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蜉蝣
棚屋里，殷素素和殷梅、奶妈、厨娘睡一边，孟家父子、村民、张千千和王伯在另一边的地铺上打呼噜。
另外四名许义村民守在篝火前值夜，三甲分别藏在左右和前坡警戒。
因为山坳上有上百只红狗蹲守，红甲只能爬上更高的山脊，在月光下，从山上俯瞰天生桥的动静。
天生桥那边的穿洞里，有火光跳跃，很显然，那些人并没有撤走，只是暂时扎营在穿洞，倒是比山这边，要舒服得多。
也不知什么时候，蓝奇悄悄来到红甲身边，递过一把大刀，轻声道：
“坤哥，给你，你继续在这盯着，我下去看看。”
“嗯，”红甲坤哥接过大刀，继续伏到岩石上，一动也不动。
蓝奇来到豺群面前，豺王顺从地来到他脚边，蓝奇指指山下，豺王看一眼，转头在前面走，豺群安静地让开一条路，蓝奇伏低身子，借着灌木的遮挡，很快来到天生桥桥头。
这群人也是高手，知道这天生桥根本形成不了防御，真要打起来，一点动静都能把这悬空的岩石弄塌了，桥头这边太狭窄，一两个人也对付不了那么多红狗。
所以，他们将防御重点放在了那边的洞口，用石头垒了半个人高的防御工事，不用猜，肯定有几把枪在暗中对着这边。
蓝奇猫着腰，观察了一遍周围，躲在树影下，对着桥念了一通咒语，将一道写着“隐”字的符贴在了桥一侧的石壁上，便悄悄返回山上。
拍拍红甲的肩道：“好好睡一觉吧，不必守了，今晚他们过不来的，也看不见这边的动静了。”红甲点点头，将大刀收起，将雨披严实的裹好身体脑袋，就在岩石根下躺着睡了起来。
蓝奇悄悄潜到其他二甲那里，做了交待，铁甲回营地，告知四名村民放心去休息，就继续返回森林边上睡觉，营地除了篝火在继续燃烧，整个山谷变得非常宁静。
虽然如此，但殷素素并不知道状况，而殷梅除了苍白地安抚几句，并不能说服她安下心来，又加上睡不习惯这草铺，她艰难地熬到三更，也未能入睡。
人要是精神不安分，事就多，她拍醒殷梅，悄悄说：“妹儿，我想起夜，你陪我去。”
殷梅二话不说爬起来，俩人披上斗篷，轻轻钻出了棚屋。
殷梅从火堆上拿了根燃烧的木柴，陪殷素素到遗址背面的临时厕所方便完，回到前面，却发现黑甲站在平台边缘，对着殷梅招手，俩人过去，黑甲轻声说：“跟我来。”
殷梅自然是信任他的，殷素素有点犹豫，但看侄女直接跟下去，她不放心，只能跟上。
茅草中开了一条路，下行五百米的样子，靠近坡地的边缘，眼前巨大的深谷，万丈深渊，雾气沉积，漆黑一团。
一个身影站在右边几百米外。
黑甲领着俩人到了悬崖边四五米的地方站住，殷素素盯着那边的身影，看不清面目，便问黑甲：“那是谁？”
“自己人。”
殷素素没再说话，她并不知道棚屋里有多少人休息了，也就把那身影，看成是自己队伍里的人了。
但殷梅知道，那不是。
黑甲一动不动站在悬崖边，静静看着深渊里，姑侄俩一旁站着，也不知道这是要干什么。
差不多半刻钟的样子，黑甲突然指指右边，只见峡谷尽头，一个蓝色的萤光慢慢飞了过来，很显然，右边转过去，就是天生桥下的深谷。
这沟壑，连通一起。
这个光点快飞到面前时，那边又飞过来几只，紧接着，像开了闸，密密麻麻的萤火涌了出来。
它们铺满了峡谷，像银河，像流沙，像飘带一样，旋转起舞。
场景实在太不真实，太梦幻，两个女人被这美丽的景象震撼了，不约而同说道：“太美了。”
殷梅问黑甲：“这是萤火虫吗？”
“不是，是蜉蝣，”黑甲这惜字如金的冷酷性格，姑侄俩也算是领教了。
