响的炉子吸引住了。
他现在下了床就往那炉子走去,发觉那东西粉玉晶莹,中间镂空,有个火球一样的东西,悬浮当中。
林慕义好奇那炉子是什么东西,他挨了过去更加细看,衣服也难免贴近了些,衣口的带子也靠了过去从炉子中间穿过。
“唉?居然可以透过去?”林慕义立马抓回衣口的带子自言自语道,“还是说这是个全息投影?”
林慕义“呵呵”干笑了几声,大胆地拿着带子在炉子中穿过来穿过去。
那火球子暖呼呼,不烫人,也不会让衣带什么的着火。
林慕义心想这世界莫非不是某一个具体朝代,而是什么修仙打怪的存在?毕竟有着这么个“复古高科技”。
他在火炉子那蹲了好一会儿,玩够看腻了才起身来走到一个梳妆台前。
对镜贴花黄。
林慕义面前有个大而明亮了铜镜清楚的照出了他现在的模样。
“看来还是魂穿……”
林慕义望着镜中人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与自己原本的长相是一点相似点没有。
他原来的样貌只能说是清秀而不失礼人,而这原主的模样居然有点雌雄莫辨,想来是古人留着长发,又是这个年龄,性别特征不明显。
林慕义近了近镜子,用手捏起自己的脸来,不免惊觉道:“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肤若凝脂吗,以前的人这个年龄就不长痘?”
原主脸蛋滑溜溜,一点瑕疵都没有。
林慕义忍不住多捏了几下自己现在的脸。
在原来的世界里,这个年纪的林慕义正满脸青春痘,他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中药才调理好的,不然就让本就不美的脸雪上加霜了。
长而柔顺亮丽的黑发上系有一条墨蓝色发带,略显憔悴的脸色,嘴唇也微微泛白。虽然说看上去有点病恹恹的,但也要比他穿越前那长时间过度劳累呈现出的死人样强得多。
白色的长衫青色的衣带,摸上去滑滑的,上头还有些淡金色的花纹,总之贴合着肌肤十分舒服。
林慕义用手细细摸着自己身上这整体看上去像古人睡衣一般的衣服,想着自己是穿越到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身上了,不免欣喜。
林慕义每次看到有关穿越的小说、影视剧什么的,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身处那样的环境下肯定活不过几秒,都不用说几章几集了。
又不懂什么四书五经,古文都不一定完全看懂,就是个半文盲,更别说耕田种地了。没有气力也不识五谷,活脱脱旧时代废人。有钱人家的孩子好歹存活时间长一点,当然,要是要去宅斗啥的那他也是要凉凉的。
虽然林慕义是个随意而安的人,但也不代表他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处境。
他开始环顾四周,越是安静的环境林慕义越是会去胡思乱想,因此他总要让自己忙起来,这样才不会有空闲去抑郁。
耳边要有声音。
电视声音乐声,一定要有声音,但不能太大。
手头上要干点什么,就算是去看厕所沐浴露的配表文字也比什么事都不干强得多。
总之就是不能让林慕义自己的心境和周遭的环境过分安静。
老妈和老哥会怎么样呢,一定会很伤心吧……
这不,过分安静,林慕义就开始想自己的家人了。
他虽然是因为工作才猝死的,多少会得到些赔偿金,但是家里毕竟死了个人,母亲和哥哥应该会难受很长一段时间。
林慕义往旁边的红木桌靠,坐在红木凳上叹了口气,开始想念起自己的妈妈和哥哥。
林慕义在家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大自己3岁的哥哥,如果要更加准确地说,他应该排老三。
母亲生的第一胎是个女儿,姐姐是老大,哥哥是老二,他是老三。在姐姐一岁半时,那个男人瞒着母亲把姐姐送了人,任是母亲怎么哭求,那个人就是不说送给谁。
母亲知道哭对男人来说是一点作用也没有了,于是她就开始闹了起来、撒起泼来。“一哭二闹三上吊”,想来幼稚可笑。
能把你女儿扔了的男人哪能怕你哭?怕你闹?
