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烧山
“唔…”
一脸嘲讽的庞毅,只觉心脏被狠狠抽了一下,一时有些呆滞,就连一直面无表情的洛宓也罕见的皱了皱眉头。
短短二字,落入两人耳中,就犹如定身咒语,三人一时相互无言。
庞毅茫然的看看二人,却见洛宓低垂臻首,唯恐自家主子心下衡量,忙急声道:“郡主,万万不可啊!”
然后转身声色俱厉的对范进吼道:“范进,你竟献此无良之策,是何居心,来人,把这贼子拿下。”
周围兵士面面相觑,却不敢违背自家将军军令,当下略作迟疑,手提兵刃,缓身向前围去。
面对后是险地,前有兵戈的困兽之局,范进却依然自若,开口道:“将军莫急,下官只不过说出了最合时宜之计。”
说罢转身手臂蓦然前伸,指向落马坡深处,山风袭来吹的衣襟猎猎,似欲乘风而起。
“此地草被茂密,却无丈高之木,坡上土石全凭杂草根系所敷,以火袭之,土石塌陷,必然露出山石骨梁,到时军队畅通无阻,十里落马坡,不出两日,便可安然通过,依将军看,此若不是上上之策?”
庞毅领兵多年,自不是草包一个,范进之计确实是最省时省力的法子,但他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太玄立国震慑四夷,占据这天地中央。作为太玄从军之人身上自然带着一股傲气。这太玄疆域便是他这等边关守将的脸面,容不得任何人为之践踏。然既要保住面子也要护住里子,但凡危及边境安全一应事务,在边关更是要悬为厉禁。像放火烧山这等极易引发未知后果的危险行径,庞毅根本连想都不会想。守土戍边,绝非泛泛而谈,既要处处武力威慑,更要时时如履薄冰。
何况当年至圣先师曾与百族缔结盟约,像庞毅这等戍边要职,上任首要便是将此不见史册的盟约倒背如流。故而他深知这世间险恶,远比那些从流传的只字片语中猜测出来的所谓真相更加骇人。
其实仔细想想便有结论,这茫茫天地,煌煌不知万古,怎可能独独人族繁衍存世。太古先贤造字之时,妖、魔、鬼、怪、精、神六类比人之一字还要远古。当年至圣先师君临天地,与百族划域而治,太玄疆域归人族所有,群山密林之内供百族栖息,争得这清静之地。而今这群山之后便是妖兽精魅地界,若只因这一场山火引发争端,岂不得不偿失。
庞毅持锏在手,言语冰冷道:“你休得胡言,范进,莫逼我亲自将你拿下,你要知道此处是十万大山以里,寒冬草木干枯,一旦放火烧山,万一控制不住火势,后果将不堪设想,最先遭殃的便是我垂棘关,你我谁担待得起?”
山林之内一时剑拔弩张,不同于庞毅怒气冲冲,临渊而立的范进双手拢袖施施然站在那里,轻笑着默不作声。
“我担得起。”
清丽之声响起,思虑周全的洛宓此时开了口。
“传令,准备赤磷火。”
听闻口令,庞毅一脸不可置信,持锏双手不由松了几分劲,范进淡然自若,拱手行礼道:“郡主英明!”
“郡主!”庞毅深知洛宓所作之决定,断无更改之余地,但此次之事非同小可,仍苦苦规劝道:“此地虽然是我太玄疆域,但十万大山等深山之地,历来是山精妖兽栖息之处,当年至圣先师与万族缔结盟约于沉渊,倘如火势不可控,殃及四处,届时妖兽横行,我等就是天下口诛笔伐之对象,沉渊之盟断不可违啊,郡主!”
洛宓静听其言,方出声道:“你所说之事,我岂会不知。”
说完并无意再解释其它,犹自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庞毅犹自再劝,范进见此忙回身两步,扯过其手臂,背身轻言道:“将军莫再相劝,郡主心中自有衡量。”
庞毅闻言,无名之火顿起,一瞪眼珠子道:“哪个让你当这老好人,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怎会如此。”
“哎呀,将军!”庞毅出身行伍,说话嗓门又粗又高,范进唯恐其吵乱了洛宓心神,徒惹不快,紧拽了两下臂膀,示意他小点声。
“此地前临深渊,背倚绝壁,宛如飞地,只要不轻言冒进,火势失控概率微乎其微,将军不必如此急虑。”
“我知道!”庞毅甩开被拉住的肩膀囔道,然后又下意识瞄了一眼几步外的洛宓,略微降了降声调。
“你说这些我岂能不懂,但我只是不明白,就一区区毛头小子,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博这万一,若此事被宣扬出去,我等就是众矢之的,到时株连九族都悔之晚矣。”
范进见这老粗心平气和下来,顿时松了一口气,轻笑道:“将军可知所追之人是谁?”
