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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招魂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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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纵回到客栈门前才想起, 一个人冒昧行动要受罚。他脚步一停,回忆了一下惩罚的方式, 脸上顿时浮现出恼怒的薄红。

    可是有言在先,不可悔改。关键是祁纵当时觉得, 同样的错误自己不会犯第二次,所以懒得跟卿笑寒较劲,就让此事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这么快便自食恶果。

    祁纵在这种方面实在没有太多的弯绕心思, 自认理亏, 只得是蹑手蹑脚地走回厢房。他靠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里面并无什么响动, 想必卿笑寒还在睡觉, 没有发现他中途离开。

    祁纵松了口气。

    “阿纵在听什么?”

    忽然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温和清沉, 淡含笑意。祁纵却像听见了鬼叫,猛地窜出去一丈地,变了脸色道:“卿、卿笑寒!”

    “是我。”

    晨光明净,东方吐白。稀薄的光线穿过整条走廊, 剑修公子白衣墨发,端立其中,正袖手笑望过来, 问:“阿纵这副表情,是不希望看见我么?”

    祁纵:“……”

    卿笑寒又道:“如果我没弄错,阿纵刚才一个人走了。这是不是,违背了什么我们之间的约定?”

    祁纵倒霉到这个份上, 只好干巴巴地道:“我、我们先不谈这个,我有要事!”

    卿笑寒道:“可以先谈要事,但这个什么时候谈?”

    祁纵无言以对。

    半晌后,祁纵才艰难道:“随……随你。”

    卿笑寒言笑晏晏:“一言为定。”

    祁纵立刻推开他,开门进屋。他先风风火火地转了一圈,将门窗都关好锁死,确认没留下一点缝隙,才转身面对卿笑寒。

    卿笑寒微笑道:“阿纵这般严防死守,是想对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放心,不必如此,我不会挣扎的。”

    “呸,再说废话杀了你。”

    祁纵板着脸凶道,然后正色说:“我想用一种禁术,招魂问话。”

    他盯着卿笑寒的双眼,道:“不必劝我,我知道这种方法有风险,但现在查了一圈下来,镇民口径一致,徐府毫无动静,最大的突破口就在徐老爷。而他,已经死了。”

    卿笑寒道:“所以,阿纵想招他的魂?”

    “没错。镇民说徐草想要丰厚的嫁妆与心上人成婚,迫使徐老爷带着全部家当走商。可是我接触了徐家姐弟,徐草为了给徐木治病,哪怕家道中落,也不惜重金,应该不至于这样。”

    祁纵认真地道,“两边的说法和表现都差异太大,难以判断真伪。另外我刚和李老伯谈话,他还透露出了一点消息:徐草有性情大变的可能,也就是说,她或许是魔物的目标。现在唯一可信的,就是死去的徐老爷了。”

    所谓招魂问话,乃是许多年前,由魔修大能研究出的邪术。按照常理,人死之后魂魄离体,“埋骨人世化黄土,潜灵九幽渡三途”。但招魂问话之法出现后,只要是肉身新死、还未转生的亡魂,皆可被召回阳间,由施术者提问。

    可提的问题不多,仅三个。

    可答的回复也极少,仅“是”或“不是”。

    但此术违逆天道运转,施术者极易遭到反噬。就像卜卦者多半瞎眼,招魂问话之辈也稍一不慎,便会被召来的亡魂一同拖入九幽。更有甚者,直接成了所招之魂的阴刑替代品,永堕无间,再无天日。

    长此以往,邪术被列为了禁术。虽然有许多修士知道它的用法,但是无人再敢尝试。

    祁纵却没什么不敢的。

    他知道个中艰险,只是想孤注一掷。就算倒霉碰上了难缠的东西,将他拽到九幽当替死鬼,他也有信心杀回人间。

    卿笑寒思考片刻,说:“招魂问话,不失为一种良策。世人称之为邪术,不过是一些庸人误打误撞找到了连接九幽之道,又没有足以掌握它的力量,才将罪名推给术法。”

    他浅笑道:“可以一试。但我们没有徐老爷的生辰八字,无法准确地召他魂魄,可能会引来许多不相关的家伙。不妨将术法一分为二,我招魂,阿纵问话。如何?”

    “不要。”祁纵识破了他的伎俩,道,“我只需问三个问题,那风险不是全被你担了?”

    “唔,这样说也是。”

    卿笑寒煞有介事地一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道:“话说回来,阿纵先前让我定施罚的时间。我看现下时机正好,不如便……”

    祁纵道:“你招魂,我问话。没有意见。”

    卿笑寒笑眼微弯:“嗯,合作愉快。”

    —

    片刻之后,两人重新回到了胭脂镇外,货队被截杀的地方。

    一夜过去,地面上的血迹又加深了,但是逐渐被黄沙掩盖,就快看不出原本模样。祁纵在那条一人宽的血痕旁单膝跪地,凝神端详片刻,道:“现在看来,这就是徐老爷最后留下的痕迹了。”

    他们初到此地时,便研究过这道血痕,断定是一个濒死的人以手挠地、向胭脂镇的方向爬行所致。祁纵又盯着看了一会儿,卿笑寒问道:“阿纵,还不开始么?”

    “等一下,我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祁纵站起来,仔细地看过这片沙地。装货物的箱箧已经被风吹得不剩几个,马尸也被兀鹫分食得只剩骨架,如果忽略掉纵横的血污,这里几乎算得上干净。

    祁纵却觉得奇怪。

    乍然间,他想通了是哪里奇怪!

