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司华年

    栖梧此时心中有些烦闷，他如今躺在韶华寺的后院竹林中，五条毛绒绒的尾巴在他背后晃着。

    已经过了十年，他却在这里一事无成的耗着。他到了上修界，一直在追查聚魂之石的下落，也同时盯着闫帝这边什么时候去寻找他的月华之镜。

    可是几年过去完全没有下落。而且上修界的强人很多，他靠近闫帝的时候，只能靠伪装。幸好他天生自带天狐的伪装，非大乘期修士看不出来，不过他这伪装不是他能改的。

    例如他的大小外貌，他现如今就巴掌大小。因为他原本也就是个狰崽子，能改变的就是尾巴的条数，可是他原本真身就是五条尾巴，所以习惯了，也是变成五条尾巴。

    近些年，他修炼不是很顺利，不能靠虐杀修炼，只能靠吸食绝望为主。但是所有人里，还是闫帝身上一直源源不断的冒出来的绝望最好吃。

    有一次，他吞食上瘾了，天亮便被发现了。但是韶华寺的和尚没有灵宠，他们认识的灵兽种类不多，因着他出现闫帝的梦魇就消失了，他便被误以为是安魂白霜狐。

    后来那闫帝就强行与他结了契，其实那个契他是能解开的。但是当了灵宠好像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在出现在他面前，便不解开了，只等着月华之镜出现了。

    再说，天天在他睡梦之时吞噬他冒出的绝望，对他修为大有裨益，他这两年进步神速，便突破了个小境界，只等着积少成多，便可突破合体期了。

    只是不知为何，那闫帝烦的很，天天喝醉酒了就拿灵果逗他。还天天搂着他睡，闫帝那胡须扎的很，哪怕它现在一身绒毛。

    “丰年，丰年，你在哪里。”

    黑夜里，男子带着醉腔，带着翻过院墙衣摆带起的漱漱风声，几声缓慢不带急躁的呼叫。

    小狐转身正欲逃开，男子身法更快，满脸嬉笑的从紫竹林后绕出，几片竹叶簌簌落下，小狐身子就被人双手抓起，身子忽然腾空，男子英俊嬉笑的脸庞就在眼前。

    小狐四只爪子不安分的乱抓，那么瘦小一只，龇牙咧嘴的。

    小归小，那剔透爪子还是厉害。男子的衣衫被勾破，手背划过几道红痕。

    毛茸茸的小狐挣扎的厉害，男子却是习惯了一般，降它的扑腾当成了撒娇，桃花眼眯成了线，脸上嬉笑的不行。心里知道野狐难训，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它总是没了脾气。

    “呦呦呦，别闹，丰年。”

    男子一脸宠溺道。

    栖梧心里啐道，谁是丰年！被掌控的身子挣扎的更厉害。

    这时，夜中冷冷一道声音打破这竹林寂静。

    “师弟。”

    这声音冰冷清脆，宛如冬日山间清泉蜿蜒而下，流过岩石缝隙的清凉悦心。

    京坤此时一脸痴相的抓着小狐正欲往脸上蹭，也没管小狐的殊死挣扎，迎着声音回头一望。

    雨虽然停了，但夜漆黑的看不见月亮。可韶华寺何时都是金华璀璨，光照如昼的。

    那一身金色衣裳的人，便从摇晃的竹影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寺顶的金光，便如月光般，柔柔的倾泻下来，笼罩在他身上。那光不强烈不暗淡。恰好的，打在他完美的脸庞上。仿佛是由九天降临，不可侵犯的神祇。

    他站的端正，眼神空洞的直视前方，一双琉璃般的眼睛，总是放冷漠疏离的的光芒，让人失之可亲。但是这出众的相貌，泯然众人的气度，一身周正仪态。总让人觉得，这人合该如此骄傲，合该如此高高在上。

    京坤转头时，小小的狐狸趁他不注意，一个挣扎便灵活的甩开他的手。灵活的落在地上，冲着京坤警告意味的吼叫了声。

    那翠绿眸子在竹影斑驳阴影处，亮的如同夜明珠一般，只见小狐做出狩猎姿势，身体绷的和弓箭一般，五条毛茸茸的大尾巴直直竖起，一个冲刺出去就是见血方休的模样。

    只是它形态实在太小，京坤看着这奶狐狸炸了毛，心里被萌出了血。

    京坤还不来得及他发表心里想的言论，狐崽子一个转身，迅速蹦着雪白的身子，便流星般跑开了。

    京坤看着那舞着尾巴逃窜的身影，帘下眼眸，心里有些惆怅。

    他来临云界已经十年了，十年前，他拜了救了他的潋华剑宗的宗主苍远道为师尊。

    这十年来，那些事情如同梦魇缠身一般一直缠着他。哪怕跟了好人，遇到个好师尊，有了个新开始。但过往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冒出来，捅你几刀，伤人入肺腑。

    师尊总劝他忘了吧，忘了吧。可是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总是铁青一般的脸，在他梦里，在他神志不清，在他稍微意志薄弱的时候，冒上心头。

    似乎总在你以为能好好从新开始的时候，他们就会出现，告诉你，一辈子别忘了，他是个满手血腥，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他的心里住着魔鬼，只要他没关好。哪一天，它就会出来作祟。

