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屈万华咸死了？
蛋哥惊奇的看着林若军，嘟哝一句：“你真能！”那鱼哥看林若军的眼神，似乎也变了。林若军敏锐的意识到，在这些人眼中，自己是个能人！
其实不光是冯家村，有资源的人就是王者！就是受人尊敬的大佬！只不过现实世界里，资源是用钱衡量，而在这里，资源就是资源。
屈万华以为他的资源是力气，正在听话的认真干活。
此刻他正在围墙下铲土。修好的围墙需要用土回填，把地基埋在土里。
很久没干这么重的活儿，刚开始时他还觉得新鲜。天气虽然还不算热，但他很快就满头大汗，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然而这还不算什么，要命的是，早上赌气吃了一大坨咸菜，此刻嘴里又干又苦。
围墙旁边的监工是个眼神憨直，脑子似乎有点问题的傻大个。见屈万华停下来找水喝，他一边呵斥一边朝他扔土块：“不许偷懒，快干活。”原来这里的规矩是，为了防止工人打拉屎拉尿偷懒的主意，严格控制了他们的喝水、上厕所次数。
每个人每天只有两次喝水和一次上厕所机会！而且上厕所时间只能是下午！
此刻才上午十点多呢！
屈万华无奈，强忍住口干舌燥的不适，继续回去铲土，内心里则把冯村长和他老婆大黄姐姐骂了无数遍。他恨死了这些抠门、吝啬、无耻、黑心压榨劳工的老六们！
然而他感到嘴唇开始起皮了。
他舔了舔舌头，感觉一团火从喉咙里冒出来。
他感到头晕目眩，捏铲子的手似乎有些麻木。
“不行，我要去喝水。”他暗自发誓。此刻水就是他的情人，就是他的生命，就是他唯一的目标！他决定，无论谁都阻止不了他去找水喝的坚定步伐。
他将铲子扔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天。并不算炽热的太阳，此刻让他恨之入骨。
傻大个见他离开了墙角，恶狠狠地威吓道：“回去！干活！”他的眼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让大家不停地干活。
然而屈万华并不理会他。他动了动舌头，感觉喉咙火起，说不出话来。
傻大个生气了，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气呼呼的站起来，迈着重重地步伐，朝屈万华走了过来。他手上拿着一根铁棍。
旁边几个工人惊恐的望着屈万华，却不敢说什么，手里的活也没有停。
傻大个抡起铁棍，瞄准屈万华的头就砸了下来。这家伙打人，往死里整啊！屈万华虽然渴，但并不傻，忙歪头躲过这致命的一击。然而他感到整个身子都变得麻木，身体的行动无法跟上脑子的想法。铁棍重重地砸在他的背上。
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这么不经打？”傻大个眨巴着眼睛，看看手里的铁棍。他以为是自己把对方打死了。
然而工人们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继续忙碌着手里的活。傻大个指了指一个拿铲子的人：“拖过去埋了。”那人忙走过来，将屈万华拖到一个坑边，囫囵个儿的推进去，然后拿铲子开始挖泥土埋人。
傻大个则去采石场向鱼哥报告减员情况。
“死了一人。”傻大个粗声粗气的说。
“噢！”鱼哥看起来习以为常。
“埋了。”傻大个又说。
“嗯。”鱼哥漫不经心回答，“扣你一分啊。”
傻大个痛苦的点点头。
监工底下的工人死人，监工要被扣分。林若军大概听明白了他们的规则。只是不知道这分代表的是什么。
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人！
林若军问道：“哪里死人了？”
鱼哥指了指围墙角落。
“死了个什么人？”林若军有些担忧，忙转向傻大个。
“新来的。”傻大个似乎不想回答他，但见鱼哥对他比较客气，于是轻声应道。