男人被母亲哭烦了,直接就是拳头招呼,靠着殴打把对方打到没声出,强行让母亲冷静下来。
拳头是最好说话的了。
母亲没有再闹了,她能想到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也在“闹”这里停止了。
“忘掉一段恋情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开始一段恋情”,这句话换个主语仿佛也受用。
忘掉一个孩子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生一个孩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不到一年时间,母亲又怀孕了。
在母亲怀孕期间,那个男人总是会对母亲说:
“你最好生个男的,不然也是扔。”
母亲胆小,虽然不敢向男人再问自己女儿的事情,但也会偷摸着向周围的人打听自己女儿的消息。
母亲很忙,怀着孕的她有四份工作:找女、生子、打工、拜神。
她每天都要烧香拜神,菩萨土地财神,不管人家管不管生孩子的事都拜,虔诚地祈祷自己怀着的是个男孩。
酸儿辣女,即使不爱吃酸的她也会强迫自己吃下去,以至于她现在看见酸的东西就干呕……
如母亲所愿,她生了个男孩,她很开心,因为她的孩子不会被扔了。
母亲总会抱着林慕礼,将他放在自己腿上摇晃着,同时还爱在他耳边说着还好……还好……
还好什么?什么还好?林慕礼听不清母亲说的话也没问,只是一直默默听着自己母亲说着还好……
林慕礼是男人听赌友的话给哥哥取的名字。
“礼义廉耻,生四个男孩的话就分别取这四个字,多好呀。”一个面色发黄,两颊凹陷的老赌友搂着男人说。
男人乐得跟什么似的,觉得这个寓意好,到时候跟人说孩子的取名也能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文化人。因此自作主张态度坚定地要求未来的四个男孩就按着这个来取名。
林慕礼在三岁的时候听觉出了问题,因为听不清,总要比同龄的小孩反应慢些。医生告诉母亲只要好好治疗,那么对以后的生活影响就不会太大。
母亲跟那个男人如实说了孩子耳朵的情况,他却因为生了个要花钱的“聋子”而恼火。因此,二胎计划提上日程。
在林慕礼五岁的时候,男人因为赌博把自己兜里的钱全输光了,他喝了酒上了头,比平时都要庸俗粗鲁。他踉跄着回家,看到只有一个“小聋子”在家时便起了坏心思。
母亲总会在男人不在时对自己的孩子念叨,也不管孩子爱不爱听,能不能听,只是一个人念叨:
“当初他看起来很老实的,不然我不会嫁给他的……”
男人结婚以后原形毕露,赌博酗酒。母亲时时刻刻提防着男人,防贼一样防着他,家里任何稍微值点钱的东西都不会出现在明眼处。
那天畜性觉醒的男人看着在客厅写作业的孩子就是大喊一声:
“喂!你知道你妈钱的都放哪了吗?”
声音大的连“小聋子”都能被吓得猛一哆嗦。
林慕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停下手中的笔,静静地看着男人醉醺醺的模样。
男人靠近得很快,他蹲下身来猛地抓住林慕礼的肩膀,脸上明明是要作慈爱样但还是面目狰狞,难看得很。
“告诉爸爸,你妈妈把钱放哪了?”男人张着嘴,酒味盒饭味直接冲着林慕礼袭来。
林慕礼不敢露出厌恶的神情,只是别过脸。他听不明男人说的意思,只是摇头。
“爸爸现在没钱要去拿钱给你买糖,听见了吗,你不想吃糖吗?”
“你一定知道你妈把钱放哪了吧,那贱人天天搂着你说什么,你知道的吧!”
林慕礼看着对方一脸凶狠,知道他又要动手打人了,他害怕地只想远离男人,依旧摇着头没有回话。
“妈的,死聋子。”
男人用力捏着手中孩子的肩膀,林慕礼疼极了,“啊”的一声尖叫,没有哭。
男人狠狠地将小孩甩到一边,又骂了句:“妈的。”
男人不再问林慕礼,他晃悠悠地站起来,看向小孩的房间,虽然喝了酒,脑子还是有用,他想着他们夫妻俩的房间一定是没有放钱的,那么点小破屋还能把钱放哪呢?于是便晃着步伐往孩子的房间走去。
这时候林慕礼才反应出刚刚男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他用着发软的手捡起掉在地上的铅笔后急忙往自己房间赶。
男人看见小孩跑过来的慌张样,弯腰对他笑笑道:“现在知道我问什么了?”
