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聊天记录
“胭脂镇的胭脂花, 怎么都谢了。”
徐草他们的车队消失在地平线上，祁纵收回目光, 问卿笑寒道，“你做了什么？”
“阿纵觉得是我做的吗？”卿笑寒面露微笑。
“别闹了, 告诉我。”
祁纵皱眉，但对他已经练出了还未自觉的耐心，“胭脂镇的人靠胭脂花过活, 你把胭脂花弄没了, 他们就只能去种地了。”
卿笑寒欣然道：“好罢，的确是我的手笔。但务农有何不妥？”
“你说有何不妥, 累死累活还不一定能过个丰年, 哪有卖胭脂一本万利。”
“嗯, 阿纵说得对。不过人每天都有事做, 便没空生是非了，不是吗？”
卿笑寒含笑望着祁纵，祁纵沉默片刻，道：“为什么？”
他顿了顿, 说：“我以为你不会管。像胭脂镇这样的事，你应该……见得多了吧。”
“见得多，未必就什么也不做。”卿笑寒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世人皆言举头三尺有神明。如果我作壁上观，岂不是辜负了神明之称。”
祁纵没有回答，只道：“要是有镇民在，肯定又要跟你争辩这惩罚该不该了。”
卿笑寒轻笑一声, 与他袖手而行。
事情了结，他们便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这里已经看不见胭脂镇了，也不再有风沙，两人的右手边是湍湍溪流，水声潺潺，再过去则是西蜀的葱郁山林。溪岸上铺满了细小洁白的卵石，人一踩上去，就会发出绵密的细响。
片刻后，卿笑寒忽然看向祁纵，道：“刚才阿纵为了治愈徐木，又发动了长恨歌心法，承担他体内的魔息罢。”
“啊？是……是又如何。”
提起这个，祁纵有点不自然，微微梗起脖子，摆出油盐不进的态度：“你别跟我说教啊，不然还能怎样救他？你知道，我没其他手段了，总不能让你给他注入神元吧。毫无修为的凡人，怕是会直接爆体。”
“但你知不知道这样下去，你可能会炼出魔脉？”
祁纵迷惑道：“我已经练出魔脉了啊。”
“不一样。”
卿笑寒说，“之前不过是魔息依附着你的灵脉，形成了一条勉强能流动的通路而已。可若是再令其壮大，就会形成一副完整的经络，魔息将和灵气一样，在你的体内游走丰盈，运转周天。”
卿笑寒顿了一下，道：“你便成为魔修了。”
“……魔修。”
祁纵沉默了，片刻后，竟仍十分平静，道：“如果我一人成魔，能少万人成魔，就算值了。哪怕不抵万人，只要比一人多，也算没白活过。我现在已经救了一个徐木，以后如果再救，都算赚了。”
“阿纵觉得赚了吗？”卿笑寒望着他，声音有种难言的温柔：“不是这样算的。”
祁纵却说：“爱怎样算怎样算吧。一命换一命，都好过见死不救。”
卿笑寒一时间不说话了。
“你还想说什么？别忘了，我是修道之人，你不能辜负神明之称，我也不想背弃自己的道。”祁纵认真地说，“真变成魔修又怎样，用别人性命换来的灵根清净，不如不要。”
卿笑寒笑问道：“阿纵已经有自己的道了么？”
“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祁纵双手抱臂，“但我知道它会是什么样子。至少分得出善恶，看得清对错。”
少年神情笃定，双眼清澈。他遥看着一望无际的平野，炽热的红衣在身后飞卷，尚不知多年以后，他说对了。
卿笑寒从后方凝视着他，过了半晌，忽而悠悠道：“阿纵这般想，倒也无妨。只不过除了有成为魔修的可能，还有一事须提醒你。再这样下去，阿纵便永远离不开我了。”
“啊？”
祁纵表情一卡，然后迅速和他拉开了距离，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能用长恨歌炼化所有的魔息吗？难道我以后每天都要亲……亲你？！”
“不必如此。”
卿笑寒闻言微哂，然后向他笑道：“只需每日双修就行了。”
祁纵：“………………”
祁纵：“哈？？？”
祁纵大惊失色，一拳挥了过去，把卿笑寒打得头一偏。
他道：“你开什么玩笑！”
卿笑寒停在原地不动了。他双眼微睁，毕竟几千年没被这样打过，但想到这个特殊的人是谁，他又显出桃花春水似的笑意来。
卿笑寒转回头，不急不缓，抬手虚掩住被揍的地方，瞅着祁纵不语。
祁纵：“……”
祁纵被看得心里发毛，生气地喝道：“你你你说这种乱七八糟的奇怪话，活该被打，看着我干什么！”
卿笑寒便依言垂眸，道：“好，我不看了。”
祁纵道：“啊……啊？”
卿笑寒突然以退为进，把祁纵整懵了。祁纵原地戳了一会儿，心里忍不住冒泡，想着是不是下手太重。但他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就是方式激进了一些，不比卿笑寒纯属找揍，归根结底，还是这厮自作自受。
