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坳里的生死七日

    正午的烈日炙烤着大地，被包围的山坳内。大家拖着疲惫的身子，正在卖力的清理石块，为晚上的行动做准备。

    何曦仰头看着烈日，苦涩的摇摇头。他伸出舌头，费劲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自从困在这里，已经是第七天了。

    第一天刚进来的时候，大家都想拼命杀出去。但是出口被堵死，四面乱石坡又太过陡峭。若是发起集体冲锋，注定会成为敌军的活靶子。

    当然也有些善于攀爬的人，自乱石坡爬出。但是都没有例外，全部变成尸体。被人抛了进来，就算想死在外面都不行。

    董晔将军自从进来吐血后，就开始发烧，一直在昏迷中。没有随军郎中医治，也没有食物补充体力，所以一时找不到退烧办法。

    随着太阳落下夜幕降临，呼啸的山风。吹过这片山坳，带来些许凉意。

    一开始还好，这里至少没那么酷热了。奔波一天，经历多次死里逃生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围坐在地上，挨在一起相互依靠睡着了。

    或许有的士兵会觉得，被困在这里面也还好。至少暂时不用打仗，可以安静的休息休息。可是夜深后寒意更浓，大家只能靠的更紧，相互取暖。

    第二天太阳还未升起，山坳外的敌军，已经开始一天的晨训。那整齐划一，充满朝气的呐喊声，传进山坳内每一个人耳朵里。

    午时已过，敌军并没有发起攻击。不但如此，就连四面山壁。巡逻的弓箭兵，都已经撤走。原本组织好的反击，只得松懈下来。

    魏峰安排几个身手好的士兵，让他们爬出去打探。无奈全部变成尸体，被抛了进来。魏峰心有不甘，连续派出几批人出去。无一例外，全部变成尸体，被抛了进来。

    到最后已经没人愿意再去送死，魏峰只得作罢。不多时，魏峰再次起身。带着一群士兵，想要清理被堵死的出口。

    一行人折腾半天，都累的气喘吁吁，但是却没有半点效果。由于出口封闭太紧，没有专门的工具，根本无法快速清理。

    夕阳西下夜幕再次降临，一天过去。义军们没有迎来敌军，却迎来了饥饿。士兵们个个饿的前胸贴后背，肚子咕咕叫个不停。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寒冷的深夜，饥饿的人群。大家都在相互翻找，哪怕是一丁点能吃的东西。

    正所谓人有三急，虽然大家都饥饿，但是有的人却想要排泄。实在憋不住的士兵，只得随意挖一个坑，就地解决。

    第三天刚蒙蒙亮，一夜未眠的义军们，再次听到敌军晨训。又饿又渴的义军们，目光空洞的仰头看天。

    除了董晔的亲卫之外，只有寥寥数人愿意跟着魏峰，清理出口的碎石。为了鼓励大家，唯一的几匹战马，都成为了大家的食物。

    这一天忙碌下来，终于将出口清理了三分之一。几匹战马对于三百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战马杀完后，那些吃不到肉，喝不到血的。实在没办法，只能喝尿解渴。荒地上的草根，也成为充饥之物。

    夜幕再次降临，第三天过去敌人还是没出现。或许他们真的打算，直接困死自己这些残兵吧。这个夜实在漫长，义军们又饿又渴，没有一个人能睡着的。

    第四天太阳初升，今日敌军的晨训动静小了很多，也许是敌军撤军了吧。魏峰亲自攀爬出去，依然被箭矢射了回来。

    今天清理出口的人，少了很多。很多人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哪里还能参与清理出口。张函经过几天的修养，加上昨天吃到了马肉，已经可以站起身了。