    祁纵道:“我们刚来的时候,忽略掉了一处细节——箱子里的货物被抢得一干二净,地上也什么都没了!”

    卿笑寒道:“有何不对?”

    “完全不对!匪徒打劫,杀人越货,肯定越快越好。徐老爷带的是胭脂镇第一大户的全部身家,他们能囫囵带走一半就不错了,怎么会清理得这么细致?”

    祁纵的眉头渐渐皱起,说:“如果将所有货物卸下,肯定要耗费很多时间。他们连一点零头都不放过,就不怕拖延太久,引来救兵吗?这里离胭脂镇这么近。”

    说完这句,他突然顿住,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里离胭脂镇,这么近!”

    祁纵猛然转向卿笑寒,道:“这才是问题的根源!我们站在这里,几乎都可以看见胭脂镇了。匪徒如果抢劫,为什么不等商队在远一点的地方时动手?在这杀人卸货,未免也太大胆了!”

    空气中一片安静,片刻后,卿笑寒微一颔首。他道:“看来招魂问话,在所难免。阿纵,三个问题,是或不是。你想好要问什么了吗?”

    祁纵说:“我想好了。”

    卿笑寒便阖上两眼,双手结印。苍金的神力在他的十指间交错,游走成一个玄奥的法印,法印自动分裂成无数道凌厉的咒文,投往周围各处,沉入地下。

    祁纵紧盯着咒文消失,确保自己灵台通明。因为没有生辰八字的指向,卿笑寒施术后,恐怕附近的孤魂野鬼都会闻讯赶来。祁纵在找出徐老爷的魂魄问话之前,还要为卿笑寒护法,防止他被厉鬼暗害。

    结果事实证明,祁纵想多了。

    胭脂镇外的荒漠上,的确游荡着不少鬼魂。或许是被九幽鬼差遗漏的镇民之魂,或许是迷路渴死的异乡人化鬼。在他们之中,不乏一些怨气深重的,好不容易碰上两个能对话的活人,立刻蜂拥而至。

    然后感受到了卿笑寒散发出的神性,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跪了。

    祁纵手持玉刀,肃穆而立,静候兴风作浪的恶鬼亡魂出现。没想到恶鬼亡魂们出现是出现了,却跟种萝卜似的,一个个自觉地在卿笑寒身前跪下,态度良好,神情谦恭,秩序井然,仿佛讲坛上课的学子一般。

    甚至远胜于讲坛上课的学子。

    祁纵:“……”

    祁纵嘴角微抽,卿笑寒却不为所动,继续驱动神力绘咒。眼看乱七八糟的鬼魂越来越多,其中却没几个像徐老爷的,祁纵不禁有些焦急。

    鬼魂们已经开始自发地上贡冥币了,时间越来越长。哪怕是神明发动的招魂咒,也即将失效。然而就在这时,祁纵的视线余光忽然扫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爬过了自己的脚面。

    他低头一看,是个血人。

    此时此刻,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正趴在地上,正一下一下、费力地抓挠着泥土和砂石,拖动自己的身躯爬行。死亡时间越近,鬼魂形貌越清,来凑热闹的孤魂野鬼几乎都成了透明的,他却好像个活生生的人。

    可是在他的身上,分明划着无数道伤口,有被剑捅个对穿、也有被刀斩断筋骨。腥臭的血液不断从他的伤处涌出,好像源源不断一般,散发着浓烈的怨恨。

    卿笑寒停止绘咒,一拂袖将其他鬼魂都驱散了,走上前来。

    祁纵则愣愣地看着老人遍体鳞伤的躯体,说不出话。砂石将老人的十指磨得血肉模糊,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道猩红粗重的血迹,与原本那条逐渐被风沙掩盖的,慢慢重叠了。

    这个鬼魂,就是徐老爷。

    他爬得极慢,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却仍气若游丝地呼唤着什么。祁纵俯下身去听,原来他在一遍遍叫儿女的名字:“阿草——阿木——阿草啊——”

    声音太小,全部被吹散在风里。祁纵再低头,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一道苍金咒文从地下冒出来,仿佛追溯了他一会儿,终于落在他的背上,将徐老爷的魂魄提到空中。他的手脚骤然痉挛,白眼翻起,被咒文攫取了神思。祁纵怕他生前伤太重、死后的魂经不住召动,忙问道:“所招之魂,吾有三问!第一问,走商为钱财,‘是’或者‘否’?”

    徐老爷浑身震颤,口中曳出苍老的声音:“是——”

    祁纵又道:“所招之魂,听吾二问:汝之长女徐草驱使你走商,‘是’或者‘否’?”

    徐老爷顿了一下,依然说:“是——”

    祁纵不由得眼神一黯。如果是这样,镇民所言的可能性便大大提高了。

    但他还是盯着徐老爷惨白的面孔,问出了第三个问题:“所招之魂,听吾三问:杀汝之人为劫匪,‘是’或者‘否’?”

    这一次,徐老爷竟然癫狂地颤抖起来!他一仰头发出长长的嘶叫,卿笑寒立刻释放神力,压制住他的异动。可徐老爷的魂魄仍然剧烈挣扎着,仿佛这个问题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

    祁纵凝神喝道:“所招之魂,如实答我!”

    “否——”

    徐老爷青筋毕露,力竭声嘶地吼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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