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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垂棘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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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驿站,行至不远便到了十万大山山脚,原本平缓的原野骤然夹紧,两边都变成了高耸的山脉,雪落在山里树梢上,堆积的多了承受不住,落在地上发出接连不断“砰砰”的声音。走过山路的人都知道,山里弄出的动静多了去了,老一辈的人迷信说是山鬼索人命故意弄出的动静,但叶初知道所谓的山鬼无非是些山魈所属,只是长得骇人,再多便是一些虎狼猛兽,见了人也怕得紧,只要碰照面不轻易招惹或抱头鼠窜,大多平安无事。

    但传闻在太玄以外的深山大泽中,当真是有不知活了多少年岁的妖兽栖息,智近于人,还有草木生灵的精怪。这十万大山深处便是如此,只是太玄定玄分界对其有着天生的制衡,故而所谓的妖兽精怪并不多见。

    “这还真是个好地方啊”叶初坐在马上,松着缰绳,任由乌兽跟着前骑小跑着,自己拿着界盘好奇地不停摆弄。

    太玄军队行军时会有专人负责导向,这界盘叶初倒玩过好几次,但从没有细致的看过。看地图显示,整个幽州边境都被十万大山覆盖,而十万大山被人称作生命禁区,人烟绝迹、飞鸟不度,一端起源自赤洲,另一段深入泽州半境,横跨三州境域,连绵不知几万里,中间只有这一处缺口直通域外冰原,从风水角度,这是罕见的“二龙吐珠”之势,太玄自此缺口处修建城关,垂棘之名也由此而来。

    “有意思。”叶初轻笑一声,下意识将界盘放入腰间秘囊,却不想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早已脱离怯薛军,身上只穿了军中作训常服,而不是玄麟甲胄,无奈之下只能拽了拽胸前的皮质扣带,将界盘塞进怀中。

    自己常年呆在镇北恨这关,多年来未踏足境内半步,可月前却突然接到朝廷履职兵役的出征信,虽然此时正是兵役服值时节,但仍然透着些许阴谋味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叶初深知此行必不会顺利,但也乐得将就,自己总不能一辈子在镇北缩着,此行也算给自己重新踏足中原找了一个恰当的理由。

    “栾朝,你们送我至城下后,就立即回返吧。”沉思片刻,叶初对随行的队正说道:’回路上将我坐骑藏到城外市集马厩处,然后一路奔行出镇西边郡,片刻不得耽搁!”

    还未到垂棘关,叶初就早谋划好了退路,毕竟是身在他人地界,随行军士就没必要舍身犯险,有时候人多反倒不如自己一个人行事方便。

    栾朝听此命令,也知晓此行肯定出了变故,言语中多了一丝凝重道:”将军,王爷临行嘱托,若事不可为,可暂缓行事!“

    叶初讪笑一声:“我原本以为他们是冲着怯薛军来的,就方才种种,若我所料不差,完全是因我个人私怨,某些人的心眼着实太小,做出点事总让人贻笑大方。“

    停顿少许,方又转头说道:“你们出了镇西边郡后,就给家里传个信,姨夫知晓此事,也要早做应对,还有告诉姨娘不必挂心于我。“

    “我等此行是将军亲卫,怎能留你孤身犯险,我遣一骑回禀,剩余兵甲随行护送将军周全。“栾朝担忧叶初的安全,急忙回声道。

    “垂棘关是镇西边城,当然要多加小心,但要说犯险,也谈不上。“叶初幽声道,言语中听不出些许情绪:”同行目标太大,反倒不如我一人便宜行事,我会在他们发觉事情暴露之前退身城外,我身为怯薛军斥候统领,岂能在垂棘关前漏了怯,他们设这一局,临了总得让他们留下些东西。“

    相比叶初的胸有成竹,栾朝却显得并不乐观,垂棘关与恨这关齐名,晋岳王府的白魇军又以鬼魅妖异盛名在外,想全身而退哪里有说起来那么简单。

    正欲再行劝说,却被叶初抬手打断了话头道:“行了,就照我说的做,你小子也别整那些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那些把戏,出了城尽快离开边郡,这是军令。”

    栾朝被说破了心事有些羞赧,只是隔着面甲看不见具体神色。

    叶初做此安排必是有所依仗,却又不足为外人道,他也并未料到,自己尚未入关打探,便已大体猜测出此事原由。但却又不得不将自身置于险地,阳谋之计便是如此,若此时退去,岂不横生掣肘,平白落人口实。届时来自玄京城的矛头便不仅仅只针对自己,而是整个恨这关了。

    随着马背摇曳,叶初沉思不语,实在心下暗想对策,一行十骑便如此慢悠悠踏雪而行。

    离垂棘关还有几里地的光景,视线再次宽阔了起来,密集的雪花也有渐稀的架势。自有一骑先行而去,待叶初一行来到城下时,早有两列银甲兵士分列城门两侧,一白衣文士立于街道中央。

    看到叶初骑马而至,连忙上前道:“下官白魇军参军知事范进,恭迎承安王大驾。”

    纵然心里早有预料,但现实却仍然让叶初稍微晃了一下神,这下马威已经甩的快要撕破脸皮了。

    心中哑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叶初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拿捏一手王爷的好架子,手势虚扶道:“范知事不必多礼,你我皆为军人,在军中还是以官职相称就好。”