“我就知道那贱人没什么脑子。”男人指了指床边的抽屉,“那吗?”
他两眼一转,床头柜,衣柜,床底,鸡点大的地方想都想得到,还有哪可藏。
男人走向床,伸手往床垫探去。
林慕礼立马伸手抱住男人的手臂,拼命地想要阻止他的动作。
男人乐得直笑,他用一手拎小鸡似的就将林慕礼拎起,另一只手掀起厚床垫,果然有所发现。
他随手一抛,跟扔垃圾一样,小孩就这样轻易地被甩了出去,林慕礼的后脑勺磕到门板上猛地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额呜……”人着地,还听得一声呜咽。
男人拿着搜刮来的、不多的钱,外带着一个银戒指就往屋外走去,林慕礼头还晕晕的,他挣扎着爬起来双手抱紧男人的一条大腿,稚嫩的童声发出凄厉的声音,他大声叫喊着:
“不可以!”
成年男人像是看猴一样看着紧紧纠缠自己的孩子,他用另一只脚踹着孩子抱着自己的手,一边踹还一边笑着喊道:
“放不放手!放不放手!”
男人拖着小孩走到门框边,他一手扶着门框保持平衡,然后用脚塞进林慕礼环抱自己的两臂间。
“不放手是吗?”
男人虽问着林慕礼,可也没等人反应就用力拿脚往林慕礼的胸膛踹了过去。
林慕礼被踹得立马松开手,蜷着身躯直咳嗽。他一边咳嗽一边摸起掉在一旁的铅笔,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扑向男人的腿用力扎了过去。
林慕礼已经没多少力气了,他的胸口一直发辣发疼,手也麻了。他用力的一扎不过挠痒痒。
“啊——!”男人装着模样大叫,“好疼呀~”
“你个烂货还要扎你老子!”
他立马回过头恶狠狠地抓开林慕礼的手,然后掐起他的脖子,用另一只手对着他的右脸猛甩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声音带着点闷沉,威力可想而知。
男人的巴掌不但给林慕义脸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巴掌印还直接让他的右耳彻底听不见了。
他对林慕礼的厌恶感更重了,即使他把人打到住院也没有一点悔恨要去关心照顾的意思,连看都懒得去看,同时也顺带着不去看与林慕礼住在同一家医院的即将产子的妻子。
他本就觉得女人生孩子脏,生第一个孩子时就没去医院看过,而是拜托自己的老娘。
他甚至觉得生孩子跟母鸡下蛋一般,因他没养过母鸡,没见过母鸡下蛋,不知道母鸡下蛋也是艰难的,所以他便将下蛋类比他拉屎一般轻松,虽然他有时候会便秘,但他的便秘用点力也是拉得出来的,因此,他便唾弃道:女人生子等于便秘拉屎,脏死。
女人从怀孕到生产,没有自己父母的陪伴,没有自己的丈夫守候……什么都没有,只有邻居清姨心疼她,在她临盆住院的时候陪着她照顾她,生产签名时也是她跑去喊了女人的家婆,说要生男孩出来了,那老太太才提溜着手中的牌九去到医院去。
清姨忙前忙后,她会去林家照顾林慕礼。
那日亏得有她去给林慕礼带饭,不然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有个孩子被人打得倒在地上毫无知觉。
清姨不敢将林慕礼的事告诉还在怀孕的女人,她一直隐瞒着用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着女人要见大儿子的请求,直至女人开始坐月子实在瞒不住了才将事情完完整整地告知她……
女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只因男人是孩子的父亲,父亲不好过,孩子也会遭牵连,他们遭的牵连还少吗?可不能再加上个罪犯家属的名称。
她只得跟所有人谎称孩子是不小心摔的,更何况林慕礼本就有耳疾,这样的理由在那个家暴是打情骂俏的年代顺理成章
林慕义的到来让男人很开心,他在外面鬼混了好久,回家后看见自己的妻子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时才知道在她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卸货了。
