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猎户发了
咳声划破夜空,听的人心头一紧,茅屋中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爹,几处陷阱设好了,只待抓到它们,儿子便立刻送进城去,吕先生交待过,只要豹油送去,下个月的药就有了。”
“柱子呀!爹这是痨病,怕是不行了。”随之咳声又起。
那叫柱子的年轻人立刻走出茅屋外,他望着老天大声喊叫着:“天爷,你就不曾照顾咱们父子吗”
他这里正在吼叫怨天又尤人呢!
远处忽地传来一声长嗥,那是猛兽的尖嗥声,年轻人听见大叫:“谢谢,谢谢!”
他当然是谢上天了,因为那是豹子的嗥叫声。
年轻人立刻奔进茅屋里,他扑向竹床前,极兴奋地道:“爹,爹,您听……”
床上的老人喘了几下,道:“是那活儿吧!好像是你设下的深坑……你…要小心……我没法助你……”
年轻人道:“爹,您放心,柱子会小心的。”
只见这小伙子从墙上摘下弓和箭,床边拾起番刀插腰间,一把锋利的三股长叉抓在手,拉开柴扉,便奔出门外,他还大叫:“爹,我去了。”
床上的老人回应着:“小心哪,柱子。”
“知道啦!”
原来这位壮壮的年轻人乃是猎户段长根的儿子,他叫段柱子,父子二人就住在黄山脚下以打猎为生,真不幸,段长根还未到五十呢,便丧了妻,如今又得了痨病,生活便全依靠儿子了。
段柱子是个孝子,他为了老父的病已把所有积蓄用光,便打算把讨一房媳妇的银子也用上。
段柱子就曾去过李家寨借银子,而且借过三次,银子全用在药上。
黄山东边有个甜水镇,吕先生的药铺就在镇头第三家,吕先生很明白段长根的病,那年头,人如果得了痨病,这个人就死定了。
但吕先生明白段柱子是孝子,他便把段柱子当成他的摇钱树,只要段柱子不欠他的药钱,他欢迎段柱子上门。
江湖上真正慈悲心肠的看病先生太少了,上天也许弄错了,大部分生病的都是些可怜人,先生看病照要钱,而且要的很多。
于是,可怜的人更可怜了。
段柱子他爹就是个可怜人。
段柱子当然更可怜,二十多岁的壮汉没老婆。
段柱子在荒林中奔跑得快,不到三里远,他只跑了一盏热茶工夫便到了。
真愉快,好大的一头花豹跌落在深坑中,正自一跃一跃地往坑上攀,却又中途滑落下去。
附近至少有四头花豹与一头黑豹在回应着尖叫,段柱子双手端叉奔上去,那些豹子似乎怕他,纷纷往四下里逃窜。
段柱子逼退群豹,他再看坑中那大花豹,花豹正冲着他龇牙咧嘴哇哇直叫。
仔细看,段柱子猛一惊,这时天尚未大亮,灰暗中他几乎看到有蓝芒自花豹的身上发出来。
这光景看得段柱子吃一惊,因为看着又像萤火虫的光焰,这头豹子难道是怪物
段柱子有意不对此花豹下手,但他想到老爹尚在床上生病,便不由得把钢叉插在地上,自臂上取下弓与箭。
段柱子在坑边拈弓搭箭对准了坑中的花豹疾射去,那花豹连中三支箭才无力地卧在地上不动了。
段柱子射死坑中大花豹,再看附近,所有的豹子早已逃入林中不见了。
段柱子弄了根绳索往坑中放,然后把绳子一端在坑边的树身上拴牢,他这才顺着绳子下了坑。
段柱子要去拴花豹,那花豹要死未死,冲他又是一声愤怒的吼叫。
段柱子拔刀猛一砍,花豹的头上挨一刀才安静了下来。
段柱子把花豹拴妥,先抓牢绳子上了地面,这才一把一把地把死豹拖拉到上面来。
段柱子太高兴了,他先是看看东方,然后再瞧瞧西面。
东方是甜水镇,吕先生的药铺在镇头上,吕先生需要豹油配药,听说黄山出现豹群,吕先生便交待段柱子,无论如何要为他弄一头豹子来,他需要的是豹油。
段柱子为了取信于吕先生,更为了不走回头路,他背了死物便往东方奔去。
东方当然是甜水镇了。
段柱子背着死豹去镇上,甜水镇没城墙,一条大街一里地么长,段柱子人还未到甜水镇,镇上已来了几十人跟在段柱子身后面叫起好来了。
人来的多了,谁不佩服段柱子有本事,大伙儿一起哄,段柱子有些飘飘然的,好似比当年武松打虎还英雄。
吕先生的药铺在镇头第三家,段柱子很快来到药铺前,把死豹放在铺门前。
吕先生一见笑哈哈,他拍拍段柱子笑道:“好,好,好,你捉了一头豹,我为你爹的病也把药弄好了。”
段柱子道:“吕先生,我这就剥豹油,这头豹子的油全是你的了。”
吕先生道:“豹骨也要。”
“豹骨你也要”
“挫骨配膏药,专治骨伤。”
吕先生又看看豹皮,道:“这张豹皮我也要了。”
段柱子道:“吕先生,冬天就快到了,山中水气重,我想把豹皮留给我爹过冬。”
吕先生道:“有这豹皮一张,我会特别把药配好的,叫你爹的病好得快呀!何况你在山中还有机会猎豹子。”
段柱子只一听可以治好他爹的病,忙点头,道:“好吧,这豹皮我给你留下来。”
吕先生道:“那么你快剥吧!”
段柱子急忙拔出尖刀来,他先托起豹下巴,下刀猛一切直过豹肚皮连到豹子的肛门下,那正是剥皮第一刀。
便在这时候围的人开口了。
“喂!豹肉卖不卖”
段柱子抬头,道:“有人要豹肉”
“你卖不卖”
段柱子猎有不少野味,再想到山中还有几头豹,运气好再弄他一头,立刻他点点头,道:“卖!”
于是,有人就叫了:“我一斤。”
“我一斤。”此起彼落的叫了二十多声,听的段柱子也快昏了头。
就在这时候,有个汉子在人丛中开了口:“兄弟,你卖豹肉怎么分呀!不如卖给我一人,由我再分卖给他们,你开个价吧!”
段柱子心想,除了豹骨、豹油之外,豹肉顶多不过三十斤,一斤要他半两银子吧!这十五两……
他抬头道:“朋友,统统你给我多少银子呀”
那人见是一只大花豹,看了又看道:“如果超过三十斤,我给你银子二十两,如果没超过,少一斤少给一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段柱子几乎心花怒放,忙点头。
要知那个年头银子一两就够一个人吃上三五个月的,段柱子当然高兴。
段柱子精神可大了,匆匆地剥了豹子皮先垫下面,再把豹皮摊开剥豹油,吕先生已叫伙计取来个大盆子把豹油全部弄走。
吕先生十分愉快,他还当众用手沾了些豹油在手背上,然后他又把手掌翻过来,只见他的手掌亮晶晶,似乎豹油自他的皮肉而出,人们看了啧啧称奇不已。
吕先生露了一手绝活,他一手遮天。
段柱子把豹肉堆了一大堆,便对那人道:“朋友,上秤吧!”
那人取了个大秤由两个汉子取来个木杆抬起秤起来,只听那人笑笑道:“差两斤半嘛!”
差上两斤半,就是要少给银子二两半。
段柱子急忙把内脏抓了一把加上去,却被那人又抛在地上,叱道:“野兽凶猛,他的内脏不能吃,谁知道他吃过什么人没有”
这个人一说,大伙儿都点头,段柱子道:“我常吃野兽肚子里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好呀!”
那人边取银子,边笑道:“兄弟,你辛辛苦苦地忙了这么一大阵子,为什么不留下些自己享用哈……”
段柱子也想到老爹,豹心肝也不错呀!那么豹肚肠由自己享用吧
段柱子向药铺的伙计要了一块油布,接了银子在怀中,那伙计又把药包妥。
伙计对段柱子道:“何必再包一包肠肚出镇呀!咱们后院有口井,你洗干净了再包回去呀!”