    范进急忙推脱,连声不敢:“王爷折煞小人了。”

    看到叶初并无后话,范进才躬身道:“王爷莫怪,我家王爷身体有恙,常年卧病在床,不能亲身相迎,而宓郡主对白魇军政务又从不过问,近些时日大雪连绵,军中守将都外出巡防去了,所以只能下官前来接驾,还望王爷~。”越说声音越低,可能最后也知自己底气不足,慢慢止住了话口。

    叶初闻言道:“无妨,我本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范知事不必惊慌。”

    细致打量这垂棘关,境内一侧城墙并不高,目测只有十余丈。城头垂棘关三个刻字金筋玉骨、形若云烟,如牙珠美玉夺人眼球。江湖传言此刻字乃当代文坛领袖,被誉为“天下文峰之首、古今才情第一”的文曲太白亲手所书,此人年少成名,却甚少有墨宝流传,只这三个字早被有心人拓印了无数次,城里的那些闺秀才女几乎人手一份,以示思慕。刻字上方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宝珠,乃是当年白嵬军肃清极西冰原时所斩杀一妖兽内丹,就这么赤裸裸地放在城头,也无人敢打它的注意。

    两边山脉砌石擎天,经过不知万年的风雪锤炼尽显狰狞,透着一股诡异的黝黑色,山缝间只留下了这道细长的卡口,关隘虽不甚雄壮,但借此山势给人感觉很是威严。城外还有一处边郡百姓走关的市集,像这种天早已封市,大雪覆盖下,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叶初眯了眯眼睛,好似被雪光刺得目盲。武道中人性命合一,对不经意间泄出的那缕气机最是敏感。整个关隘头上与脚下两股威严气势直让他感到如针刺目,虽不如玄道中人看得分明,能对照着说出个一二三来,但叶初也知道,这定是垂棘关据关守险所依仗的那两座大阵。就如恨这关一般,地面有固金阵,空中有陷空阵,除了防止敌人挖掘地道、空中横渡以外,还有其他种种妙用,天下雄关不外如是。

    “王爷,暂请先行入关。”范进躬身在前引路。

    众人随后前行,几步来到城门,守城的兵士皆一身暗银色甲胄,关节活动处都附有一层厚厚的动物毛皮,头戴鬼脸面甲,所持兵刃和穿着都与其他军队迥异不同。

    “好了,就送到这吧。”叶初并未直接入城,随手将缰绳递到栾朝手中:“此处乃边关重地,你等身为怯薛军兵士,执甲入城不合军纪,就此回返吧!“

    “将军~”栾朝张嘴欲说什么,叶初忙瞪了他一眼。

    “将军保重!”“将军保重!”~当下,随行兵士皆不敢多言,拱手道别。

    范进见状连忙道:“天色已晚,此等天气如何赶路,下官早已备好房间,酒宴,诸位同僚当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啊!”

    “唉,他们皆有军务在身,不便在此久留,劳范知事费心了。”叶初笑着拒绝,说完一挥手势,怯薛兵士抱拳作别,提马转身疾驰而去。

    望着黑甲离去,叶初心中也感慨良多,特意在城门前站了许久,直到众人身影都被风雪掩没。

    “见笑了,范知事,这相识多年,突然离别,着实有些伤感!”

    范进赶忙道:“王爷与怯薛兵士袍泽之情,让人感动,我等羡慕都来不及,何来见笑!”

    叶初莞尔一笑,面色看似笑意却带着一丝轻蔑。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进城吧,我都等不及领略西境冰原的风土人情了。”

    “王爷您先请。”范进躬身落后半个身位一路相随。

    穿过城门,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过了甬道,还有一道内城门,过了内城门,叶初突然感觉整片天地都鲜活了起来,青石板的街道,宽度比之驰道也不遑多让,两边整齐的店铺,熙攘的人群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行人都撑着伞,纷落的大雪丝毫不消减游逛的雅兴。雪花落在地面便消散不见,这便是固金阵的妙用之一,可集地火之气,用于煮饭、取暖,更免除了冬日清扫积雪的困烦,至于屋檐上的残留雪堆,碰巧一个艳阳天,太阳光一照便化了个大概。城关中人一整个冬里都可以猫在家里,最是惬意。

    除了城外走关的市集,垂棘关内也有自己的集市,每月五、十便是开集的日子,今日恰逢二十五,只是天色将晚也快到了散集的时候。

    范进边走边一一介绍,叶初不时点头应承。城中最招人眼球的,除了各色各异的商品铺子,就是搭在房舍间的几座高高的塔楼了。

    叶初不漏痕迹地暗暗打量,这瞭望塔高足有二十余丈,弓弩之力所不能及。并非是指射程不够,而是这种高度,人在下面视线受限非常严重,几乎没有角度能够射中楼内之人,而且顶部还装有护栏,这足以保证瞭望手的安全。而且哨兵置身塔中,四下皆无死角,地面一举一动尽观眼内,实在是城御防事之利器。

    “此行若是有变,要是想全身而退,这塔楼便是重中之重”叶初心里暗暗想着。

    而正思忖之间,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嘶鸣,一行人正经过一座客栈,叶初闻声看向客栈侧边院内,一匹枣红色骏马正在马厩中大快朵颐,叶初看到心中一乐:“这还真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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