那是个健康的男孩。
男人乐得没边,做了五天的二十四孝老公。
五天做人的期限一过,男人又变回原来的模样该赌博赌博,该喝酒喝酒。
赌博喝酒打老婆,外带着打着林慕礼。
林慕义从小就把这些暴力事件看在眼里。因为他是健康的男孩,奶奶和小姑都会格外疼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是公子身却有着公子命,他一直是暴力的旁观者。
他能够感受到家人对自己的特殊照顾,对妈妈和哥哥的区别对待。但他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
当旁观者当久了,林慕义也听多了妈妈和哥哥哭喊声惨叫声,他慢慢产生厌恶感,厌恶那个发出声响的妈妈和哥哥。
两三岁的林慕义经常看着紧锁着的大门,他出不去,不能出去躲开那另人心烦的声音,也不能让住在对面的清姨过来帮忙让声音停下。
吵到了极点,男人发出的怒吼声和殴打声、妈妈和哥哥的哭喊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到处充斥着。
林慕义很喜欢听窗外怡人的鸟叫声,可每当妈妈和哥哥叫喊起来,小鸟都不敢停在窗外的电线杆上了,更别说发出悦耳的声音。
“你们能不要发出那么大、那么难听的声音吗!”林慕义爬到桌子上用着自己小小的身躯对着制造噪音的三人用力大声喊道。
男人回过头去看着林慕义,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啧”的一声快步将林慕义抱下桌子锁进房里。
林慕义看见自己的母亲捂住哥哥的嘴止住了哭喊声。
终于安静下来了……林慕义开心地笑了笑。
他被男人用一扇门锁在另一个房间里,在那里他看不见外面的一切。
他不喜欢一个人待着,于是便拍着门喊着开门。
他隔着门,听见自己的拍门声竟被外面的哭喊声盖过了,于是便收了手开始捂住自己的耳朵。
林慕义只想要宁静。
每当那噪音再次响起,林慕义就会搬着小板凳爬上桌子大声喊:“你们能不要发出声音吗!”
他知道这招有用。男人停下动作,妈妈和哥哥就不会哭喊得那么大声了,他会获得短暂的安宁。
一次又一次,他爬上桌子,大声喊叫,直至失效。
男人不再去管他了,任他喊到缺氧也不去搭理,林慕义用自己的小脑瓜想着,发现了男人无视他的这一点。
他开始不再大吼大叫,而是直接去让男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意识到让男人停下动作后妈妈和哥哥就不哭了。只要男人不叫,其他人也不会叫的。
林慕义踉踉跄跄地跑过去抱住男人的两只手,叫喊着:
“你不要动!”
男人看着抓着自己的孩子表情更加凶狠地望着一旁发抖的女人和聋子,大声吼叫道:
“是你们教他的?”
“你不要吵啦!你一吵妈妈和哥哥也吵!好吵呀!”林慕义对着男人喊着,他不想听到任何吵闹声。他紧紧地抓住对方,不允许那两双手再动起来。
“你他妈的敢说你老子吵,我艹你妈的!”
“老子对你够好了你敢说你老子吵!”
男人打急了眼,可不会管你是谁,是个比他弱的他就动手。
男人只是稍微用力就挣脱林慕义那称不上束缚的束缚,他抓着林慕义的后背衣服将他举了起来。
“妈妈!”林慕义一时间吓坏了,他疯狂叫喊着,不断地挥舞着手拍打着男人,“放我下来!”
“你把义义放下来!你要干什么!你还要干什么!”
女人惊觉不好,往时只有她和大儿子挨打挨骂,她从未见过男人对自己小儿子动手,以此便冲到男人的眼前想要去抢夺自己那被举到高空的孩子,同时大声哭喊道:
“你有气只管撒在我身上!把义义放下来!你这是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快把义义放下来!”
“好呀,老子这就成全你们这些赔钱货!”
男人笑得癫狂,看小丑一般看着他面前那蹦跶着的不过一米五的女人。
他将林慕义举过头顶,看了看四周,然后发着恨劲将挥舞着手脚的林慕义扔向一旁的茶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