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因病荣得一夕幸
王爷醒来时已是晚膳过后，他空空的眼神如那泥胎木偶，外面李沛怡的哭声惊天动地，也不知道王爷能不能听见。
我来到他床前，问道：“王爷醒了，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妾身吩咐下人去传膳。”
他未回答我的话，自己起了个头，“这些天一直是你在我身边伺候的吗？”
“是，福晋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李福晋去照顾她，如真的病也没有好利索，所以妾身前来照顾。”
他淡淡的说道：“你辛苦了，这些天我一直能感受到有冰凉的帕子擦拭着我的脸，以及一碗又一碗的苦药喂到我的嘴里。”
我含笑，“妾身本就该照顾王爷，谈不上辛苦。”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说道：“通知下人去好好安置吧，再让福晋去安慰她，我现在没什么胃口，晚膳就不用了。”
“是。”
王爷醒了我也放松了不少，吩咐下人去传话，福晋只是让我好好服侍王爷，别的事不用管，正好，外面鸡飞狗跳的我也懒得出去，何不在这小院子里看看雪熬熬药，总比去外面听李沛怡哭嚎好得多。
太医晚间来诊脉，说王爷的病症好了许多，只是病久了身子虚还需要好好养着，少说还要再休养一个月，平日里多服用一些温补的营养品就好。
下人炖了一碗燕窝和冰糖银耳汤，我拿起燕窝放在王爷的手边，说道：“这是小厨房刚炖的燕窝，王爷尝一些吧，身子能快些好。”
王爷幽幽的眸子看着被子上的龙纹出神，我以为他是没有力气端起来喝，于是我端起碗，舀了一勺吹了吹放在了他的嘴边。
“王爷，妾身吹过了，不烫。”
王爷愣愣的看了我一眼，幽深的眸子露出了一缕异样，与我对视几瞬才张口喝下那燕窝。
我心中发笑，这王爷喝东西竟然需要人喂的，果然，人一生病就会像小孩子一样，我一勺接一勺的喂给王爷，王爷胃口好了许多，那一碗燕窝喝了见了底，我又将那银耳汤喂给王爷，王爷喝了两口就不喝了，觉得太甜，以后不用上这道甜品。
王爷醒了的事王府上下都知道了，我心中担忧如真在外如何，如今她想传进来消息怕是不能了，我只能闲来无事听那些下人叨咕两句，才知道府内发生什么事。
李沛怡自弘昀去世后哭晕了多次，福晋一日三次的差人来问候，自己亦是伤怀弘昀离世之事，下了两场雪福晋的心口愈发痛得厉害，最后只能躺在床上喝着补药，宋璃云依旧像以往那样事不关己，她自从前几年丧失孩子之后，就对府里的事不闻不问，看事也是不咸不淡，李沛怡丧子她没有去慰问，福晋不快她也没有去侍疾，这可苦了如真，一天几次的跑来跑去，听闻人也跟着瘦了一大圈。
外头这些事王爷自然是不知道的，我不让那些下人把这些话传给王爷，王爷需静养，烦心事只会增加他的病情，所以外面就算闹翻天了，这里依旧祥和，如乱世中的世外桃源。
王爷已经可以下床，穿着浅黄色的中衣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子出神。
我给他披了一件披风，说道：“王爷，十一月了，您坐在窗口边，小心受凉。”
“弘昀的后事都办完了吧。”
“回王爷的话，一切都安排妥当。”
王爷点了点头，背影有些落寞，他轻轻道：“我这几日病着，弘昀是怎么会突然染上时疫，府中还有别人染上了吗？”
王爷的话虽然平淡，但在我心里却响起了一道惊雷，王爷这是有所怀疑了，我强装镇定，就连呼吸声都保持着平稳，我哀哀道：“听闻昀主身边的两个太监也染了时疫，无人照拂在昀主离去的前两日就被人拖出去埋了。”
“知道那两个太监都去了哪了吗？”
我用指甲抠着手中的肉，说道：“下人来传话，说是那两个太监一直伺候在昀主身边，行踪没有查到，不过昀主前些日子想要吃仪顺斋的糕点，想必是那两位太监出去买了。”
我说谎话时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弘昀想吃糕点，这件事是如真告诉我的，那两个太监也的确是出去买了，而弘昀吃完，如真顺势用我的丝帕给弘昀擦了嘴，这一切做的天衣无缝，就算查也查不到如真和我的头上。
半晌后，王爷低头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沛怡无用，一味的看顾弘时，忽略了弘昀和惠月，我真的怕弘时会毁在她的手里。”
我来到王爷身后给他揉肩，说道：“哪有额娘会害孩子的，昀主原先体质就弱，今年也是染了两次风寒，李福晋也算是尽心照顾了，只可惜这次时疫来势凶猛，王爷都没有躲过去，可怜昀主和李福晋了。”
”如今府上现下状况如何了？”
“府上已经没有感染时疫的人了，王爷放心便是。”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我的手上，那手心的温度还没有我手背的温度热，感触有些凉，印象里这是我与王爷第一次亲密接触，我不由得面红，捏起肩膀的力度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又把手拿回去了，挺拔的腰背有了佝偻之意，他唉声道：“这么些日子见你也是个细心的，我染了时疫别人不愿意过来照顾，你倒是不怕这个，就不怕自己被我过了病吗？”
我摇头，假情假意道：“妾身一切都归王爷所有，没有王爷也没有妾身，妾身对王爷的心一直不变。”