“是个一米六几的年轻人？”林若军又急切的发问。
傻大个看了看他，不说话。鱼哥也有点不耐烦似的说：“这里死人，常有。”
林若军感觉一股气血往脑门上冲，饶是他性格沉稳，遇事沉着，此刻也有些忍不住要发火。
这些混蛋是娘胎里出来的吗？把人命看得这么随意，这么微贱！
然而他不能发火。论打斗，他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论权威，他也没有什么威信。
他有种想拿钱砸在对方脸上，逼迫对方说几句人话的冲动。然而灾难之下，他已经身无分文，摆不起阔气大佬的谱了。
他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如果是那个一米六几的年轻人，你们可能要倒霉了。他是婉玉的心上人。”此刻，只能拿冯村长家的关系来压他这些手下了。
“婉玉是谁？”傻大个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林若军苦笑，解释道：“冯婉玉，冯村长的女儿啊！”
“他是村长的未来女婿？”鱼哥倒是理清了关系，瘦削的脸上暴起两只眼珠，仿佛竹竿上绑着两颗玻璃球。
“死的是他吗？”鱼哥尖声责问。
傻大个理解能力似乎偏慢，他缓缓思考着这其中的关系，急得鱼哥和林若军想勒死他！
他似乎终于理清了关系，看鱼哥的眼神有点慌，庞大的身躯竟微微颤抖，声音抖得像从坐在高速过减速带的轿车上发出的一般：“是~是~是~”
鱼哥一把蹿了出去。林若军也跟着他跑了过去。傻大个犹豫一下，也跟着他们跑了过去，仿佛一头受惊的熊。
“我的好兄弟，你可千万不能死啊。”林若军嫌刨土的工人动作太慢，亲自跪在坑边，一边用手刨土，一边小声祈祷。
鱼哥也加入了刨土队列。随后赶到的傻大个，以及再后面赶来的蛋哥，也都跪在坑边，用力刨土。
鱼哥恨恨的对那埋人的工人骂道：“刚才恁快！”意思埋人的时候动作那么快！
傻大个没听出来他话里埋怨的意思，居然腆着脸邀功道：“嘿，我管得好。”
鱼哥气恼的看了他一眼，催促道：“赶紧刨吧。”
傻大个突然说：“刨土慢，拿锄头挖吧。”鱼哥瞪大了眼睛，这脑回路，是嫌人死得不够快，要挖死他吗？
傻大个以为自己主意高明，居然咧嘴一笑，冲旁边工人道：“拿锄头！”
“锄你妈的头！”鱼哥气不打一处来，站起身，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傻大个顿时跌入坑中，像一块巨石压在松软的泥土上。
林若军心疼的看着土坑里那庞大的身躯，心想我这兄弟不被你们搞死都难！
几人又手忙脚乱刨了一阵，终于看见了屈万华的头和手。大家拉住他的手，奋力扯出来，摆放在一处空地上。
“死了。”傻大个翻了一下屈万华，宛如翻一条柔软的被子，沮丧道。
林若军气恼的推开傻大个，将屈万华舒服的摆在平地上，将他脸上的泥灰掸开。屈万华嘴唇龟裂，眼窝凹陷，双眼紧闭。想起他早上吃咸菜的情形，林若军心知他是脱水休克了。
“搞点水来。”他的声音威严不容置疑。有人很快端来了一大碗水。
一泓清泉，宛如从天上倾泻而下！
这甘霖洒向嘴唇，嘴唇就活了。
这甘霖洒向舌头，舌头就活了！
喉咙、嗓子、胃、肠、血管……屈万华似乎感受到了全身的器官！所有的器官都在甘霖的滋润下复活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林若军那张亲切的脸庞。奇怪的是，林若军说话时喷出的口水，他并不觉得恶心，似乎……还有点甜。
他的思绪回到了找水前的情形。他突然看见傻大个的脸，不由一惊。
然而傻大个此刻看他的眼神，是如此温柔，如此欣喜，温柔得让他起鸡皮疙瘩，欣喜得让他怀疑人生。
“兄弟，你脱水休克了。”林若军解释道。屈万华不好意思的虚弱一笑。
“鱼哥，我那一分……”傻大个见死人变活，却是惦记起自己的扣分来。
“他救的！”鱼哥指着林若军，一脸跟你没关系的神色。
傻大个失望的垂下头，像个小孩子一样嘟着嘴。