    四天了山坳里的日子更难了，烈日下腐烂的尸体，加上大家的排泄物。各种臭味相加，让人闻之欲吐。

    好在山坳湿气大，魏峰等人收集的露水。能够救助部分人，让大家不会渴死。但是山坳内的草根都没有了，没有任何充饥的东西。

    夜幕降临，第四天算是过去了。饥饿口渴加上失眠，所有人精神状态极差。甚至有些已经恍惚了，而有的人却红着眼睛，看向死去或者快死的战友。

    第五天太阳没有任何变化，依然准时升起。可是山坳内有些人，却没再醒来，永远的闭上眼睛。而活着的人，都不在那么饥饿。

    董晔将军的烧也退了，他醒后看着眼前的惨状，红着眼睛沉默良久。张函虽然身体还虚弱，但是他依然坚持着，跟着魏峰一起清理出口。

    董晔召回魏峰与张函，四人聚在一起，带领着仅剩的三十名亲卫。他下定决心，想要改变山坳内的现状。而前晚的事情，绝不能再发生。

    董晔双手拄着佩剑，身旁站着何曦与张函。而魏峰正在催促，懒散的黄巾军们列队。看着眼前还有两百来人的队伍，董晔强打精神朗声说道：

    “诸位弟兄，我等今日深陷困境，需齐心协力。难道大家愿意，如此窝囊闻着自己的粪便，被活活饿死吗？”

    “不愿，不愿！！”

    “好，既然大家不愿意。那么我们何不齐心协力，一起清理出口碎石？而后合力杀出去，谋求一条生路！” 董晔欣慰的点点头，很是满意的说道。

    “杀出去，杀出一条生路。”

    领袖的作用，加上活下去的希望。让残兵们冷静下来，都积极参与清理碎石。

    第六天如约到来，今天并没有烈日。阴沉的天空，看上去要下雨的样子。强烈的恶臭充斥着整个空间，虽然大家已经掩埋，大便与腐烂的尸体。

    但是天热加上腐烂的尸体太多，就算埋进地里，也无法隔绝臭味。大家捂紧口鼻，抓紧时间干活。

    又有一天没吃东西了，但是有董晔的将令。大家不敢再造次，只得拼命忍着。好在经过几天的清理挖掘，眼看出口就快挖通了。

    第七天到来，上午的时候出口就清理完了。只留下薄薄一层，等待夜深人静的时候，趁敌军不注意，偷偷打通溜出去。此刻大家都在养精蓄锐，等待夜幕的降临。

    随着夕阳落下，大家期待的夜幕降临。董晔看着身边，还能站着的一百八十人。开口说道：

    “大家小心行事，出去以后分散逃离。是去上蔡城，还是逃回真阳城，你们自己决定。”

    “我等愿意追随将军，继续驰援上蔡城！”众人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因为气氛而略带假意，但此时都是慷慨激昂的。

    董晔满意的点点头，扬起的手轻轻一挥。看到董晔的手势之后，魏峰拿出为数不多的露水。用露水把衣服打湿，每个人含上一会，只能够打湿嘴唇。

    等到最后一个人打湿嘴唇后，董晔凝视大家几眼。拔出拄着的佩剑，朝前挥去大声喊道：“弟兄们，为了自己的命运出发。”

    “轰隆隆”

    “呜呼……哦哦哦……冲啊……快跑啊……”

    烟尘四起，众人合力由内往外，推倒最后一层碎石。看到路口阻挡全无，黄巾军们很是兴奋，大声呐喊着朝外冲去。

    虽然董晔交待大家，要小心谨慎。但是大家一出来，就忘乎所以了。

    但是大家刚刚迈起的步伐，还没来得及奔跑起来，就突兀的停下。前面的人急速停下，搞得后面的人措手不及。

    董晔身后跟着何曦与张函，越过众人来到魏峰身边，看着眼前的景象才明白。自己等人推开的，不是通往自由的大门。而是通往地狱的大门。

    火把似长龙一般照亮黑夜，足足有一千多敌军。围着自己这一百多人，虎视眈眈。数百步兵组成的盾阵，将出口封死。上百杆长矛架起，锋利的矛尖闪烁寒光。

    刚才刹车不及时，已经有几人被戳穿，此刻正血淋淋的挂在长矛上。不但如此，盾阵后方数百弓骑兵，正满弓拉弦瞄准冲出的众人。

    盾阵前方，两名小将端着在战马上。左边那人穿着鹰翎锁子甲，披着青色的披风。他马鞍上挂着一把精美的长弓，腰佩小巧的短刀。

    飘扬盔缨的头盔下，是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庞。虽然身高有七尺以上，但是他的脸上还有些许稚气。

