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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肆日(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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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能。

    国殇义士用事实向他们证明, 他不仅是九歌之一,还天生戏精上身。

    “击退”“妖魔”后,本质都是国殇义士分身的大军, 那些披坚执锐的士兵, 突然抬手,将手中长矛长戟用力敲在地上,整整齐齐大喝三声。

    一时间,似乎有无形震动, 以包围七大门的大军为中心扩散开,惊得远处大地震动, 飞鸟群起, 更近的平京城内,简直要人仰马翻。

    尤其是正面大军的城墙上众人,有好些小兵给吓得心胆俱怂,腿一软就坐下去,手里武器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

    捏着长须眺望的吕相, 差点掐断他那几缕保养极好的胡子, 多亏有人搀扶着他,才没有表现得更失态。

    乱世已然十多年了。

    现在还好好在大泰朝堂里做官,且没有离开过平京城的贵人们,哪里亲眼见过这种阵仗。

    即便明白平京是不落之城, 但那数十万大军刹那间同时爆发出的杀意,那驻守东大封的国殇义士于海上日日夜夜磨练出的杀意,依然让相公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就是死了吧?

    万万岁会救下他们吗?万万岁……万万岁自己都躲起来了, 他……不,不能这么想,实在太不恭敬了!

    对邪神的恐惧让城墙上众人打了个寒颤, 勉强从杀意下清醒过来。

    他们是清醒过来了,城墙下的流民没可没有。

    “逃走”的“妖魔”,来到的大军,抢夺武器,争夺进城机会而出现的伤员倒在地上,老幼妇孺虚虚围在混战在边缘,很多人在流血,很多人在哭喊,更多的人眼球充血,疯狂之下已不知自己在作甚么,这般混沌的场面,暂停在了某一刻。

    同时,大军之中,无论是国殇义士化身千万的同袍兄弟们,还是任飞光和卢妙英,都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那细微的污秽,竟然缠向了他们。

    十来万的大军,每位义士身上,居然都有污秽浮现。

    一时间国殇义士们为污秽增加的速度感到头皮发麻,好在他们灵力自然化为祝术,驱散掉缠过来的污秽。

    任飞光手握上腰侧剑柄,剑鞘中长明剑发出低沉长吟,然后污秽便如一阵青烟消散了。

    卢妙英胸腹中文气一震,她反应一直慢些,片刻后才发现,自己也给污秽找上门。

    这些污秽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倒是任飞光解决自己这边后想帮卢妙英,却发现卢妙英身上的污秽反而因为他动手便浓厚几分,并且不为长明剑所动。

    好像不是本人,就无法驱散祓除自己身上的污秽。

    “到底是何种原理?”少女忍不住做出握笔书写的动作,虽然她此刻手中既没有笔也没有纸张,但好像这么做就能帮助她思考,“流民们身上出现污秽,是因为他们服从了平京传来的谕旨,我们可完全没有啊。”

    “硬要说,咱们所作所为,是从根本上违抗平京吧。”

    任飞光同样感到难以理解。

    “至今连这尊邪□□字都没弄明白,便想弄清他权柄何处,只有天眼能做到。”国殇义士说着三岛十洲内部常见的口头禅。

    卢妙英:“天眼……”

    任飞光低声道:“崔嵬师兄……”

    他和东皇太一应当就在城中,甚至可能在宫中,为何不见一点动静闹出来?

    并不知晓李朝霜那边状况,正与他们城外局势息息相关,国殇义士神色一肃,道,“我继续了。”

    一箭叫东君“落荒而逃”的大将回到队伍中,很快,又有一浑身铁甲闪烁寒光,胸前明镜闪烁金光,头盔顶上白缨飞舞,连□□马匹都尤其神俊,同样披挂盔甲的大将军,带着一小将,一文人打扮的谋士,来到阵前。

    这三人当然都是国殇义士。

    大将军出来后,就骑在马上,佁然不动了。右边小将倒是目光反复,来回打量城墙上众人,其中蕴含的威胁不言而喻。

    谋士一派从容模样,摇着羽扇,骄阳之下最凉快的大抵就是他了。

    三人分别三种模样,论演技,东君应当对国殇义士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城墙上众人感到牙根发疼,很快见到谋士向前一步,也不拿个小抄,胸有成竹地诵出一篇文章。

    对仗美妙,文采斐然,如果诵出的这篇文章不是劝降书,诵出文章的人不是国殇义士,自认为也算“文士”的相公们,差点抚掌感叹了。

    城墙下的流民们,则在朗诵中,逐渐平静下来。

    他们背后是城墙,身前是大军,如此情形中,他们狰狞的表情一点点收敛,眉目嘴角渐渐透出仓惶和茫然。

    其中少数认得字的人,低声为身边解释谋士的话。

    “是在说……”

    “在说什么?”