林若军暗想，这分数大概很有价值！他问鱼哥：“我救了人，那一分是不是该给我？”
鱼哥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转了两圈，尬笑道：“你不是监工，这分……没用。”
林若军道：“这样吧，分我不要了，但今天我和我这兄弟，就不干活了！”他指了指虚弱的屈万华：“脱水的人，也干不了活。”
“那可以！”没想到鱼哥答应得很痛快，看来是捡了个大便宜。随即他又对傻大个说道：“这一分，归我。”傻大个欲言又止，似乎不服气，但敢怒不敢言。
春夏之交的高山之上，蓝天白云，微风轻拂。
摆脱了沉重体力劳动的两个人，终于有时间欣赏起这户外的美景。
“林哥，你说，这要是没有洪水，该多好。”不知什么时候，屈万华觉得叫林哥，比叫林总，更让自己觉得舒服。
林若军看了他一眼，眼神亲切柔和，他其实早就把这个一身缺点，但心眼实在，性格耿直的小兄弟当自己人了。
在现实社会，金钱面前，他处处提防，知道很多人不是为了他这个人，而是为了他的钱，和他赚钱的本领，才和他交往，膜拜他，奉承他，甚至是欺骗他。
一句话，这些人目的不纯，不敢深交。
初时，屈万华大概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思和他接近。所以他姑且虚与委蛇。
但一场洪水，他自己也变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但屈万华对他的态度并无二致。他是真心佩服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钱啊！
一路避险逃难下来，两个人患难与共的走到今天，虽然他做出的贡献更多，但屈万华既尊重他，又维护他，也在一些关键时刻帮助到了他，是个忠实的拥趸。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的心是正的啊！
何况，人说“事非经过不知难”，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难事，难事多了心反而就变简单了，他的世界观，也正在悄然的改变。他深知，在这巨变之后的乱世之中，他需要朋友，需要知根知底的朋友，只有深交的朋友，组成团队，才能更好的存活。
别的不说，熟读历史的他，知道痞子般小亭长出生的汉高祖刘邦，靠的是汉初三杰打天下。拥有运筹帷幄的张良、能征善战的韩信和善于搞后勤的萧何，小小亭长刘邦才有了一代伟业。
汉光武帝刘秀，也是靠云台二十八将的鼎力支持，才从种田农民，变成东汉开国之君。
唐太宗李世民，也是靠凌烟阁中的二十四人扶持，才有了天下。而那二十四人里面，长孙无忌、柴绍、高士廉、刘宏基等，要么是李家的“自己人”，要么是和父辈、和自己混得很铁的老牌贵族。
宋太祖赵匡胤，为了在乱世中存活多一份帮扶，和李继勋、石守信等九个人结成“义社十兄弟”，有了这个团队，他才最终搞出经济实力占全球一半以上份额的富宋王朝。然而“杯酒释兵权”，赶走老兄弟们，宋朝后期的军事实力，也变得有目共睹的弱鸡。
还得是有知根知底的人帮扶，才能成事啊！
至于明太祖朱元璋，从义父郭子兴处离开时，也不过带走二十四个人。然而他就是带着这“淮西二十四将”，过长江，下金陵，最终开创了大明王朝。
乱世之中，主帅的素质固然最为重要，但谋臣、武将，也绝对不可忽视。团队的力量，才是成就宏伟大业的基石。
虽然林若军此刻对成就什么宏伟基业，还没有想法，但是看到洪水之下的灾民，看到工地上草菅人命的场景，他对人的看法，对朋友、兄弟的理解，却逐渐变得深刻。
“兄弟，你说冯村长修这城墙一样的围墙，到底是什么目的？”林若军看着忙碌的工地，问道。
“防止山下的人进来。”屈万华显然相信冯村长和他老婆大黄姐姐的说辞。
“唔？”这不是林若军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