段柱子一听,说一声:“谢谢!”便兜了一堆肚肠往药铺后院走去。
段柱子乐透了,他又是银子又是药,几乎就是满载而归,老爹的病不用再发愁,吕先生有保证。
段柱子走到药铺后院,果见一口水井在院子一边,水道头上有个木桶连着绳,他打了水便清洗起来。
这时候有几个爱看热闹的小子也跟了进来,想看柱子是怎么洗大豹的肚肠子。
段柱子先洗豹子心,再洗豹子肝,肚肠一堆,他慢慢的洗,还把豹子的肠内物往外挤。
挤着挤着,他心中一紧,怎么这里有什么东西硬硬的,难道豹子也吃石头
山豹的肚肠也分大肠与小肠,小肠共长二十七尺半,大肠也有九尺三,段柱子慢慢地挤豹肠,他忽地眼睛不动了。
段柱子吃惊地发现蓝芒在肠里面,使他猛想起在陷坑中好像看到豹身有蓝光一现,难道这蓝光果然就在这大花豹的肚子里面
段柱子紧张得忘了身边有人瞧,立刻取刀切开那一段大肠看。
就在一把豹粪中,呵!一团蓝星照满天,好漂亮的一颗宝石露出来了。
段柱子一声大叫:“我发财了。”
围观的人拍手叫喊:“宝贝呀!宝贝呀!”
段柱子不再理会别人叫,也不再洗什么肠肚子,他匆匆忙忙地包起豹的五脏来,取了药便往外面走,大门口他被吕先生一把揪住,道:“别走!”
段柱子道:“干什么”
吕先生道:“有宝大家瞧,你怎么就走了”
段柱子道:“是石头!”
吕先生道:“石头也要瞧。”
“取出来大伙儿瞧一瞧。”门口的人还真不少,大家谁不想看看宝呀!
“拿出来,拿出来!”
有人已声色俱厉地叫吼了。
段柱子带着些许无奈,道:“你们要看什么嘛”
药铺前,那个正自分肉的大汉也转过头来,见段柱子被几个人缠住不放行,便高声叫道:“你们干什么”
有人已对他说出段柱子在花豹子肠中得到个蓝汪汪星光闪闪的宝石,那汉子立刻挤了过来:“拿来瞧瞧,如真是宝,我出高价买。
他心中后悔透了,那原是段柱子要凑上三十斤的下水,他嫌弃那东西不要了。
“拿出来呀!”
段柱子也不是傻子,他怕被人抢,所以他右手紧握着尖刀,然后大声道:“好,你们站远些,我取出来,你们大家看吧!”
大伙儿立刻往后退,人丛前面站的是那个分肉大汉,他双手叉腰眼瞪得大极了。
段柱子看这光景,先是举举手上尖刀,大声道:“我段柱子要你们先明白,我能杀大豹就不怕有人打我段柱子主意,我叫你们看宝石,你们哪一个想动手必死。”
说罢,段柱子自怀中摸出那颗八角而又通体闪动着无数星芒的满天星蓝宝石,他只是托在掌上左右晃了几次,人们看得直看眼睛叫起来。
“宝贝呀!人间少见的宝贝!”
段柱子忙把蓝宝石收入怀中,分肉的大汉忙大叫:“喂!我出价一千两银子!”
忽听吕先生大叫:“我出一千两,另外保证把你爹的病医好。”
分肉的大汉又道:“我出两千两,然后我把你爹送去合肥医病,治好为止。”
吕先生急急道:“五千两银子!”
分肉的大汉道:“一万两银子!”
他逼近吃惊的段柱子,又道:“兄弟呀!你见过一万两银子吗”
这时候在场的大汉十几个,全都怔住了,便一般大小娃也直瞪眼。
忽听段柱子一声大吼:“不卖!”
只见他拔腿就往镇外走去,段柱子的手上那把尖刀在闪晃,如果有人追他,他真的会动刀。
果然没有一个人去追他,吕先生怔怔地道:“娘的!谁会知道大花豹的肚子内有这么个价值连城的宝石。”
分肉的大汉猛拍自己的脑袋,道:“已经送上门的宝贝,却被老子挡了驾,奶奶的!我不死心哪!”
人嘛,一旦后悔起来,真是捶胸顿足,痛不欲生,这大汉就冲着段柱子走的方向心中在打主意。
吕先生当然更是不甘心,他在药铺中稍做收拾,人便往山中走去。
吕先生是打定了主意,非把段柱子手中的蓝宝石弄上手不可。
那个分肉的大汉匆匆把豹肉分完也走了。
这大汉可不是别人,他正是来自李家寨的李用。
李家寨寨主叫李存正,人称黄山剑客的便是此人。
来自南京的老朝奉丁心元便与这李存正有交情
山一游,不料客死他乡,不正是应了马夫人临死前的血咒了?便是花豹沾上宝也得惨死。
李用在寨中只是个二把式伙计,李家寨人口百多口,他似乎只见过段柱子去过李家寨,干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这李用敢出价上万两,他相信寨主必肯出这个价,如今段柱子走了,他只有匆忙赶回李家寨,这可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情。
段柱子奔回荒山中,他奔到老爹床前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床上的段长根见儿子回来就冲他哈哈大笑,奇怪地问道:“柱子,爹正为你担心,这么久未回来,怎么你回来就冲爹笑起来,你……莫非在山中遇了邪你……你别吓你爹呀……柱子……”
段柱子使劲收住笑,他自袋中取出那颗耀眼迷人的满天星蓝宝石来了。
他把宝石往他爹面前一晃,笑呵呵地道:“爹,您瞧这是什么宝”
段长根双目瞪大了,他接在手中仔细瞧,喃喃地道:“天哪!这是无价之宝呀!”
他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又道:“任何一面都能出现无数蓝星而宝石本身光滑美丽。柱子呀,你是怎么得来的你快对爹说。
段柱子笑道:“爹,说了你也难以相信,这宝物好像是上天专给我备的,给了人,人家也不要,哈哈……我这是出门踢到大石头,低头一瞧是元宝,妙极了。”
段长根道:“儿子,你仔细说,慢慢讲,别尽说些我听不懂的话。”
段柱子愉快地清了下喉咙,道:“爹,是这样的,北山坡后的陷阱困住了头大花豹,爹,那个花豹就是宝呀!我弄死大花豹后,没有回来背着花豹就直接去甜水镇,呵!我几乎成了大英雄。”
于是,段柱子便把如何分了大花豹的尸体分卖之事仔细对他爹说了一遍。
段长根越听越吃惊,最后他把宝石往嘴唇上狂吻起来,低呼着:“谢谢上苍呀!真是天可怜见我父子。”
段柱子也高兴,这时那段长根突然双目一瞪,低头仔细看着蓝宝石,道:“怪……怪呀!”
段柱子忙问道:“爹,您说的这事本来就奇嘛!”
段长根道:“儿子,我是说这蓝宝石呀!这蓝宝石怎么会有一股子难闻的味道”
段柱子忙接在手中送上鼻尖闻了几下,不由皱眉,道:“这味道咱没闻过。”
段长根道:“又骚又腥带些臭,难道这宝石是经过什么难辛的历程这明明是天下至宝呀!”
段柱子道:“爹,我出去洗洗就没有怪味道了。”
段长根道:“儿子,你说有人愿出一万两银子”
段柱子道:“如是天下至宝,一万两银子怎可以卖十万两银子比一万两银子多得太多了。”
段长根道:“儿子呀,你别贪心,咱们有个万儿八千两银子已是富在这一方了。人哪,不能太贪。”
段柱子已把宝石拿到门口,他舀了一盆水仔细地洗着,当他把蓝宝石泡在盆中的时候,但见条条星芒四射一盆水变蓝,那种蓝汪汪的水彩宛如碧海晴天,令人难以把这绝美的光芒轻易忘
掉。
段柱子看了半天也未把目光移开,直到山道上有个人在呼叫他,才愣过神来。
山道上传来一声呼叫:“段小弟呀!是我,我为你爹诊治痨病来了。”
段柱子吃一惊,他几次请吕先生到山中为他爹把脉诊病,吕先生总是推三阻四的。
当然,那是因为他段柱子银子少。
段柱子忙把蓝宝石揣入怀中站起来,道:“是吕先生来了,真是稀客呀!”