    窃窃私语给迷茫的人们带来一点活力。

    “在说,”一个勉强能识文断字的中年人道,“要平京打开城门。”

    “会打开吗?”

    “要打开城门了?!”

    城墙下,欢欣如同蝴蝶飞舞出来。城墙上,气氛也放松了一点。

    既然目的是要开城门,那慢慢与国殇义士扯皮就是了。

    相公们镇定下来,互相推诿来选择去交涉的人选。

    他们并未注意到,城墙下的流民们中,还有许多混在其中的国殇义士。

    那些国殇义士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流民,发现他们停下行动,陷入茫然的时候,体内污秽散发丝丝缕缕出来,逐渐逸散了。

    ……如此闹一场的根本目的,只是救下流民们而已。

    目的达成,国殇义士们也松了口气。

    先这么着,和平京僵持吧。

    清华池,地下水脉中。

    “唔——”

    半晌,李朝霜用手指擦拭唇角,咽下嘴中苦涩腥臭的口水。

    方才他浑身祝具咒具焕发的光辉,压缩到只出他身周一寸的地步,周围冒出密密麻麻厉鬼,卢氏一家也是,重新陷入浑噩中,马上就要攻过来。

    幸好,在他晕过去前,略烫的水中,不知什么原因,逐渐又变得清澈了一些。

    是谁帮了忙呢?

    李朝霜思忖。

    周围厉鬼退到再度大发光芒的黑发青年数丈之外,只有卢氏一家要靠近一些。

    之前卢双与他妻儿就清醒过一次,这回再挣脱,比上次更轻松。

    男鬼担忧地看着李朝霜,黑发青年身边的呕吐物里还夹着血丝。

    “……你赶紧走吧。”

    卢双再次劝道。

    “抱歉,在您面前露出这幅狼狈姿态,”李朝霜竟然还在笑着,“实在太失礼了,我现在耳鸣很响,连脑子里都在响,眼前一片片发黑,听不清卢双先生您说什么,也无从辨别您的口型,只是感觉您好像说了一句什么。不知道我这么说话您能不能听见……总之,让我猜一猜卢双先生您刚才讲了什么吧。”

    他停顿数个呼吸,那双金色眼眸依然颤动着,凝不出焦距。

    “我来这里,有我的理由。

    “接着先前的话题说吧,顾长径像我介绍了您家的铺子,可惜,等我来到卢家坡,只得到您离去的消息。

    “卢姑娘少年英才,她一定能继承卢双先生的衣钵。不过,卢姑娘近日来怎么都专心不了,因为,她一心想求得——”

    “我为何要杀了她们,又自杀吗?”

    吊死鬼的脸上露出苦涩笑容,看起来十分滑稽。

    逐渐想起生前事的卢双叹道:“英姑,哎,英姑……”

    “我的儿啊,我的英姑——”他妻子抱起一边的幼子,七窍流血的面容上淌下黑色的泪,灼烧得她脸上起泡。

    “如今蜀中剑阁的长明剑任少侠在照顾她,我那位师弟恐怕算不上什么靠谱的人,但应当不用担心?”李朝霜问,“所以,可否告诉我呢,那个缘由?”