    哪怕他的师尊劝了多少次不是他的错，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他却执拗的认为，自己就是个心里关着野兽的人。那些人，全是他杀的。

    因着这些，他不敢入睡，不敢意志薄弱，不敢放松神经。他不断的修炼修炼，觉也不睡。

    仅仅八年，就从筑基突破到金丹。这哪怕是他师尊，也自叹不如，可是苍远道并没有高兴，只觉得，那孩子太苦。

    一般修士，资质极好的，筑基到金丹也要六七十年。但是京坤情况略有不同，他曾经被大量灵力注入，拓宽了经脉，灵力储存比旁人高一些。

    其次，当初那黑袍人帮他治伤的时候，完全不是在给他治疗，只是屏蔽了他的痛觉，让京坤误以为自己伤好了，一直拖着伤躯走走跳跳。

    黑袍人坠崖后，京坤的身子就像散了架的风筝一样，徒然倒地。当时，两个大能也是花了很多天材地宝，为他锻造身体。才有这般的体魄，而在这不断重铸过程中，修为一日千里。

    金丹晋升的时候，天上劫云因果极重，想来是造下太大杀戮了。要不是苍远道为他挡下几道劫雷，想来京坤也是在劫难逃。

    而之后，苍远道也是损了些修为，京坤晋升成功以后，便闭了关。

    之后他这两年，梦魇缠身越发严重，每当他一次次溺水一般从那尸山血海的梦里爬出来的时候。他深刻的明白，那黑袍人那句，去做个好人吧，是多么可怕的诅咒。

    苍远道闭关之前，嘱咐他去韶华寺找慧岸，希望佛光普照下，他能驱离邪祟。

    然而并没有，那深沉的噩梦，仿佛来自他自身。源源不断的产出。

    也不知道哪个修士提了一嘴，睡不好，找只安神玄霜狐，枕着就能睡好了。

    后面有短时间，他梦魇症状好转，几年来难得睡了个好觉。他心中奇异，梦中一片空白，却安稳的很。

    但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个小小的白色影子爬过，终于有一次，他看清那东西的真容，只是一只雪白可爱的五尾狐狸崽子。看着刚刚断奶的模样，更奇异的是，那眼睛，如同绿色冰晶一样澄净透亮，看的京坤莫名的欢喜。

    问了一圈，不认识这个是什么狐狸，只听说狐狸种类长得大致差不多，只是这个尾巴多了些。因着白色皮毛，便私下认为它是安魂玄霜狐。

    这个安魂狐，因着能让人安然入睡，抚平心魔，也是比较抢手的。但是一般也不与它结契，因为它实力着实平平，也只是玄阶中品的资质，但是京坤还是执着的与它定了契。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那狐狸又野又傲，还天天跑出去不着家，灵果灵泉喂着也没养熟，还总怕它跑了，于是急匆匆的定下了契。

    人人都惋惜的劝他，修士一生只能和一个灵兽结契，就一个玄阶狐狸，配不上他。

    但是他自己，喜欢的很。

    这之后，他再也没有失过眠。

    思绪跳转，京坤望着那早已走远的小狐狸。转过身去，换了副面孔，满脸恭敬笑道。

    “年华师兄，有何贵干啊。”

    司年华端正的眉头皱起，对这个看上去油腔滑调的人有些看不过眼。明明一副好相貌，但是却弄的像地痞流氓一般，坐没坐相，神情乱飞，老是一脸流气。

    而且，经常一身酒味，佛家四大皆空，酒肉不沾，哪怕他只是俗家弟子，也是跟随这个的。所以严于克己的他，对着这个经常醉酒赌博的末泱山师弟，没半点好感。

    而且现在，也是一身酒味，臭气熏天。

    “师尊找你。”

    说罢，便转身甩了甩袖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把话带到，不欲多谈。

    京坤看着他，生个气，甩个袖子都这样君子风度翩翩的样子，心里啧啧称奇。也讶异，今天这个老古板，居然没有来训斥他翻墙出去喝酒。

    其实他对这个黑袍人提到的司华年，还是很感兴趣的。两年前，他来到韶华寺，知道慧岸师叔确实有个心爱弟子，叫司华年。五十余岁，便已是金丹初期，也是韶华寺千年一出的人才了。

    他当时也是听的清清楚楚，那司华年，应该也是和他一样，被人灭门只剩他一个。只是慧岸师叔和自己的师尊，应该是用了些不好的法子复仇参与在其中复仇。

    他很想知道究竟，但是这司华年盐油不进，难以讨好，一个消息都探不出来。他也曾悄悄问司华年知不知道一个绿眸黑袍人，但是结果当然是否的。

    而且听闻，那司华年在韶华寺修习已经三十余载，也从未出过门。那只怕司家被灭门那时候，那个绿眸人还未出生。

    甚至他多番打听，不知道有曾经有过姓司家的修真世家，或者也不曾有听说有绿眸黑袍的妖道。

    那这些人，这些事还真是疑点重重，那司华年，甚至可能不姓司。

    不过他两年相处下来，觉得两个人玩不到一起去，性格爱好大相径庭，他也觉得司华年本人无趣的很，便渐渐只是点点头，打个招呼。

    但是司华年也并未放过他，多次翻墙被司华年发现，逮住了就是之乎者也的说教，径直的叫他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