吕先生呵呵一笑,走到门口,道:“段小弟呀,你知道甜水镇上只我一家药铺子,一个人当然忙得难分身,今天总算腾出空来了。”
段长根很奇怪,道:“吕先生,你真热心哪!快请先生进来坐。柱子,煮茶。”
段柱子应了一声就去灶上了,就见吕先生愉快地走进屋去,他真热心,立刻坐在段长根的身边来,道:“我得先替你把把脉。”
段柱子一边煮茶一边心中想,姓吕的这是黄鼠狼向鸡拜年,绝非好心。
段柱子又想:姓吕的,你免了吧!任你千方百计,我有我的老主意,兔子不与狼交道,咱们路是路来桥是桥。
段柱子原本对吕先生没好感,几次苦求请他不来,如今不请自来了。
这世上没有傻子,如果要把人当成傻子,他本人就是个傻子,只有失去自我的人才是真的傻子。
段柱子不傻,但吕先生把他当成傻子。
段柱子更不想当傻子,煮着茶,他暗地里把那颗人见人爱的满天星蓝宝石藏在暗窖里的一条石缝中,那也是段柱子从小就爱藏东西的地方。有时候段柱子把东西藏起来,甚至他爹段长根也无法找得到。
一会儿,茶煮好了,段柱子捧茶走进,他发现吕先生真用神,微闭双目为他爹在把脉。
段柱子不打扰,他把茶放在桌边上,静静地站一旁。
半晌,只见吕先生一声大喘气,道:“重,真是一场重病呀!”
段长根喘息地道:“先生,你就别再浪费时间了,我心中明白,我这是痨病,没希望了。”
吕先生呵呵一笑,道:“你的病是重了些,但那是一般庸医而言,对我吕不邪而言,小事一桩。”
段长根道:“吕先生,你是说……”
吕先生道:“我便同你直言吧!阎王爷同我是冤家,他派小鬼来抓人,我吕不邪偏要在小鬼手上把他再抢回来,你若真的不相信……”
只见他自怀中取出一串钥匙来,小心地打开药箱子,得意地笑道:“老实说,我有三只药箱子,也就是三种药箱子。”
一边的段柱子道:“你的药箱有三种呀”
吕先生道:“不错。”
只见他拍拍药箱,又道:“一种药箱装的是普通药,吃上几服也不过几钱银子,这些是为下等人用的。”
段柱子道:“我爹吃的就是这了”
吕不邪嘿嘿一笑,道:“因为你的银子不多嘛!”
段柱子有些愤怒,道:“如今呢”
吕不邪道:“当然现在不一样了。”
段柱子道:“如今用的是第二种药了”
吕不邪道:“不,头等的。”
段柱子道:“什么是头等的药”
吕不邪很有耐心地道:“那是老夫轻易不用的高贵药材,平日里也不示人,老实说,便是有财有势的人找上老夫,老夫也只以二等的开出药单。”
他掀开了药箱,一股重而浓的香味飘出来,吕不邪立刻自一个红缎包中抽出一支老人参来。
“你父子瞧一瞧,这人参已是有灵性的山王参,因为它有十两重,超过半斤就是宝,何况十两的人参”
他举着这支老山人参叹口气,又道:“原打算保养自己,延长本命二十春,如今为了救人,少不得痛心疾首,割爱了。”
他对段长根又道:“张口,含着。”
段长根摇头道:“吕先生,你是仁心仁术,我却无法消受。”
吕不邪道:“救人重要,银子算什么”
段长根道:“只怕咱们没有银子付你呀!”
吕不邪看看段长根道:“这根老山参我不要钱,只求知道一件事。”
段长根道:“一件事这件事必重要了”
吕不邪点点头,道:“是重要。”
段长根道:“你要知道什么事
吕不邪道:“我来听故事。”
他拍拍一边的段柱子,又道:“兄弟,你可要实情实话说,你打的大花豹是怎么来的”
段柱子笑道:“你要听这么一回事呀!太简单了,我可以一五一十对你讲一遍。”
他一笑,又道:“讲完了,这支老山参就是我们的了,是吗”
“不错,快说。”
段柱子道:“大花豹落入我设的陷坑中,我用箭射死他,背到镇上的呀!”
“就这么简单”
段柱子笑笑,道:“简单明了嘛!”
吕不邪怔了一下,道:“只有这么一头大花豹”
段柱子道:“另外几头小的同一只大黑豹,都被我唬吼走了。”
吕不邪一拍大腿,道:“娘的!我算没白来。”
他十分兴奋地又道:“段柱子,我要那头大黑豹了,你要千方百计地把它捉到。”
段柱子一愣,道:“先生,你还需要豹油豹骨我答应上山找好活儿。”
吕不邪道:“捉到以后我要完整的,不剥皮不割肉,你完完整整地把它送到我的药铺去。”
他把手上的老山参又送到了段长根的唇边,道:“张口,咬着,老山参吸取了日月精华,你有了它自会慢慢地好起来,我再配以高贵药材,你安啦!”
段柱子道:“什么高贵药材”
吕不邪道:“天山雪莲、长白红参、祈连当归、泰山桂肉还有秦岭百年山药,加在一起慢火熬两个时辰,加上药引麝香,你的病安啦!”
段长根道:“这得不少银子。”
吕不邪道:“如果三天之内捉到大黑豹,这些药我不要你们一纹钱。”
段柱子道:“先生,我尽力。”
吕不邪笑了,自药箱中取了几大包药,他还真的全部用上了。
吕不邪把一切交待好,他提了药箱便走了。
他连那满天星蓝宝石的事,一个字不提就走了,光景真令段柱子十分不解。
送走了吕不邪,段柱子把藏的蓝宝石取出来。
先是,他闻了一下,发觉宝石上血腥味仍未洗掉,他原本打算再洗的,但听他爹在屋内叫,便走进屋去了。
段长根拍拍床边对段柱子,道:“坐下,咱们要好生合计合计。”
“爹,我去猎那头大黑豹。”
段长根道:“一头大黑豹怎值这么一根老山参哪”
再看了看一包包贵重的药材,段长根又道:“还有这些贵重药材,难道……”
段柱子道:“爹,我以为这先生在打咱们宝石的主意。”
段长根道:“人家对宝石一字未提呀!”
段柱子道:“吕先生这人不简单,也许这正是他厉害的地方。”
段长根道:“姓吕的为何要那头大黑豹”
段柱子道:“爹,咱们别管了,咱们以不变应万变,只要姓吕的提及宝石,咱们就相应而不理。”
段长根道:“柱子,爹刚才的话你想过没有”
段柱子道:“爹说过什么话”
段长根道:“我说咱们别太贪心,有个万儿八千的也就足够咱们过一生了,弄个宝物在身边并非好事。”
他忽地喘了一下,又道:“宝可富人也害人,儿子呀!你可得多加思虑呀!”