我嘴角含笑，不知是不是我的冷笑，我的心，我对他能有什么心，不宠我不爱我，仅凭给我一顿饱饭我就要对他付出真心吗，我在府中这些年遭遇的委屈哪一件不是源自于他。
他身子一怔，说道：“你有心了，我以前没怎么好好对你，以后不会了。”
这次换我怔住了，这算什么，只因他生病我在他身边照拂就对我改了态度吗，都说人病时意志力最为薄弱，如今看来，即便位高尊贵的王爷也会因此改观，李沛怡那句话说对了，没准我真的会得到王爷的恩惠呢。
我和王爷已有一月未曾好好洗漱，我明显感受到我头上散出来的异味，王爷头顶的味道也不太好闻，当晚太监就烧好了热水，我拉上屏风，把身子浸在浴桶里，那种舒适感，排出了我这一月的苦与累，热水游走在我的肌肤上，热气包裹着我，渐渐的我眼皮开始沉重，就差点在浴桶里睡下去。
我足足泡了一个时辰的澡，一身疲劳消散大半，我又花了半个时辰绞干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虽然还写有疲意，但精神已经好了不少，看起来倒像个生龙活虎的人。
这些日子我和王爷一直是分床而睡，王爷睡在里头寝殿，我睡在外头榻上，心想着王爷可能还没睡，便要去服侍他安寝。
谁想到我一进去就见到几个太监在服侍王爷沐浴，王爷闭着眼睛坐在浴桶内，几个太监来回擦拭着他的身体，裸露的胸膛，被热气蒸红的脸颊，我心头一跳，连忙转过身，脑子里却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体。
他被我用木簪插了一下，清理过后见我时也是身着中衣，他明亮的眼睛时间最亮的星星都不如他，想到这，我都未曾发觉我的嘴角已开始上扬。
“转过去做什么？”
王爷的这句话惊醒了我，我此时回头也不是不回头也不是，我尴尬的转过身，发现他已沐浴完毕，太监正服侍他穿衣，王爷身着中衣的样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只是此刻，王爷恢复了以往的精神头，再穿上新缝制的中衣，看着难免有点脸红心跳。
王爷遣退了下人，此时屋内只剩下我们二人，不知为何，我总是有些不自在，明明这一月屋内只有我们二人，他生病时我能搬着他的身体，给他擦脸，现下好了，我倒是多了几分不自然。
“怎么不抬头？”
我徐徐的抬起头，发现他用一双笑眼看着我，我被看的有点心虚，心想他还不如昏了，起码我可以坦然的面对他。
“王爷还需要妾身服侍吗？没事的话妾身退下了。”
他点点头，“还需要你的服侍。”
我愈发尴尬，红着脸道：“王爷还有什么是要妾身帮忙的吗？”
他吹了一盏油灯，屋内暗了几分，我心跳如雷，他坐在床上，示意我过去。
我扭扭捏捏的走到他的身边，赫然看到床上铺着的一张白丝帕，我虽未经男女之事，但也不是傻子，闺阁之事我成亲那日的喜娘早就告诉了我，这两年也听下人讲起不少，现在真是恨自己知道的太多，可是此时若是当傻子，恐怕我就是真的傻子。
王爷拉过我的手让我坐在他的身边，他身上还有着残留的热气，扑在我的脸上让我面上发痒，夜深人静，他轻轻细语，嘴唇刮蹭着我的耳边，“你在这里服侍我就好。”
没等我回过神来，那带有王爷气息的吻就扑了过来，我们双双倒在床上，王爷左手一拉，帷幕被拉下，莲青色的帷幕挡住了外面所有的光，我看不到王爷的脸，只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他的气息在我耳边颈肩缠绕着，他的手指灵活的解开我的腰带，拉下我的中衣，嘴唇在我锁骨上游走着，右手向下滑，拉掉了我身上最后的防线。
两声喘息在这深夜中显得格外突兀，喘息声如两条线来回交织，我迷了双眼，乱了心跳，双臂不自主的环绕着他的身体，他脱去了中衣，我们坦诚相待，享受着无光中的旖旎，我闭上双眼，丧失属于我的最后的理性。
一夜欢好，我醒来时外面已经大亮，我慌了神，王爷该到喝药的时辰了，我起身发现王爷没在我身边，身体也裸露在外面，我急忙拉过被子遮挡，发现身下的丝帕已经不见了，我面上一红，麻利的穿好衣服，打开门时，看到王爷站在院子中，身姿挺拔，如同一颗终年不倒的常青树。
我来到他身后，说道：“王爷，太医说您不能见风，还是回去吧。”
“我也是好久没有出来了，马上就要过年了，弘昀刚走，宛英身子不好，这年也不适宜大办，我这一病，宫中的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不知道又会落下别人多少。”
宛英，是福晋的名字，这还是我第一次听王爷叫福晋的闺名，叫的这样顺口，想必私下也不少唤过，又想到王爷从未唤过我的闺名，嘴角那一缕弧度越发僵硬，最后变成了我想扯都扯不出来的难看笑容。
还好他看不见。
我本以为王爷大好，我就可以回到阁中，一月未见，也不知道点墨怎么样了，胖没胖，还会像从前那样怕人吗，晴芙还喂不喂它好吃的点心了，它还会像以前那样馋嘴吗，我回去之后它还会不会认得我，会不会冲我喵喵叫。
正当我开始收拾衣物的时候，王爷又病了，太医说他是吹了风旧病复发，这次病情并不严重，只要好生休养不见风就好，最后一句不见风语气加了重，太医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我亦是无奈，看来还要多照顾王爷一段时间。
这次新年布置仍是福晋来安排，如真帮了不少忙，就连一向冷淡的宋璃云也因人手不够打了点下手，府中布置的还算妥当，既不伤了李沛怡的心，又有过年的喜气，王爷的病，也终究在过年前夕彻底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