庞毅冷笑一声:“哼,郡主虽未曾告知于我,但我心中已有所料,那承安王刚进垂棘关,当晚便出了事,这所追之人还会有谁!”说话间微昂起头,一副怎么可能骗得过我的神情。
“将军英明,就知瞒不过将军慧眼!”范进人精一般的人物,说话待人只是门面功夫,自是精通得很。
庞毅老粗一个,最禁不住夸赞之语,有心绷住脸皮,但眉眼间笑意却隐藏不住,一时间看范进的眼神都柔和许多,仿佛文人与武将这天生的对立,在这一刻都消弭于无形。
“那将军细想,这承安王万里之遥刚刚定足,先前更是被将军所伤,何以在我大军包围之内,突然了无踪迹?”
庞毅闻言一怔,双目撑圆,被范进一提点,接着便意识到了重要之处。
范进再不言其他,单刀直入道:“除非此次并非他一人前来,必有怯薛军策应,那就证明怯薛军掌握了一条你我不知,且可以横越十万大山的密道,如若当真如此,我垂棘关危矣,卧榻之间岂容他人鼾睡,孰轻孰重,还望将军明鉴。”
庞毅虽仍不认同烧山之策,但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两相衡量,却做不下决定,一时哑言。
范进深知话语火候,当下点到为止,任凭庞毅自顾着天人交战,立在一旁闭目养神。
“与这些军中匹夫打交道,可比和姓高的鬼灵精博弈来的简单多了!”
直到又过了个半时辰,自林中钻出一兵士禀告道:“禀郡主,赤磷火已备齐。”
三人才各自身动,洛宓背身轻声道:“你可知,这孰对孰错看的是谁拳头够硬,历来皆是如此,何必乱做他想!”
庞毅双手拳头一紧,抱拳躬身道;“末将明白。”
不多时,冲天火舌便漫山而起,一时,山石塌落,“嗖嗖”鸣涧声震耳轰鸣,直击数里之遥。
定风坪上二人,眼见这架势,更是惊得说不出话。
“这些人跑到这里来放火,我都不敢放这么大的山火。”石达惊讶地大呼,眼神明显觉得这帮人脑子不好使。
叶初心下一沉,“看来与垂棘关是不死不休了,落马坡离此地不算太远,这定风坪定是不能再呆,恐怕就连谋夺天地重器的盘算,也由不得我俩按部就班。”
心思谋定,刚要抬头说话,就见石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叶初没好气的道:“有话就说。”
“嘿嘿,叶哥,这和那天晚上的是一伙人吧?”
憨货笑了笑,搓了搓手又紧接着道:“你是捅了他们老窝了吗?费这么大劲来抓你?”
“嗯?老窝,啥意思。”叶初被问得一懵。
“你少来。”石达一看叶初模样,以为叶初不说实话,顿时急了,声音都拔高了数分:“我每次进林子里捅了马蜂窝,那群蜂子就这么撵我,你肯定捅了他们老窝,是不是偷了东西,说!”
叶初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几欲言语,最后却只能轻叹一声作罢。
“你总是提起的那条被山大王占了的深涧,当真是出山的唯一之路?”
见叶初生硬地转移话题,石达心知是打算瞒着自己,不由有些丧气,但又不服劲,一边跟着身后往回走,一边左右挪动,一双眼睛盯着叶初滴溜溜乱转。
“唉,你老盯着我干嘛?”
“哼!”石达被这一吼,才不情愿一边憋着一边解释:“那当然,这四处山头并立,多是绝壁,除了眼前的落马坡可直通山外,山后就只有那条深涧可以绕出去,我爹活着的时候四下里都找遍了,怎么可能有假,不骗你!”
叶初慢慢踱步,心下有些急迫:“看来只能走上一趟了,不然若被他们过了落马坡,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石达听不懂叶初要表达的意思,屈着脸挠了挠头皮道:“咋了,咱要走吗?”
竟是事已至此,尚未感到一丝紧迫感。
叶初当然也不指望他能出谋划策,思绪飞转,尽可能将后续所生变化都一一演化。
说来也并没有多复杂,身临绝境当有后路方能有恃无恐。根据石达所述,那占据深涧的妖虎竟能将其父亲重伤,实力定是不可小觑,如何有惊无险打通这条后路,还需要细细谋划一番。至于当下最主要反而是那根天地重器,要尽早让石达用精血覆盖,不然一切都是虚谈。
想罢,叶初幽幽望向石达,莫名眼神看的石达有些发毛。
身体不自然后退,轻声道:“你想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