段柱子道:“爹,您多虑了,等吃过饭,我就上山去,运气好的话,也许就会找到那头大黑豹了。”
段长根道:“你多加小心就是了。”
段柱子同他爹一样都不知道那甜水镇的吕不邪要那一头黑豹子的真正用心,还以为吕不邪是用贵重的药材换一头黑豹而已。
段柱子并不知道他得到的蓝宝石乃天下至宝满天星蓝宝石,只以为是普通的宝石而已。
段柱子也发现宝石发出的光星十分漂亮,迎着光亮会出现无数道星芒。
段柱子他爹说对了,这颗宝石不但当年江湖上许多人为它流了血,最近才出世就又死了许多人。
段柱子不信邪,他把宝石藏了起来。
现在,段柱子腰上插着刀与索,肩上扛的是钢叉,出门便往山峰后面走去,他决心要去抓黑豹了。
段柱子不忘吕不邪的话,三天之内,把黑豹猎到,什么药费也免了,就因为这样,段柱子不等黑豹往他设下的陷阱跳,一心主动去找那黑豹。
翻过一道高峰,段柱子抬头四下看,黄山高插入云霄,那千仞绝崖,陡峭山壁,看上去十分慑人,但段柱子不怕,他往一座尖峰上走去,打猎的最明白,登得高看得远,野林之间最危险。
为什么说荒林之中最危险那是因为阴森林中,野豹会躲在树上,万一被野豹偷袭,不死也重伤。
深山中打猎要三人以上才安全,但三人以上很不容易打到好猎物,早就把野豹吓跑了。
段柱子到了山峰上,他不再走了,他攀上一道断崖往下瞧,就在这时候,忽见半峰腰上有人在打架,刀光剑影十分清楚。
段柱子再细看,好像那儿还有人守在两边未出手,这是为什么
段柱子是年轻人,年轻人好奇心重,顿了一下,便往打架地方奔去。
段柱子没事在找事,一路奔到半峰腰,他人还未见,就见一个道士向他迎了过来。
段柱子傻呵呵地问道:“道长,你们在干什么”
那道士冷冷地道:“你干什么”
段柱子道:“见你们打架,我便来了。”
那道士叱道:“来看热闹的”
段柱子道:“就算是吧,有何不可”
那道士叱道:“小心溅你一身血,丢了小命就永远也别看热闹了,滚!”
段柱子一怔,道:“哟!你这出家人好凶嘛!张口伤人哪”
那道士“呛”的一声拔出剑来,道:“走不走”
就在这时候,忽听有个大汉高声道:“喂!那不是猎户段兄弟吗”
段柱子抬头看,哟!怎么这人上山来了
段柱子是认得此人的,此人正是那买豹肉的人。
段柱子是在甜水镇上认识此人的,他尚不知道此人来自李家寨。
不错,这人正是李家寨的李用,他同一个李家寨的同伴结伙赶来了。
他的同伙叫李石增,也是个功夫不错的人。
只是这二人的运气不佳,到了深山中遇上三个道士,这三个道士远自湖北武当山而来,其中一个四十岁出头的道士正与那个叫李石增的大汉杀得难解难分。
李用见来了段柱子,也不去管打架的二人,立刻迎上段柱子笑了。
“段兄弟,你来得好,来得巧,来得真是时候!”
段柱子一怔,道:“干什么你们在此干什么”
一边的道士冷冷地道:“太好了,你们不是三人了吗正好咱们一对一的杀,别再说哪一方的了。”
李用指着段柱子,道:“他并非我们一伙儿的呀!”
那道士手中长剑指向段柱子,道:“你们认识,当然是一伙的了。”
段柱子道:“喂!是我上山来猎豹的,我谁也不认识。”
忽听李用大叫:“石增,别杀了,且等一等。”
李石增卖个身法闪一边,对杀的道士也住了手,于是三个道士站一起,段柱子这才发现附近的地上有两具死尸。
秋高气爽山风大,尸体快风干了,便是再怎么样,两具尸体的头还能分辨清楚,那是两个年过五旬的老者,死得还真惨,尤其是其中一具尸体,身上腿上的肉几乎全完了。
那不是别人,正是在南京邑江门内当铺当朝奉的丁心元与卜通二人的尸体。两具尸体怎么跑到一块儿来啦不得而知!
为什么双方为两具尸体打起来嘿!这话说来带点玄,然而还真的就是这么一回事。
原来三个道士中的一人叫卜道,这卜道乃是道士的俗家名字,他与卜通是堂兄弟。
自从卜道去了武当山出了家,这堂兄弟二人就未曾再见过面,算一算日子也有个五六年之久了。
当年卜通在关洛道上也算得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只为江上云的宝物,他宁愿在南京等机会,想不到如今死在黄山上,却偏偏他的堂弟发现了他的尸体。
李用与李石增二人乃李家寨的人,他们认得丁心元。
只要是寨主朋友,他们见了不会忘,巧的是双方都在这山岭上相遇,而且也发现死了的乃是自己方面的人,一时间在一阵猜忌中打上了。
偏偏段柱子在此刻赶到,被李用叫住他。
“段兄弟,你过来,你是打猎的,你以为这两具尸体是怎么死的”
那道士卜道也逼过来,他上上下下看了段柱子几眼,沉声道:“年轻人,你是打猎的”
段柱子道:“我家三代在黄山打猎。”
“好,你过来仔细瞧,他二人是怎么死的”
另一道士对卜道,道:“大师兄,他们是一伙儿的,他会说实话吗”
段柱子道:“你别乱说话,我只是昨日才认识这个人,另一人我连看也未看过。”
卜道说道:“这就好,你可以仔细瞧了。”
段柱子低头看尸体,天爷!两具尸体吓死人!两具尸体已不像人样,只有头还算完整。
段柱子指着丁心元的尸体,道:“这是死在豹爪下的,一点儿也不会错。”
他话刚完,卜道一指李石增、李用二人,道:“二位,你们可听清楚了吧”
李用与李石增二人对望一眼未出声,这种惨事有什么可以争辩的
段柱子再细看卜通身上的血肉,他还伸手去摸摸,道:“哟!这是刀切的,刀口平整,一看就知是刀切的。”
卜道大怒,对李用二人吼道:“你们这朋友太可恶了,娘的!快快细说他是谁”
李用拉住段柱子,急问:“再看清楚,怎么二人死在一起这不合道理吧”
段柱子也不是官府的仵作,他怎么会知道那个丁心元致命在什么地方
丁心元的双膝挨了刀,当然错不了,但段柱子是不会知道的,他又不在现场。
段柱子摇摇头,道:“我看不出来,我也不知道,你们别找我,找官府去吧!”
他见这件事不会善了,只好转身走。
段柱子走了两步,被李用一把捉住,道:“你别走!”
段柱道:“我也不会帮你打架。”
李用道:“老实说,咱们进山是来找你的。”
“找我”
“不错。”
“找我干什么”
“请你去一趟李家寨呀!”
段柱子道:“李家寨我会去的,我会还银子,我向李家寨借了银子为我爹治病,借钱当然要还。”
李用一笑,道:“别急还钱,咱们也不是要你还钱,只是请你去一趟李家寨。”
忽听那卜道嘿嘿一笑,道:“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李家寨的人啊!李家寨出了个黄山剑客,当然你们专横带跋扈了。”
李石增一摆手中剑,叱道:“来呀!谁怕谁”
“会的,不久就会去向李当家的讨公道。”
他大手一挥,又道:“山不转水转,回去向李寨主说上一句,咱们武当会再来的。”
他们三人匆匆地朝北走去,那当然是回武当搬人马去了。
卜道率领另外两个道士匆匆地奔下山峰,李用与李石增二人不理会,他们拦住了段柱子。
李用二人原就是来山里找段柱子的,如今在此遇上,当然不会放过段柱子。
李用抚掌笑对段柱子道:“小兄弟,咱们是来找你的,快跟我们去李家寨,别的什么也别说了。”
段柱子摇摇头,道:“我会去的,但现在不行,现在我很忙。”
李用道:“我说过,你什么也别忙了,你发了。”
段柱子道:“老兄,我上山是来抓豹子的呀!你们别误了我的事。”
李用笑道:“小兄弟,你还打什么猎呀!你已经富甲一方了,吃香喝辣的你这一辈子足够了。”
那边的李石增接着道:“你小兄弟跟咱们回李家寨,有两个姑娘等你挑,你……年纪不小了吧”
段柱子一听还有媳妇,他今年二十整,这个年龄人最易冲动,见了女人脸已不会红了……
段柱子也只不过心中怔了一下,当他想到他藏的那颗蓝宝石的时候,立刻又摇头了。
“老兄,别再多说了,我是不会此刻去李家寨的,二位再见了。”
他要走,李石增叫道:“等等!”
