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也是个苦命人
“还有我,还有我。”
苏钰高高地举起手,拉着柳嬷嬷过去和几小只一起排排坐,捧着碗听霍明端讲故事。
相传,很久以前,在北疆一个小村子里,住着一对善良的农夫,老两口仅靠着种几亩薄田维持生计,日子过的很苦,但老两口却非常乐善好施,看到别人有困难总是倾囊相助,是远近闻名的好人。
有一天,农夫出去打柴,看到路上躺着一位衣衫褴褛、饿的奄奄一息的老者。农夫又动了恻隐之心,就把老者背回了家,老伴看这位老者快要饿死了,就赶紧把家里仅有的一碗米煮成稀饭给老者吃,老者吃饱了,有了精神,看了看农夫的家,叹了口气说:“你们日子过的这样苦,还把仅有的一点米给我吃了,真不知怎样感谢才好”。农妇说:“快别说感谢,天下穷人是一家,家里人不帮助,还有谁能帮呢”。老者听了农妇的话,很受感动,从怀里掏出一粒种子,递给了农妇,说:“这是一棵榆树的种子,把她种到院子里,等到长成大树时,如果遇到困难,需要钱时,就晃一下树,就会落下钱来,切记不要贪心”。说完老者就走了。
农夫把这粒种子种到院子里,果然长出一棵树来。老两口精心地侍候着,浇水、除草、施肥,几年长成了一株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更奇怪的是树上竟结出了一串串的铜钱。虽然有了这棵树,老两口还是靠种地维持生活,只是遇到非常困难或者帮助别人的时候,才到树下晃下几个铜钱来。这个消息很快传了出来,被村里的一个恶霸地主知道了,他带着打手,气势汹汹的来到农夫家,把农夫赶了出去,霸占了这棵树。老地主来到树下,看着树上结着一串串铜钱,抱着树就晃了起来,树上的铜钱像雨点一样哗哗地落。老地主一边晃树,一边哈哈大笑,一边喊:“我发财了,我发大财了”。老地主从早晨晃到中午,最后老地主和他的打手都被铜钱埋了起来,压死了。从此以后,这棵树就再也不落钱了。
“所以,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不能太贪婪,贪求无度不知满足,害人害己。”霍明端肃着小脸,语重心长地做了这番总结。
霍明阳一开口就歪了楼:“榆钱真的能摇下钱来么?”
霍明阳这话一出口,霍明端愣住了,苏钰愣了一下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修竹细声细气地说道:“若是真能摇下钱来,谁还肯把树砍了呢?”
霍明阳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因为你钻钱眼里去了啊。”苏钰逗她,她一听不依了,跑过来跟苏钰撒娇,非要苏钰把话收回去不可。苏钰刮她鼻子笑着说好,把碗放一边指着她们说,“玩笑话我收回来了啊,你们都没听见啊,不许再提。”
说笑间,汤都凉得差不多了,大家都低头喝汤,喝完了继续边说笑边干活。
夜越来越深了,空气里渐渐泛起凉意,月色如水,照得院中明晃晃的。兄妹俩明天要上学,苏钰就催着她们早点休息。霍明端嫌房里热,要搬了胡床在院子里睡,被苏钰拦住了,怕更深露重着凉,让他在自己东厢的廊檐下睡。怕吵孩子们休息,苏钰把东西都搬回了房,房门大开着,坐在门口就着月光继续干活,一直忙到眼皮抬不起来了,往躺椅上一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苏钰只觉得腰酸背痛,伸着懒腰出了门,左右一扫,院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孩子们要上学早就走了,柳嬷嬷要采买一个人忙不过来,把山茶也叫走了。廊下小桌上摆着清粥小菜,摸一把,已经凉了。
苏钰吃了早饭,打水洗了碗,回房继续忙昨天下午的木工活。
快晌午时柳嬷嬷和山茶回来了,手推车里满满的都是米面粮食,喘吁吁地进了门,顾不得擦汗,扛起袋子往西厢跑。
西厢打扫得干干净净,地上放了一个长竹匾,竹匾底下垫了粗梅枝隔空了,昨晚编的围子放在旁边。先卸了米堆进竹匾里,围子插在米袋和匾沿中间,米袋抵实了,围盛一个小圈再绕过去围住面袋。就这样绕出三个区域来,米面杂粮区分得明明白白的。
两车卸完,两个人又急急忙忙往外跑,柳嬷嬷说是还得跑两趟。苏钰想这样来回太折腾,叫柳嬷嬷花点钱叫门房婆子门帮忙,她们不好随便去花房找刘婆子,但门房的人去找人帮忙完全没问题。柳嬷嬷想想是这么个理,擦了把汗拉着山茶忙忙地去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柳嬷嬷终于又回来了,身后跟着刘婆子和一个中年女人,那女人看上去比柳嬷嬷要壮实一点,是真的壮实,肌肉轮廓分明的那种。两个人拉了一辆大车,比昨天刘婆子推的那辆车还要长一半,车上堆得满满的高高的,看着就沉,也亏得她们拉得动。
苏钰忙让她们歇会儿喝口茶,她们摇头不肯,也不让柳嬷嬷动手,那女人一边腋下夹一袋,咚咚咚地就往房里去了,刘婆子肩上扛一袋米也走得飞快,她们都回来了柳嬷嬷还没走到西厢门口。
苏钰过去帮着扶围子整理布袋子,也忙得一身是汗。
那女人和刘婆子忙完了就要走,苏钰赶紧拦住,非让她们喝口茶歇一歇不可。这两人也的确是累了,推辞了两下也就在廊下坐了,接了山茶端上来的茶很快就喝干了。山茶又去倒茶,柳嬷嬷早得了苏钰的眼色去房里拿了两个小荷包出来,一人手里塞了一个。
那女人吓了一跳,坚决不肯收。刘婆子知道苏钰是诚心给的,道了谢就收下了,也劝那女人收下。女人摇摇头,把荷包放到桌上,红着脸看苏钰。“我不要钱,我、我想学着编竹子的手艺。我有的是力气,以后院里这些粗活脏活都交给我,我肯定干得妥妥贴贴的。”
女人很紧张,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的,但是意思很明确。苏钰看着她,一指柴堆:“这些是你送过来的吧?”