于是祁纵冷酷道：“你不要跟我装可怜，这招是没用的。”
“我没有装。”卿笑寒仍单手掩面，轻按着被揍的脸颊，嗓音清沉微哑，“我也不可怜。刚才的确是我无礼，我向阿纵道歉。求你原谅我。”
“你——！”
祁纵被他一梗，恨恨地道：“行了，知错就改我还是能原谅你的。把、把手拿开，我看看你的脸怎样了？”
他说着就要把卿笑寒的手拽下来，没想到这厮一退，道：“现在不好看。”
“不好看又怎么了，你矫情些什么？”
祁纵干脆直接上手扒拉，好不容易将卿笑寒的手腕摁到底，盯住他的脸。
两人一时间极近，祁纵却毫无所觉，只是仔细地看过卿笑寒脸上每一处地方。他看了半晌，也没发现有挨打的痕迹，喃喃道：“怎么回事，这不已经复原了吗……你哪里疼？”
“这里。”
卿笑寒一低头，偏过脸，把被揍的那侧展示给他看。
祁纵道：“这、这都没泛红啊。”
卿笑寒眼睫一垂，佯装脆弱道：“但是疼。”
“看看看样子也不是很疼嘛……”
“只是没有表露出来，不想让阿纵愧疚罢了。”
卿笑寒的说话声似贯珠扣玉，半真半假。祁纵听在耳里，还真被他弄出了一点不是滋味的后悔。但他是不可能承认的，只能低头不语，脸色慢慢涨红。
此时长风送爽，自遥远的天山而来，将两人的衣摆吹到一处。浓烈的红与金纹雪色交缠翻飞，一团云翳自他们头顶经过，带来片刻的阴凉。
祁纵绷着脸，默不作声许久，忽然闪电般伸出手，在卿笑寒挨打的地方摸了一把，然后迅速地背到身后。
“这样总行了吧！”他没好气地说。
卿笑寒的眼中有笑意稍纵即逝，却道：“感觉更疼了。好像被打了一拳后，又挨了一巴掌。”
“怎、怎么会？”祁纵不敢置信，“我已经尽全力温柔了！”
“阿纵确实是……尽全力了罢。”
卿笑寒略带促狭地望了祁纵一眼，垂下眼睫，露出受伤的神色来。祁纵的双眼睁得溜圆，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卿笑寒的脸，不禁产生了深刻的自我怀疑。
他拧着眉迟疑许久，最后慢吞吞地伸出手，覆在卿笑寒的面颊上。
祁纵闷声道：“这样好点了吗？”
卿笑寒似是微怔，没有回答。
他不说话，缓缓向脸侧的手靠去，仿佛轻轻一蹭，然后静静看着少年。祁纵有些慌了，不敢与他对视，好像再看他的眼睛、就要被拉进什么缠绵又深重的情绪里，永世无法超脱。
祁纵心说数到三，不管卿笑寒有没有反应，他要撤了。
结果还没数出一，卿笑寒便握住了他的手腕。
卿笑寒展颜道：“谢谢阿纵，我好了许多。”
“既、既然好了还抓着我做什么，放开。”
祁纵目光躲闪，低声呵斥。奈何卿笑寒得寸进尺，置若罔闻，温柔又无辜地说：“我不放。解铃还须系铃人，阿纵对我动手，自然也要哄我至心满意足。”
“哈？哄……哄你？”
祁纵瞬间气死，“多大人了还要哄啊！我我我警告你卿笑寒，你别太过分了，我、我就该再给你一拳，把你打到心满意足好不好啊？”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这一瞬间，掌心擦过卿笑寒的脸，感觉像要烧起来。祁纵不由得恼火，奇怪自己一个摸人家的、怎么还没被摸的淡定，脸皮薄果然吃亏。
他语无伦次地道：“明明是你先开不三不四的玩笑找找找打，双……双那什么是能乱说的吗！”
卿笑寒道：“双哪什么？”
“你明知故问！”
“哦，想起来了。”卿笑寒微笑着望着他，“不能说么？不就是双……”
“闭嘴！你你你还讲？！”
卿笑寒识相地安静了。不过才片刻不到，他又问：“不论何时何地，都不能说么？”
“非礼勿言，你自己掂量。”
祁纵觉得他语气微妙，肯定包藏祸心，于是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卿笑寒却牵住他的袖口，道：“可是阿纵也说了。”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我是对阿纵说的，阿纵却是对别人说的。”
祁纵紧皱着眉，道：“不可能，我对谁说了？”
“看来阿纵不记得了。无碍，我这里有一段灵讯印的对谈记录。此人将记录发给我，问我其上所述是真是假。”
祁纵忽觉不妙，头顶翘起来好几根发丝。
卿笑寒打开灵讯印，温柔道：“阿纵跟此人说，我与你已经双修了。请问阿纵，这是真是假？”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喜闻乐见的翻车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