段柱子不走了,他回头看,他发现李石增拉着李用,二人在五丈外打商量着他,神情好像很严肃。
段柱子心中冷笑,他的手上握着刀。
段柱子自从有了这颗满天星蓝宝石以后,他便处处提高警惕了。
李石增低声对李用道:“堂兄,机会来了!”
李用一怔,道:“兄弟,你的话什么意思”
李石增道:“两个字,夺宝。”
李用道:“兄弟,你以为他会把那么贵重的宝贝带在身上吗”
李石增道:“那有什么关系”
他回头看看段柱子,又道:“带在身上更好,如果不在身上,咱们逼他拿出来。”
李用道:“行吗”
李石增道:“咱们骤然下手,令他措手不及。”
李用想了一下,摇摇头,道:“不妥。”
“为什么”
李用道:“瞧瞧,这小子手上握着刀,他那模样就是在等着拼命。
顿了一下,李用又道:“咱们别鲁莽,还是听当家的四句真言,温和相待,伺机说服,银子不计,务必到手。”
李石增道:“堂兄,咱们先套一套,看他的宝物在不在他身上,如果在,你听我的,如果不在我听你的。”
李用道:“我也担心,武当道士见过这小子,以后出了问题,武当道士必会把咱们李家寨当成残杀无辜的黑手,咱们寨主就不会饶咱们了。”
李石增道:“武当道士又不认识这小子,怕什么”
两个这么一商量,立刻又走近段柱子。
段柱子有提防,他同李用与李石增保持距离站在山崖边,如果二个杀他一人,他可以据险相抗。
段柱子的肩上还有一把大钢叉,等着侍候呢!
李用呵呵一笑,走向段柱子,道:“小兄弟,我是专程上山来找你的,如今既然找到你小兄弟,无论如何你得去一趟李家寨。”
段柱子道:“干什么非要我去李家寨不可”
李石增道:“是这样的,咱们寨主听说你小兄弟得到一颗蓝宝石,有道是富人有宝好把玩,穷人有宝难充饥,你小兄弟靠打猎为生,等于为生活在玩命,如果你……”
他忽然伸手,又道:“宝石在身边吗我瞧瞧是不是真如我堂兄说的那么好。”
他以为这突如其来的一问,段柱子只要把手往身上什么地方按去,就证明宝在他的身上了。
岂料段柱子摇摇头,道:“那只是一颗好玩的石头,真后悔昨日应该卖掉的。”
李用也为段柱子这等反应不高兴,他冷冷地道:“既然只是好玩,你拿出来,我仍然出你白银一万两,你的宝呢”
段柱子道:“二位,蓝石头不在我身上,想看没问题,过几天我去李家寨还银子,我带上去让李寨主看,看他若喜欢,他给多少我要多少。”
这几句话,也等于救了他一命,因为李石增准备要出刀,听了段柱子的话,他看着李用。
李用向他点点头,道:“好,咱们回去就把小兄弟这几句话带回,也算有了交待,小兄弟,可不能耍赖啊!”
段柱子道:“那是当然,李寨主帮过我嘛!”
他向二人挥挥手,又道:“再见了。”
李石增看着段柱子往荒林中走去,对李用道:“堂兄,这小子很精明呀!”
“打猎的人总是带着几分小聪明的,是不是”
“过几天他若不去李家寨……”
李用道:“再找他,拖也把他拖到李家寨。”
这二人悻悻然往山下走去了。
段柱子走得快,深山中他真怕李用二人对他使坏,穿过一片老荒林子,段柱子才松了一口气,他这是来猎黑豹的,吕不邪限他三天要猎到那头大黑豹。
想到黑豹,段柱子立刻提高了警觉,他心中明白,大花豹先落入陷阱才被他猎到,如今这是来猎大黑豹,那可是硬碰硬地干,当然,万一不小心就惨了。
段柱子在越过第一道山峰时,就把形势看妥了,他打算奔上最高处,找个绝佳地方躲起来。
段柱子把打猎的门道全部想了一遍,于是,他微微地笑了,因为他想到了一个妙法。
段柱子奔到林深处,拾起石头往草丛中掷,他至少掷了半里远,才听到一声咕咕叫。
一只野鸡振翅往林外飞,段柱子的弓箭早已准备在手中,见野鸡出现,立刻拈弓搭箭射过去。
“呛”的一声响处,那野鸡果然被他射中落在地上。
段柱子不需吃野鸡,他带着干粮,他是要利用野鸡来引出黑豹子的。
只见他匆匆捉住尚未死掉的野鸡,割了一根山藤把野鸡拴起来,高高挂在树枝上,段柱子便攀到密林上面,自自在在躲在那里。
他守在树上直到第二天早晨东方一片红霞照过来,仍然不见黑豹子出现。
段柱子有些急了,他在树上骂大街:“黑豹呀黑豹,你他娘的躲在什么地方啦出来呀!出来咱们玩玩嘛!这一回咱们青石板上摔乌龟,硬碰硬地干一场。”
这几句话他从黑夜四更天念起,直到此刻日上三竿红了大地,他仍没见豹子影。
段柱子的咒骂似叫阵,他怎知他藏的那颗满天星蓝宝石已在他身上起了副作用
满天星蓝宝石已附上了马夫人的血咒,谁拥有蓝宝石谁就要倒霉。
只不过段柱子并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不是理由,不知道也一样的要倒霉。
树下吊挂着一只大山鸡,段柱子躲藏在附近的最高处,被那浓密的松柏叶子遮挡得密密实实。
段柱子为了引豹前来,他绝不往树下走,只不过这一天他又白费了心机了,他已窝在树上一天半,吃喝拉就在树上解决吧!