    “飞光吗?”卢双想起他这很久没见面的幼时好友,“他的人品,我信得过。”

    说完,男鬼沉默片刻,道:“至于缘由,其实可笑。

    “能提高草木产出的磷丹,是我多年下来的心血之作。才在卢家坡做了尝试,还未见得结果,就有一飞鲤卫找上来,说……”

    他梗住,他妻子轻拍他的背,为他顺气。

    “说,”卢双颤抖地道,“地灾已注意到我的大作。”

    耳鸣逐渐减弱,能听清的李朝霜闻言,想要习惯性地去摸眼角。

    他抬起手,想起才用手指擦过嘴,只能无奈放下。

    “并非看守北大封的文士,却能叫地灾知晓姓名……北大封,整体松动得实在厉害。”

    李朝霜道。

    “我当时也大吃一惊,北大封状况竟差到如此地步吗?”卢双道,“而后那飞鲤卫又对我说,地灾不许我推广磷丹,还要我一家老小性命,不若如此,地灾拼着被三秘境发现,也要将大地之中的磷矿,吞噬得一干二净。”

    吞噬掉大地中全部的某物。

    地灾的话,的确能做到……但得是全盛时的地灾吧。

    并非三灾之一的地灾,而是大荒三神之一的地君。

    至于现在的地灾……

    李朝霜回忆湘江边上叫《大荒山水图》封回去的地灾,觉得他应当做不到这个地步。

    黑发青年暗中叹息,没说卢双可能上当了。

    “我多年研究,磷不仅是草木所需,各种生灵,包括离乡人在内,都需要补充。一旦从大地中抽掉磷,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在那飞鲤卫的暗中监视下,他给一家人服下毒药,又将自己挂在梁上。

    “我愧对老师,愧对各位师叔,还有我妻,英姑,小粼。”

    卢双也淌下黑色的泪,泪灼烧得他青紫色的皮肤滋滋作响,他妻子连忙为他擦拭,却连她的手指也烧起来。

    卢双连忙按住她的手,为她止痛,同时道:

    “英姑既然活了下来,那就是她的缘法。还请——”

    他说到这里,才发现自己并不知晓眼前这位顾长径友人的姓名。

    “谢崔嵬。”李朝霜善解人意地道。

    “谢兄,”卢双试图露出恳求的笑,“请勿要将我这可笑的缘由,告诉她。”

    闻言,李朝霜似乎想了想。

    “卢双先生。”

    他突然道:“您如此辛苦钻研,得出磷丹,又想推广,是想靠磷丹扬名文士间吗?是想用磷丹赚钱吗?是想用磷丹,将天下田亩,控制在手吗?”

    一般文士如果让人逼问这种问题,恐怕会露出不堪受辱的表情。

    但卢双若有所思。

    良久,他回答:“我想让大家吃饱饭。”

    如此朴素的回答,李朝霜又笑了。

    他张开手,向周围越靠越近的众厉鬼示意,问:“你们呢”

    众厉鬼,众污秽形成的模糊人形,面面相觑。

    半晌——

    “想活下去。”

    “找到娘亲……”

    “吃饱饭。”

    “十年前在天星吃到的那碗粉,至今想念。”

    “想和黄郎在一起。”

    “见到她……”

    李朝霜看到远处,一个圆脸的小巫祝,一个脸十分不起眼的小巫祝,所化的鬼魅,浑身是血,拉着对方的手。

    “在巫庙里的日子,竟然是最快乐的日子。”

    “……是啊。”

    李朝霜还看到一污秽聚成的模糊人形,好似个拿着长弓的猎户,应该是归属于邪神,但还没死的人,叨叨絮絮地说:

    “一家人永远要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活着。”

    “好痛,想活着。”

    “我们,只是想活着!”

    不是为了权势,不是为了名声,也不是为了金钱。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卢氏一家不明白周围为何会变成这般,愣在那里。李朝霜则潇洒地一脱氅衣。

    至今为止,庇佑保护他多次的浅灰纱氅,叫李氏的天眼随手丢到一边。

    如此一来,他靠近厉鬼时,就不会将厉鬼灼伤,杀死。

    李朝霜游向卢双。

    他道:“我这种天生什么都有的人,哪怕说着不想要权势,不想要名声,不想要金钱,也不会有人相信。”

    但应该会有鸟相信,李朝霜想。

    短暂分神不曾表现在他面上,下一刻,黑发青年沙哑的声音高昂起来,喝道:“所以,卢双先生,诸位——

    “予吾汝心。”

    他对惊讶的卢双勾起嘴角,右手按在厉鬼的胸口。

    “予吾汝手。”

    李氏的天眼右手握住厉鬼的手,不顾粘上的黑泪。

    “予吾——汝神中剑!”

    谢崔嵬大喝道。

    一双金眸,陡然迸发出照亮整个地下水脉,外加地面上清华池的,璀璨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后小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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