女人脸更红了,红得能滴出血来,说话更结巴了。“是是的。”女人声音有点发抖,“姨娘给我水喝,还、还给吃、吃的,从、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过,我感、感激你。”
刘婆子比昨天大方多了,听她说得不成个句子,叹了口气,跟苏钰解释:“王家的是府里的家生子,原在浣衣房当差的,后来被指给了花匠老王家的二小子,这小子不成器,吃酒赌钱无所不为,没钱用了找媳妇要,要不着就打,可怜那些年王家的身上没一块好肉。后来这小子在外头喝多了酒,醉倒在雪地里冻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的房子都被债主夺走了。现在和公公婆婆挤在两间小抱厦里住着,孩子大了整天光铃铛,唉,作孽哦。”
也是个苦命人。
苏钰心有戚戚,这是个比原身还要悲惨的女人,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
“学手艺不难,难的是工具,你一年的月钱也置办不了一件。”现实就是这么残酷,苏钰很坦诚,把该说的说在前头,“我可以教你手艺,也可以把工具借给你,但是你只能在我这院里做事,拿出去被发现了不能攀咬出我来,你能做到吗?”
王家的连连点头:“做得到的,花房里的杂事都是我做,日日都是最晚走的,没人会在意我。我嘴巴笨,不会说话,但我跟您保证,被发现了我就是死也不会把您供出去的。”
“那你想跟我学哪样?”
“啊、啊?哦,我想跟您学编竹箩竹篓子,本钱小点,我能拿得出来。”
“你也不能光看本钱,要多出去看看能不能卖得出去,别市卖的又多又好还比你的便宜,那你不是赔了功夫折饭钱?”
“回姨娘,我访过的,坊市里有专门卖这类小件儿的,我打听过,只要做好了他们都收的,一只这么大的竹篓子能赚两文钱呢。”女人边说边比着手势,大概是苏钰说话和气,她没那么紧张了,说话也顺畅了不少,“听说忙得快,一晚上能做七八只呢,我不贪心,一晚上能挣十文八文的,给我家大郎添件小衫子两碗饭就谢天谢地了。”
倒是个不贪心的,心里也有成算,苏钰心里暗暗点头。
“这样吧,我现在就教你打底,我做你看,不懂就问,我只教三遍。”三遍过后要是还不懂也不用学了。
“现在?”女人吃了一惊,慌乱地连连摆手,“现在不行哦,我要回花房,她们找不到我,那些活就没人干,她们要骂死我的。我我我我我下了班就过来行不?”
女人可怜巴巴的,苏钰也没勉强,让她先回去了。
女人千恩万谢,把院子打扫干净才跟在刘婆子身后出了院子,走的时候没忘记把院门轻轻关好。
等女人走远了,山茶沉默着进了厨房准备午饭。
山茶沉默得有些过分,吃饭的时候都没有声音,苏钰想了会儿才想明白,这丫头在吃醋呢。于是伸手揉她脑袋,把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双丫髻揉得乱七八糟,看她脸鼓成了个大包子,笑了:“你这丫头吃这个醋做什么?你性子活泼,坐不住,学这个没意思。”
“那、姨娘要教我什么?”包子立刻就消散了,唇角高高地翘起,眼角眉梢尽是笑意。
苏钰一点她的额,笑得更欢喜了:“你做菜很有天分,我教你还少了?等天凉了东西放得住了,我教你做点心。”
“点心?有红豆酥吗?”
“我喜欢红豆饼,你能先做这个吗?”
“那还是做水煮鱼吧。”
“你买到鱼了?”
“没。”山茶理直气壮,“没有桶,鱼走半路上就臭了!”
“那你带个竹箩啊,早跟你说了,我编的竹箩能装得住水养得了鱼的。”
“那我下午再出去一趟,我都打听好了,傍晚江里打鱼回来的渔民就回来了。”
“那多买几条,江里的鱼更鲜美,晒鱼干都好吃。”
柳嬷嬷眼睁睁看着她们歪了楼,饭都不吃了再那讨论鱼怎么做更好吃,虽然见怪不怪了可还是想摇头,敲桌子叫她们吃饭她们也当没听见,她只好自己慢慢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