有经验的猎户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动与静,大队人马直往山中去,吼叫着生生把猎物轰得逃出来,那就叫动,也是玩硬的,人少就得静下来找地方等,段柱子此刻就窝在树上等,他这叫静。
段柱子算时间,他还有一天半,他开始心急了,忍不住四下仔细看。
黄山的山势猛,除了险恶怪状山石之外,更有云海引人入胜,秋天的云海更是美,秋阳与它相映辉。
只不过段柱子不是来赏风观景的,他是来猎那头黑豹子的,真不巧,大片云海出现了,立刻叫段柱子又气又急,他心中咒骂云海要坏了他的大事。
那云海来得快,霎时一片云幕般就在他的足下展开来,那光景还真美,但段柱子却不高兴。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有豹子的吼声传来,仔细听可真妙,就在段柱子附近。
段柱子立刻紧张起来了。
黄山云海特别浓,但段柱子在树上分辨一下方位,立刻断定就是在他悬挂山鸡的地方。
段柱子必须往树下爬一段入云海,而后看地面,他的动作极为小心、当他自树梢处爬下一半,那野豹的吼声带着几分颤抖,再细听好像不只一个,于是段柱子迟疑了。
如果是一头,且是黑豹,他自会举叉冲下树,但如果几头野豹,他的胜算就小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者是笨蛋,段柱子不笨,他要先仔细地观察。
下了树过斜坡,然后绕着吼声发出的地方,段柱子已进入云层之中了。
忽地又是一声吼,来自段柱子右前方,段柱子忙往附近一棵树上爬,他还扛着七尺钢叉在肩头上。
段柱子用力攀上树,他忙极目看过去,此刻他恨死这云海了,但山风呼啸中,附近忽隐忽现的,他发现三只花豹正在拼命往上跃,那当然是段柱子挂在树上的那只已快风干了的山鸡。
原来这三只半大不大的花豹正拼命要把吊在树上的山鸡咬到,三只花豹相互跳跃,这光景段柱子有些失望,他的目的是那只大黑豹。
段柱子正在苦恼着不知如何对这些花豹下手时,猛孤丁地听到这吼声正来自附近的一棵树上。段柱子大吃一惊,他急忙抬头看过去,天爷!只见那只大黑豹半伏在树干上往下瞧,那黑豹并未立刻下树。
段柱子对于这景象有两种想法,其一是大黑豹在调教他的小豹子,逼这些小豹如何猎取食物,这是任何动物必具备的天性。
其二便是这头大黑豹太狡猾,它不立刻捕那只悬挂的山鸡,只叫小豹打先锋,等到附近未有危险的时候,它就会有所行动了。
这头黑豹此刻就有行动,它吼声刚过,三头小花豹去瞧它。
大黑豹厉吼一声跃到树下来,几个起落间便到了三只小花豹前面,只见它先是抬头看山鸡,然后闪退七步,忽地往前一扑又一跃,它已碰到山鸡了。
藏在树后的段柱子不敢怠慢,立刻在暗中张弓搭箭,就在大黑豹二次扑空落地抬头上望的时候,段柱子“嗖”的一声利箭脱弦直射过去。
真准,那一箭射进黑豹的肚皮里,就听见大黑豹一声厉嗥,吓得三只小花豹往外一跃。
段柱子大吼一声如雷轰,端着钢叉便冲出来了。
那大黑豹见段柱子奔来,豹目厉芒闪烁间,宛似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听它又是一声长吼,三只小豹便往林中跳跃,纷纷逃窜。
段柱子奔到大黑豹面前,举叉便往黑豹的要害处捅去,大黑豹摇头摆尾平地跃起,七尺钢叉又自它的左腹滑过,这么一闪之间,黑豹的右爪对准了段柱子大腿根上猛一抓,段柱子痛得叫了
一声。
就在他裤破血流的时候,段柱子发了野性往黑豹的左侧闪,随之叉又往黑豹身上捅,他这一回捅了个正着,只是黑豹不甘心,起身又是一口咬,它咬中段柱子的左肩头,生生扯下一块皮肉来。
只不过就这么一口咬,黑豹再也无力了,它大喘着气往地上卧去,安静地卧去了。
段柱子忍痛忙闪开,附近林中三只小花豹却不敢扑过来,段柱子端叉又朝小豹冲去,吓得三只小豹逃入林中再也不敢出来了。
段柱子就是要把它们吓跑,免得多麻烦。
然后,段柱子用随身带的药先把伤处包扎起来,然后以钢叉挑了这头大黑豹,吃力地便往回走了。段柱子不忘吕不邪的话,只要把黑豹送去,爹的药钱便免了。
段柱子就快到家门口了,想到吕不邪要三天之内得到黑豹子,便又立刻转身往甜水镇上奔去。
段柱子年轻力壮皮粗肉厚,虽然身上带着伤,包扎以后便不在乎了。他想到了吕不邪的药铺,吕不邪还能不为他治疗
段柱子的心眼太灵光了。
段柱子背着一头大黑豹进了甜水镇的时候,他又成了英雄,甜水镇上立刻又热闹了起来。
段柱子一身鲜血还在笑,鲜血算什么当英雄出现在人群中的时候,鲜血便更能衬托出他的伟大。
段柱子有些飘飘然了。
段柱子急匆匆地走进吕不邪的药铺,把黑豹抛在地上,于是,吕不邪自后面走了出来。
吕不邪双目一亮:“好家伙,你小子果然两天就把这大黑豹捉到了。”
段柱子道:“我也受伤了。”
吕不邪道:“小事一桩,有我在,你怕什么”
段柱子道:“所以我带伤来了。”
吕不邪指指后院,道:“快,拖到院子水井边,立刻剥皮切肉。”
段柱子道:“这头黑豹已经是你的了,还需要我动手”
吕不邪道:“像你切大花豹一样,快去办吧!”
段柱子道:“我这伤……”
“没关系,等你分割完了,我会为你上最好的伤药。”
“好,我这就为先生去割豹油。”
他还以为吕不邪需要豹油呢!
吕不邪把围观的人轰出门,他守在井边看段柱子剥豹皮,切豹肉,刮骨取油。忙完,他指着豹的五脏,道:“你……仔细地在它肚肠中找。”
“找什么”
“宝呀!”
段柱子听后,“噗哧”一声笑了,道:“先生,你开玩笑,黑豹三天不拉屎呀”
吕不邪道:“你懂个屁!野兽如果不吃东西,七天也不会拉屎,你……”
他指着黑豹肚肠,又道:“你慢慢地切,小心地挤,说不定它的肠中有更好的宝,那可是我的。”
段柱子还真有些后悔,他怎么未想到这一点
但吕不邪一边监视着,他便是想动手动脚也难了。
只不过段柱子把黑豹的五脏全割碎,肚肠中什么也没有,吕不邪动手了。
吕不邪取来个铁棒子,他把黑豹肠中的臭粪也捣开来仔细地找,慢慢地扒,扒了半天,也没有半个宝。
于是,吕不邪嘿嘿地笑了。
段柱子当然不明白吕不邪为什么发笑,就听吕不邪把两个伙计找来,他叫伙计剥豹油。
“段小弟,你跟我来。”
“为我治伤”他很愉快,因为如果真的有宝,他就难过死了。
他跟吕不邪走到前边铺子里,门口就有人大声问:“有宝没有,有宝叫大伙儿瞧瞧。”
段柱子道:“屁的宝,油倒是不少。”
他这话一说,门口站的人立刻散去,这些人也带着几分的失望,可见人人爱宝。
段柱子的两处伤早已忍受不住了,他痛得龇牙咧嘴跟着吕不邪走进治疗室,吕不邪看看段柱子的伤,不住口地啧啧道:“好家伙,你伤得不轻呀!”
段柱子道:“也是为了先生的交待,我才忍痛赶来。”
吕不邪道:“你令我感动,我当然要用我珍藏的奇药为你疗伤。”
他取出一只宛似酒瓶的瓷瓶,那里面装的是淡红色药粉,吕不邪把药粉洒在段柱子的两处伤口,段柱子好一声舒畅,他大喘着气,道:“先生,你这药真妙呀!伤口立刻凉快了。”
吕不邪笑道:“我对自己的病人总是无微不至地关怀,就如同对你老爹一样。”
段柱子道:“你令我感动了,先生。”
吕不邪笑笑,他又包了几包草药,对段柱子道:“拿回去熬了吃,明天你就知道了。”
段柱子谢了再谢出了门,走出甜水镇,他又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吕先生不提他的蓝宝石他应该问一问的,可是吕先生一直都不问。
当段柱子走出门的时候,吕不邪站在门口嘿嘿直笑,他口中喃喃地道:“小杂种,你也配有那种稀世珍宝不怕折了你的阳寿!”
当然,段柱子永远也斗不过吕不邪,便加上他爹段长根也不是吕不邪的对手。
吕不邪口虽不提蓝宝石,但他的心中想死了。
段柱子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近黄昏了。
“爹,我回来了。”
屋子里,段长根道:“抓到那黑家伙了吗”
“爹,已经送给吕先生家了,真可笑,哈……”
段长根见儿子高兴,忙问道:“怎么了”
段柱子放下叉又挂起弓,收了刀又脱了外罩,一瘸一拐地走进门,他爹一见叫道:“儿子,你受伤了!”
段柱子仍然笑道:“伤好多了,可笑呀!哈……”
段长根道:“你受了伤还高兴呀!”