有些蜉蝣飞到了面前，殷梅伸出手，让它们轻轻落到掌心，一看，是种细长的虫子，透明的翅膀，带着幽幽蓝光，如梦如幻，但很快，这些虫子的光就暗淡了，接着，空中的所有光，都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峡谷，又恢复了开始的样子。
“这是今晚第五批。”黑甲依然语气冰冷。
“太美了，可惜，太短暂。”
“我记得你姑父说过，蜉蝣只在夏天出现，这离夏天也还早啊，怎么就有蜉蝣了呢？”
“是不是山中环境特殊？我那私塾老师提到过，一般发光的生物，多是生活在地下洞穴中，”
峡谷的风停了下，俩人不约而同都闻到了孟海身上的蝴蝶香：
“姑姑，会不会跟那香有关？”
“它不是驱虫吗？怎么还会吸引虫子呢？”
“也许不是使虫子害怕，而是使虫子太兴奋，有些毒虫，就本能逃避，蝴蝶兰会吸引黑蝴蝶，或许，就是因为黑蝴蝶比较强大，需要这种刺激，才能蜕变成碟成茧。”
“如果蜉蝣是被刺激到提前蜕变了，那也没什么，但如果是复活了黑蝴蝶……”
殷素素瞪着眼睛道：“它经过的地方，寸草不生？”
黑甲瞪着两个想入非非、神经兮兮的女人，表情十分无语。
“不是说这黑蝴蝶不存在吗？不如就看看，还会勾引出什么奇特的生物来。”
说完，殷梅看看远处那个人影，很显然，她们再小声说话，他也是能听见的。
起雾了，从峡谷里开始蒸腾而上，殷梅紧了紧斗篷，感觉到冷，看了黑甲一眼道：“太晚了，我们回去了。”
黑甲点点头，姑侄俩踩着月光，爬回平台去了。
黑甲目送俩女人消失在视线里，才走向远处的黑影。
本以为今晚一定会平安度过，殷梅回到棚屋，很快就入了梦乡，正睡得香甜，却被一阵嘈杂声扰醒。
只见黑暗中，棚屋的男人都在穿衣服往外面走，外面红狗发出嘶吼，营地处于紧张慌乱中。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殷素素睡眼惺忪地问。
“你们睡吧，不要起来，照顾好孟海，我们去看看就好。”孟义山穿好靴子就往外面走。
奶妈厨娘也醒了，半坐着看着，殷梅已经穿好鞋子，披上斗篷，对疲惫的她们说：“你们不用出去，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说罢，也随即出了门。
只见男人们举着火把，从侧面向山脊爬去，红狗群在山坳上非常激动，对着天生桥那边狂啸，铁甲和黑甲坚守在自己的位置，在黑暗中观察着这边。
殷梅踉踉跄跄跟着爬上来，红甲正趴在那看着山下，看到众人上来，赶紧招呼熄灭火把，并将手放在唇边“嘘”，众人伏低身子爬了过去，从树弄中往桥上看去。
只见穿洞口几个火把正在熊熊燃烧，几个黑衣人站在天生桥那端，正在议论着什么事。
而从空中看去，天生桥中间一段不见了，只有一团黑气氤氲弥漫。
他们朝那团雾气遮掩的桥上丢石头，石头没声没息，丢火把，火把的光也瞬间被吞没，于是，有人指着边上一个人，要他爬上桥去看看，并在他腰上系了一根绳子。
那人才往雾气里摸索着走了几步，就“嗷嗷”叫着，连滚带爬退回到洞口：
“不能去不能去，里面什么也看不见，脚下是悬空的，感觉不到实地，太他妈吓人了。”
“真他妈见鬼了，这地方那么邪门，来，给我打，看看是什么妖怪作祟。”
说罢，旁边两个人拿起冲锋枪，就对着桥上来了一梭子，那些子弹打进雾气中，全没了踪影。
桥这边，依然月光冷清，微风习习，什么也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