    右边战马上的小将，穿着玄色铠甲，身披土黄色披风。马鞍上挂着一块玄色盾牌，腰间挂着一把战刀。

    两人身后的战旗飘扬，左边的战旗绣着一头神鹰。右边的战旗，绣着一尊金色的玄武。二人骑在穿着铠甲的战马上，虽然比不上那四人的气势，但也有了几分神韵。

    特别的二人的眼神，那是学得惟妙惟肖。二人看眼前的一百多残兵，就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祇，正在俯视云泥之间的蝼蚁般。

    看着眼前二人的神态，魏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满脸愤怒大声质问道：

    “呔，你们两个目中无人的小贼，凭什么如此轻视我等。我等虽然战败，但是士可杀不可辱。我家将军在此，需要足够的尊重！”

    斜眼瞟了一眼魏峰，以及他身后的董晔等人。李冉冷漠的开口说道：“哼，如此蠢笨之人，也配自称将军？”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谁教你们的如此无礼？”张函站到魏峰身边，质问敌方两位小将。

    “哈哈，有些人也太高看自己了。说白了，你们不过是我们主公，用空钩钓来的，一条小鱼罢了。”郭淮扫视董晔等人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

    这话很是伤人，就连何曦都忍不住。开口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空钩钓来的小鱼？”

    “呵呵，就让你们死个明白吧。其实你们就是主公，用上蔡城钓来的小鱼。上蔡城早就被我们攻下了，你们看到的攻城战，只是我们在演戏而已。”

    郭淮呵呵一笑，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话让董晔心里一紧，脸色潮红激动的问道：“什么，你说什么？上蔡城只是诱饵？”

    “当然，只是为了引诱你们出兵而已。但是你也很听话每一步，都按照主公的计划来走。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们故意引你们前进的吗？”

    此时的郭淮很有耐心，慢慢的解释道。

    听到郭淮的话，董晔等人陷入沉思。但是董晔猛然抬起头，大声喊道：

    “不，不，不是这样的。我们的斥候，亲自侦查核实过。而且我们也不是你们打败的，我们是被洪水天灾打败的。你们趁机偷袭而已！”

    看着抓狂的董晔，李冉轻笑道：

    “呵呵，你们的斥候看到的，只是我们想让你们看的而已。至于你说的洪水天灾，只不过是我们主公，一种手段罢了！”

    “手段，什么手段？那可是天地之力。我不信，我不信！”董晔几乎是喊出来的。

    李冉轻蔑一笑，不再看董晔等人。转头对着郭淮说道：“郭兄，我们还是趁早完成任务。若是晚了，怕是赶不上攻取正阳城了！”

    郭淮收回目光点点头，说道：“没错，办正事要紧。”

    郭淮与李冉对视一眼后，郭淮直接往后退去，回到弓骑兵阵营。李冉手握剑柄，朗声说道：

    “主公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愿意给尔等一个机会。让我问问诸位，投降与否？”

    李冉的话，让残兵们意动。但是看董晔等人还未表态，他们也不敢说话，只得保持沉默。

    而站在中间的黄巾军，那都是董晔的亲卫死忠。听闻李冉的话，其中一个亲卫，大声骂道：

    “哼，假仁假义东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要大爷投降，恕难从命。”

    见其他人都不言语，李冉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抓住剑柄的手缓缓用力。

    “锵”

    长剑出鞘，举起长剑猛然挥下。口中大声喊道：“既然不降，那便杀无赦。给我杀，杀，杀！”

    “嗡，唰”

    随着李冉一声令下，郭淮的弓骑兵，率先射出一波箭雨。一直保持盾阵的芸蔚玄甲，立刻变化阵型。由原来的防御阵型，直接改成攻击阵型。

    三人为阵五人为伍，盾牌与长矛加上短刀，三人三种攻击方式配合。前排盾牌挡住敌人，后排的长矛直接发起攻击，而战刀灵活走位补刀。

    狭窄的谷口，将近两百人的残兵，全部聚集在一起。一波箭雨下去，顿时倒下三四十人，有的人身上插着数枝箭矢。

    随着盾牌的撞击，手握长矛的士兵，不断的刺出。每一次刺出再收回，都会带起一簇血花洒落。山坳出口处，损失血流成河，不断有残兵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