段柱子道:“爹,咱们不是得了宝吗可笑那吕先生,以为黑豹的肚肠中也有宝,他才叫我到山中去猎黑豹,我猎到了豹,背到他家。爹,笑死人了,黑豹肚肠中什么也未找到,哈……”
段长根道:“吕先生想宝想着迷了。”
段柱子道:“好了,咱们也不欠吕先生什么了,等我把李家寨借的银子还掉,咱们以后的日子就太平了。”
段长根道:“爹以为不是的。”
段柱子道:“放心啦!他们任何人也休想把咱们到手的宝石弄走。”
段长根道:“找机会去把蓝宝石卖掉,像那么贵重的稀世之宝,在这黄山方圆三百地也只有李家寨寨主爷有这个宝命,咱们怕不宜留在身边。”
段柱子冷笑道:“爹,我就不信邪。”
段长根道:“以后多加小心!别是祸害精呀!咱父子二人就不幸了。”
段柱子不再多言,他弄些吃的来,父子二人填饱了肚皮,那段长根果然好多了。
当夜二更天,段柱子独自把他珍藏的满天星蓝宝石自暗处取出来,他愉快地把玩着,然而当他闻到宝石上的那股子怪味道时,忽觉伤口一阵刺痛,这真的是怪事。
段柱子忙把宝石收起来,匆匆地走回床上躺下来。
他以为休息一下就好了,岂知他的伤口处越发痛疼得不得了,痛得他忍不住哼起来。
段柱子哼的声音大,段长根吃惊地举灯仔细瞧,不料他一看之下大吃一惊,儿子的伤口流出了脓,而且流的脓是绿色的,让人看了不舒服。
“儿子呀!你这伤口流脓了。”
段柱子道:“爹……好痛啊!”
“儿子,是吕先生为你上的药”
“是呀!……好痛,好像无数毒虫在啃着我。”
段长根道:“怎么办怎么办上当啦!”
段柱子道:“这个吕老狗,他用药来整我呀!”
段长根道:“我说嘛!姓吕的在咱们蓝宝石上动主意,他用阴的。”
段柱子道:“他休想,我死也不会把那个稀世之宝交出来的。”
段长根道:“看来未蒙其利先受其害了。儿子呀,那是个不祥之物呀!”
段柱子道:“爹,我不信邪,这与宝无关。”
段长根道:“那宝上为何有种怪味道这种怪味道怎么又洗之不去
段柱子一怔,也觉出他闻了那股子味道后立刻伤处痛的不得了,难道真是个不祥之物
但当他想到那么可爱的蓝光条条映目,令人爱不释手的时候,他咬咬牙,道:“爹,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轻易地放弃这颗宝石的。”
他痛得冒出汗珠了,但他强忍着,哼也不再哼了。
段长根有痨病,他还得反过来侍候儿子,父子二人在大山之中惨透了。
凄惨的情况中,那段柱子的伤处不论上什么伤药或吃吕先生的药,全都是反效果,不吃还好些,吃了药反而更痛苦,如今伤处快见骨了,流的绿色脓浆带臭味,比之蓝宝石发出来的臭味还叫人难忍受。
更奇怪的恐怖事也来了,段长根已两天两夜没闭上眼睛好生地睡一觉了,他不是不想睡觉,他的双目赤红,眼皮子好像重铅一般重,但他就是睡不着。
一个害了痨病的人,如果连睡也睡不着,这个病人可就痛苦了,段长根瘦得连自己也吃惊。
就在第三天过午不久,吕不邪呵呵笑着走来了,吕不邪来到了深山中。
吕不邪先是在茅屋附近仔细听动静,且又四下里打量许久,当他听到段柱子一声喊叫:“哎!痛死我也。”
吕不邪等的就是这一声叫,听听他说的什么话,就不难知道他的阴狠了。
“娘的老皮真能忍受得了,应该呼天抢地大叫的,你小子半天才出一声,嘿……老夫的手段怕你不乖乖地交出那宝石来……
要命还是要宝我看你还是要命要紧。”
他咕哝着便走向茅屋的台阶上:“喂!开门!我来啦!”
“谁……呀”
“怎么才几天不见,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啦”
“是……是……先生吗”
忽听一声“扑通”传来,就听屋内段柱子大叫:“吕……吕……不邪呀……你好狠哪!”
吕不邪吃吃一笑,走进屋子里,只见段柱子面色泛青毫无血色,再看他爬伏在地上喘息,便知道他自床上跌在地上,他显然在生着气。
吕不邪再看另一小床上的段长根,那段长根只是在翻大眼,哑着喉对吕不邪道:“救……救救……”
吕不邪见这光景,几乎以为那颗蓝宝石已有一半已到了他的手中了。
吕不邪得意地笑了。
吕不邪走近段长根道:“段老头,我给你配的药吃了有精神,你……大概精神过了头,你睡也不想睡了,是不是”
段长根道:“想睡,睡不着呀!”
吕不邪道:“那是补药过了火,我忘了你们原是穷苦人,不当补身子,一旦用上大补药,吃不消。”
段长根道:“我……不要补了……呀……”
吕不邪道:“大补是应该的,只不过大补以后不能过度的兴奋,你是不是过度兴奋啦”
段长根道:“先生,你真……神仙……我……我是过……过了度……我……想睡……呀。”
吕不邪道:“简单啦!这容易办!”
段长根道:“快……说……怎么办呀”
他此刻几乎是闭着眼睛说话,那种想睡又睡不着的样子,实在好可怜。
吕不邪不会对段长根同情的,这原是他的阴谋,他弄了个小小诡计,叫段家父子一步步地进入他的圈套。
吕不邪对段长根道:“药物上你的身子应该大补,精神治疗上你此刻要痛苦,要后悔的样子,更要想着悔不当初。”
段长根道:“怎么样会有这想法我只是害了痨病。”
吕不邪道:“想睡觉你自己去想吧!例如你们得到什么好东西,却到手又丢了,这样的事,你……”
他这儿正解说着,另一边段柱子开了口。
“吕不邪,你娘的老皮!你早就打我们宝物的主意了,原来你这老狗……叫我为你打到黑豹也是你的阴谋呀!”
吕不邪呵呵一声十分得意地笑,道:“你小子反应太慢了,你怎么这么大意呀”
段柱子忍痛大吼:“你娘的!可恶啊!”
又是一声笑,吕不邪道:“我限你三天之内抓到那头黑豹,我也断定你会猎到,你就难免不会受伤。”
段柱子愤怒地道:“如果我不受伤呢”
吕不邪道:“老夫自有另一手段叫你死不了,活不好的,看你还不把那蓝宝石交出来”
段柱子忽地仰天一声惨然尖笑,道:“可恶啊!你便是弄死我段柱子,你这恶魔也休想得到那宝石,哈……”
吕不邪立刻奔过去,他一把揪住段柱子,吼叱道:“小子啊!你要命还是要宝”
段柱子突然发威,他拼命的双手扭住吕不邪,厉吼道:“你死吧!吕不邪呀!”
吕不邪见段柱子要玩命,双手去捏他的脖子,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只见他疾伸右掌,“叭”的一声,拍上段柱子那受了伤的右肩头。
“哎……”
段柱子再想拼命,他也吃不消吕不邪的这一巴掌,吕不邪这一掌并非普通的一掌,那是含着内力的。
段柱子到此刻才明白这吕不邪也是会家子,他心中那股子愤怒几乎要爆炸了。
“你还会武功呀……你个狗娘养的……”
吕不邪双目一厉,道:“叫你知道厉害。”
他话声甫落,一掌又拍在段柱子的气海穴,只拍得段柱子“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别……打我……儿子……呀……”
段长根见吕不邪变了样,他急得大叫起来。
段柱子惨然道:“你最好把我打死,我死……也不会交出蓝宝石给你……打……吧……老狗……”
他好像真要死了,嘴里还骂声不绝。
他这么一骂,吕不邪反而不打了,他哈哈一笑,立刻双掌齐出,拍打在段柱子的身上。
说来奇怪,段柱子反而不太痛苦了,吕不邪随之又取了一颗药丸,他捏紧了段柱子面颊,生生把药丸为段柱子抛入喉中,强行让段柱子咽了下去。
吕不邪在笑,段长根大叫,道:“吕不邪,你要毒死我儿子呀!”
吕不邪叱道:“放屁!宝未到手,我怎么会叫他死呢我是叫他舒服些,这样他才可以吃些饭呀!”
