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迷雾
为了避免再次发生招虎山上的怪事，他们决定不再休息，接下来一口气赶到西京。
徐江看着阿风衣服上的尘土，眼底的疲惫，于心不忍，“日夜赶路，阿风太辛苦了。”
袁文允却说:“没关系的，阿风喜欢开车。是吧，阿风？”
阿风扯动嘴角笑了一下，说:“是。”
赵起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经过集市时，他们只简单吃了顿饭，购买了一些物资，在一个茶摊上休息了两刻钟，就继续赶路了。
乡间的道路崎岖不平，车子行驶在上面跟坐轿一样。晃晃悠悠、晃晃悠悠间，大家都开始昏昏欲睡。
“砚浓哥哥”
已经无数次出现在赵起梦中的呼喊声再次响起，赵起确信，自己又睡着了。
“砚浓哥哥。”
“砚浓哥哥。”
少女悦耳的声音不断传来，赵起没有一丝烦躁，甚至在心底升起了一丝欢欣。
他鼓起勇气，决定第一次回应这道呼喊，“你是谁？砚浓是谁？”
四周一下变得安静，赵起有些失望，以为自己贸然开口，吓走了梦中人。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那道声音再次徐徐响起，“砚浓哥哥，我是清欢啊，苗清欢。”
苗清欢？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名字倒是很好听可，到底是谁啊？
这道声音和陈阿清有几分相似，但更为清丽、生机勃勃。赵起曾经还思考过，这道声音会不会也是陈阿清，但有太多地方说不通了。
比如，他和陈阿清见过，陈阿清知道他的名字，没理由一直悄咪咪地喊他“砚浓”，图什么啊。
因此，这个想法只能作罢。
可，除了能操纵人梦境的陈阿清，这个梦中人又是谁？
赵起略一思忖，再次问道:“砚浓你是在叫我吗？我不叫这个名字啊。”
蓦地，四周开始响起女人细细弱弱的哭泣声，如春风秋雨般。
“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无人应答，哭声也没有停止。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或者，你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女人只是一直哭一直哭。
赵起陷入窘迫中，烦恼地蹲在地上。
哄女人……怎么哄啊？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然，女人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恐惧、绝望、愤怒、痛苦的呐喊:“砚浓哥哥！”
一瞬间，赵起睁开眼睛。
耳边女人的声音似乎还在回响，让他心乱如麻。
车里人很安静，都在打瞌睡，就连一直负责指路的袁文允也用手掌撑着脑袋，沉沉地睡着了。
阿风依然在认真地开着车，虽然疲惫之色更重，但精神头还是不错的。
这人的耐力还真强啊。
从梦中惊醒以后，赵起已经睡意全无，只好无聊地看向车窗外。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一棵又一棵树不断往后退之后，四周的杂草丛越来越旺盛，野树林越来越茂密。不知名的鸟儿大群大群地栖息在树上，发出古怪、尖锐的鸣叫。
赵起不禁开始怀疑，再走下去，还有没有路。
“阿风，这里是哪儿？”
阿风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完全不理会他的话。
这是怎么了？
赵起蹙眉，“阿风，是不是太累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怎么了，阿风，怎么不说话？一直没有休息，生气啦？”
阿风始终一言不发，身体微微前倾，脑袋专注地看着前方。汽车颠簸的时候，他浑身就像一座僵硬的雕塑一样晃动，根本没有活人的柔软和灵活。
意识到不对劲，赵起没有再喊他，以免弄巧成拙，害了大家，而是尽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抓紧时间思考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通知大家这个异常。
左边是车门，右边是徐江。可徐江……是个大嗓门。如果叫醒他，悄悄告诉他……
赵起想到曾经有一次在饭桌上，徐江和大家聊天聊嗨了，什么天南海北，有的没的，全都一股脑往外说。
眼看他要失言了，赵起慌忙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以提示他。
没想到他一脸无辜，大声说:“你踢我干嘛？”
尴尬，太尴尬了……赵起至今还记得当时一桌人的眼神和徐江无辜的大眼睛。
叫醒袁文允是最好的选择，可他就坐在阿风旁边，万一……
小麦坐在徐江右边，也挺近，但少年的身体还没长开，比较小巧，完全被徐江挡住了。
要叫醒小麦，难免会弄醒徐江。
可路康和阿鸪一起坐在后排，叫起来更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起总感觉，仅这么一会儿的时间，阿风整个人的状态更糟了:他的身体更加僵直、呆滞，让人不由地联想到稻草人或……纸人……
怎么办……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这时候，周围莫名其妙地开始起雾。那雾先是贴地而起，淡淡地、很轻薄的样子，在地上打着旋儿地升起。
很快，雾气越来越浓烈，如同焚烧湿木头时产生的白色浓烟。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几乎填满了周围所有的空间。
阿风依旧保持着专注的姿势，目的性很强地继续往前开，丝毫不受迷雾的影响。
汽车飞快地行驶，时不时把石子压飞出去，射到树上或地上，发出“当当当”的声音。
赵起估计了一下，此时的能见度，绝对不超过两米。
这雾起的太快，太邪乎了。
再不行动，就太危险了。阿风的情况很明显不对，而汽车前方，是悬崖、是陷阱、是河流……究竟是什么，有没有危险，根本没法判断。
“醒醒！醒醒！快醒醒……”
“袁文允！路康！阿鸪！快醒醒！出事了！”
……
赵起再也顾不上别的，也来不及详细说明，赶忙把所有人全都叫醒。
当大家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周围的一切，全都慌了神。
“这是哪儿？”小麦说。
徐江简直惊掉了下巴，“我去，这是烟还是雾？跟在空气里倒了面糊似的。”
路康拉了拉衣领，不安地说:“哥，这，这怎么回事？”
赵起摇摇头，指向阿风。
所有人都一眼就看出了阿风的不对劲。他虽然依旧把车子开的飞快，但状态已经完全不像一个活人了。
阿鸪看着袁文允，低声喊了一句:“先生。”
袁文允沉吟一瞬，双手抓住车门，闭上双眼，尽量保持身体、气息的平稳，口中念念有词。
这一次，他所念的内容，赵起还是听不懂，但可以感觉到没有了让人神清气爽、头脑清晰的感觉。
因为，这一次的内容，听上去真的很像是在愤怒的咒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