他顿了一下,又道:“老段,你们今天还未吃饭吧可不能饿死。”
段长根道:“我们如此凄惨,你是治病的先生呀!怎下得了手整人哪”
吕不邪哈哈一笑,道:“干我这一行的,会为人治病解除痛苦,却也能对那些顽固的人施以痛苦。”
他一指段柱子对段长根又道:“你这个宝贝儿子就令我十分不高兴。”
段长根对儿子道:“儿呀!我的好柱子,你把蓝宝石藏在什么地方了快取来送给吕先生,吕先生自会把咱们医治好的。”
吕不邪听这几句,他全身一阵热,搓搓双手,道:“放心,只要你把蓝宝石交出来,我保证三天叫你父子二人活蹦乱跳地一齐山中打猎去,如何”
段柱子道:“要命一条,蓝宝石你休想!”
吕不邪一笑,道:“没关系,我是个十分有耐心的人,我等,我……”
他边说边往外走,又道:“我为二位作羹汤,吃饱之后,便也容易多用用脑筋,宝是玩物,命才重要嘛!”
他果然去灶房,为段家父子二人作了饭菜端进门,这吕不邪也吃,他吃得十分愉快。
“吃,吃吧!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段长根端起碗来,对儿子道:“柱子呀,吃吧!咱们已被他整的不成人形了,命也只剩小半条了,还怕什么毒药呀!”
段柱子一听,他再也不多想了,抓起碗来,便狼吞虎咽吃起来。
吕不邪很高兴,他还为这父子二人把菜添上,笑道:“吃,吃吧!吃了以后再商量。”
段柱子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商量……”
吕不邪笑了,道:“不急不急,哈……”
又是一阵折腾,饭也吃完了,但过不了半个时辰,先是段长根用力搔着胸口,大叫:“痒,痒啊,我的心口好痒哟……”
他叫着搔着,几乎想把胸口扯破。
段柱子还在吃惊着,忽地自己也抓起来:“痒,我的伤口好痒哟!
段柱子搔上自己的伤口,他的伤口有两处,那是左肩背与大腿上面,如今伤口不但流绿脓,且又再加上忍无可忍的痒,他几乎把伤口扯得肉骨难辨。
吕不邪却在此时端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口,他悠闲地在看山景,口中发出赞叹:“美哟!黄山之美,美在雄伟,美在意境神奇,美在它似仙境在人间……唔……”
屋中病人正痛苦地呻吟着,在拼命的搔痒,吕不邪却十分逍遥自在地观赏着黄山风景。
于是,屋中的段长根发狂地大叫,道:“柱子呀!把蓝宝石送给他吧!爹再也难以忍受了,好像万蚁在我的胸口里面钻呀…哎……痒呀……”
段柱子是个小顽固,他回应道:“爹,死就死吧!死也不给,变鬼再找他!”
门外的吕不邪当然听到了,他把口气一改,又道:“天下多少的美味佳肴哟!南京的板鸭风味好,上海的点心八十样,太湖的醉虾令人永难忘怀呀!唔!三斤重的老黄鱼配绍兴,你说妙不妙!”
他回头看看屋内,又大声道:“人生本是美,只可惜太多的人不知道去享用呀!美景与佳肴,享受了便是这一生你赚到了,人生呢!今朝有酒今朝醉,美人面前不退畏,该吃该喝不放过,莫待机会白错过,哈……”
段长根厉声对儿子道:“柱子呀!你原是孝顺儿子呀!怎么有了蓝宝石就变了,变得不听爹的话了”
他还以为儿子会听他的话呢!不料段柱子一声低吼:“不!咱们死有什么关系,宝物他休想得到手。”
真是顽固得无可救药了。
再看他把两处抓的脓血染身,肉绽骨露的凄惨样子,还真令人目不忍睹。
段柱子抖着两手脓血,厉吼:“吕不邪!你个老狗!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呀!”
吕不邪缓缓走进门:“啧啧!段小兄弟……”
段柱子大怒,咒骂道:“去你娘的老皮!谁是你这狗娘养的兄弟!
吕不邪并不恼怒,反而笑道:“小兄弟,骂吧!只要能消消你胸中之气,骂骂又何妨我说过,我是个不但有耐心的人,也是个极为容忍的人,哈……”
段柱子伤处又扩大了,但他咬牙苦撑着,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件事令他放不下,那便是老爹,要知道段柱子也是个孝子,但不知怎么的,当他有了那颗满天星蓝宝石的时候,竟然会性情大变,几乎就是六亲不认。
段柱子如果不想及蓝宝石,他就会想到他爹,也立刻会有一份歉意流露出来。
段柱子此刻便看着床上张口大喘气的老爹,带着几分呜咽,道:“爹,爹,您怎么样了”
段长根已忍无可忍地道:“畜生!你别叫我爹,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你去爱你的宝石吧!”
提到宝石,段柱子全身一紧,立刻又变了:“爹,宝我爱,你我也爱。”
段长根叱道:“眼前咱们受制于人,你若是爱宝石,咱父子就没命,柱子呀!你怎么不听我的话了往日你不是这个样子的呀!你……唔……我明白了……”
段柱子面皮绷得紧,他心中被宝石迷惑住了。
段长根又道:“我明白了,那个蓝宝石,是个魔界的东西,是个不祥之物,它那股子臭味……啊……”
段长根欲扑上儿子,但他此刻一些力道也没有,他如果像平日一样,他必会逼着儿子把宝石送给吕不邪。
但段柱子却反抗了:“爹,别担心,谁也弄不走那蓝宝石的,谁也找不到我把蓝宝石放在什么地方。”
段长根大怒,叱道:“你人命都没有了,要那么个石头干什么呀你怎么想不开呀!”
段柱子道:“爹,别再说了,壮士至死于杀场为了全忠,我段柱子为宝而亡,死了自在,哈……”
他笑了,而且笑得十分悲壮,难道是那颗蓝宝石的血咒附了他的
段柱子有了蓝宝石,他早已不顾一切了。
这时候,门外的吕不邪走进门来了,吕不邪冷冷地对段柱子道:“你这小子啊!真狠心,老夫以为你见了你爹受那么大的罪,会为了你爹而乖乖地交出宝石来,我也好为你们解除一身的痛苦,岂知你中了邪一般,六亲不认,老爹不要,只要那颗蓝宝石呀!你个小王八蛋!”
他忽地抓住痛苦的段柱子,道:“你小子也不要你老爹了吗”吧!”
段柱子道:“有种你一掌打死我,我知道你会武功,你下手吧!”
吕不邪大怒,他左右开弓一阵打嘴巴,打得段柱子口吐鲜血才住手。
一边喘气的段长根叫道:“别打我儿子,你别打我儿子,打我吧!”
吕不邪还真的向段长根打来,嘴里还骂道:“娘的!你养的好儿子,看我揍你!”
他立刻又是一阵巴掌打去,也把段长根打得喷血。
段柱子大叫:“别打我爹,吕不邪呀!你个王八蛋,你出手打一个无法还手的人,你是人吗你不要脸,有种过来打我!”
吕不邪嘿嘿笑了,道:“好,我不打你爹。段小弟呀,咱们原本是朋友嘛!你只要把蓝宝石送我,我立刻为你父子把一身的伤痛医好,而且我还送你们白银一千两,你看怎么样”
段柱子只一听到蓝宝石三字,立刻变了一个人似的,猛一瞪眼,吼道:“休想把主意打在我的宝石上,滚!”
吕不邪又嘿嘿笑道:“你小子好像是三枪扎不透的锅盖——气也不冒呀!你更像茅坑石头又臭又硬。嗨!你说吧,你弄个那玩意儿在身边,是能吃还是能喝老实说,一旦江湖人物知道,你父子的命就完了。”
段柱子道:“我父子二人的两条命已经被你这狗日的快折磨完蛋了。”
吕不邪道:“我在开导你呀!你别不识好歹,惹火了我,你们二人只有吃亏受罪!”
段柱子道:“你还想怎样”
吕不邪道:“不急,不急,你再多想想,命与宝之间,你会选命的,任何人也会要命的,是不是”
段柱子立刻又想到那蓝汪汪、晶莹美丽的蓝宝石,而且他也立刻又似中邪般的带着邪笑,喃喃地道:“宝物啊!你太美了,天上的星星怎可比呀!哈……”
他几乎半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