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依仗 有牵挂
一阵沉默，小麦看着对面街上一辆经过的小汽车反射的光，在每个人轻松平静的脸庞依次流过，突然有些反胃。
压抑着的记忆再次浮现:高举的火把连成火海，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哭嚎声、求饶声、咒骂声、打砸声吵嚷极了。
管家摇醒小小的他，“少爷，少爷，快跑少爷快跑”
管家刚刚把绑着木板的他放到水里，好让他沿着护城河顺流直下。一个大兵就冲过来，砍掉了管家的头颅。
管家的身体倒在岸边抽搐了几下，就不再动了。头颅则滚进水里，一边散发着暗色的“烟雾”，一边撞击到木板边缘，发出“邦”的一声轻响。
他紧紧扒着木板，看到管家浑浊凹陷的眼睛是睁着的
“阿鸪身手依旧啊。”赵起赞誉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没人注意到，他紧握的双拳和一起一伏的胸膛。
阿鸪没有任何表情，淡定地收回长鞭，“这个人应该是新手，气息太乱，杀气太重，想不发现都难。”
说完，还瞥了心乱如麻的小麦一眼。
袁文允摩挲着无名指上做工繁复，雕刻立体龙纹的翡翠金戒，看上去很是自豪，“此地人多眼杂，咱们换个地方说话。时越兄的回信，我稍后也一并给你。”
提及张时越，赵起有一瞬间的动容，“张时越，这些年还好吗？”
“还好，你应该也听说了，还是那些事。”
做戏做全套，赵起索性趴到路康后背上，装出一副有气无力地样子，任由路康颠簸。
袁文允，阿鸪，小麦紧跟其后。
却在走廊尽头，被那些警卫拦住了。
为首的警卫一脸谄媚的笑，“康康哥，你就是康哥吧，你这是赵队长尚未痊愈，您要带他去哪儿？”
“滚。”路康面色阴婺地说。
因为这些警卫全都是张新之带过来的人，所以他完全不用顾及以往情面，可以毫不客气。
为首的警卫一愣，紧接着笑的更灿烂了，“康哥，您看我也是当差而已，您要是硬走，我怎么交差”
“啪！”路康猛地抬手，一巴掌抽到他脸上。
在他的一脸懵逼中，路康说：“那就这样交差。”
其余的十几个警卫面面相觑，没人再出头了。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很快就出了医院，坐上了一辆已经提前安排好的汽车。
眼瞅着汽车驶上主路，向着城外开去，小麦再也忍不住发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到底怎么回事？”
赵起看了一眼开车的司机，似乎有所顾忌。
袁文允坐在副驾驶，转过头说：“这位开车的是阿风，时越兄的本家，自己人。”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阿风在和大家点头示意。
看上去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赵起这才放下心，耐心地和小麦解释，“我们现在必须离开昌宁，去西京处理一些事情。你也知道，现在有人在阻止我们调查，甚至不惜痛下杀手，昌宁太不安全了。毕竟我们已经调查出了一些眉目，知道了一些事情，有人不想让我们说出去。”
“只有死人，才绝对不会泄露秘密。”小麦说。
“没错。”赵起把披着的外衣穿好，一边扣扣子一边继续说，“还有啊，陈梧桐的尸体不见了，我们从空荡荡的棺材推断，她有可能还活着。知秋他们的尸体也不翼而飞，那”
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知秋哥他们还活着？”小麦一瞬间眼眶通红，泪水马上就要冒出来了。
赵起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姿势，慈爱地笑着，用力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我都快要难过死了。”
“诈死之术。一方面保障了今后的安全，谁会再费心去杀害一个死人呢；另一方面，金蝉脱壳，更方便之后的行动。”
“你不是哄我的吧？孙师傅都说他们已经死了，还出具了死亡证明”
“傻孩子，孙师傅是好人，靠得住。我把事情原委跟他说了之后，他肯定愿意帮咱们的。”
“知秋哥……他们一定能安全回来吗？”
“一定。”
“嗯……”
小麦慢慢转过身，趴在车门上，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哭什么，就只是心里酸酸沉沉，眼眶里的眼泪根本控制不住。
“哥，你从哪儿捡来的小孩啊？跟个泥猴似的，哈哈哈……”
“不许胡说，阿正。以后他就是我的徒弟了，叫小麦，赵小麦，你们要待他像自己的亲弟弟一样。”
“知道了，哥。你好啊，泥猴弟弟～”
“阿正！”
“我错了，我错了，我去喊知秋哥他们也过来见见他。”
“去吧。”
……
“麦，麦麦，你就替我承认吧～这个紫砂壶，我真不是故意碰掉的。我要是承认了，大哥会修理我的。可是如果是你承认，他肯定最多训你几句……”
“麦麦，拜托，拜托，救救我……”
……
“小麦，看我给你带回来什么礼物？新衣服，好看吧？唔……好像有点短了……是不是又长高了……”
“知秋，你买的那衣服也太素了，根本不适合小孩儿。来，小麦，看严早哥给你买的新鞋，要多帅有多帅……”
“我买的衣服是素了点，但你买的鞋……花哨的有点过分了吧。”
“你懂什么，这是西京最新的款式。”
……
约一刻钟以后，赵起拍了拍他的背，“小麦，好啦，哭的跟个小女孩似的。”
阿鸪坐在后排，似乎很不能理解这种泪崩的情绪，嫌弃地抿抿嘴角，看向了窗外。
汽车驶出城门刚刚不足两里地，徐江就骑着一匹马追了过来，“老赵，你个负心汉，你个薄情寡义的！”
赵起探出脑袋，看清来的只是徐江一个人，慌忙让阿风停车。
不一会，徐江就骑着马来到汽车旁，一边控制着缰绳，让马不停地原地踏步，一边开口就是，“老赵，你个没良心的。说走就走，一声不吭。”
赵起自知理亏，但还是强辩道，“我不是让孙师傅转交给你一封道别信呢吗？”
“还说呢，他要是晚交给我一会儿，我连你这一面都见不上了。”
“哎，你也知道，我现在处境不好，不方便太张扬。”
徐江轻哼一声，“你个负心汉，咱俩这么久了。也就你刚来昌宁时，我跟你不对付过，后来哪次不是对你掏心掏肺的，你竟然找孙达千给你帮忙，不找我。还提前预留了一封信，让他今天转交给我你这一顿操作啊，全都瞒着我，知道我有多伤心吗？就这么不相信我？”
“不是，不是。”赵起赶忙解释，“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的演技太差了，给你说了，担心你掩盖不住。”
徐江一边轻挠着马的髻甲处，让马儿平静下来，一边固执地说：“我不管，你就是无情。就没想过带我一起走吗？”
闻言，赵起的神色有点暗淡，“想过问一下你的想法，你是个很好的队友，人特别好。但是每每想到知秋他们为我放弃，失去的一切，我总是免不了惶恐不安。
你如今在昌宁，一切都很熟悉，姐姐，姐夫，也都在这里。有依仗，有牵挂，我不想拖你进来”
沉寂了一会儿，赵起继续说道：“况且前路漫漫，不知是左还是右。到底还有多少危险如果不是在梦里收到提示，早做了打算，知秋他们可能真的要死于煤气中毒了。我即将要做的事，注定是超出常人认知，且十分危险的。我不想怂恿你和我一起走害了你”
没想到徐江潇洒地甩了甩头发，无所谓地说：“你不带我走才是害了我。你走了，昌宁多无聊啊。男子汉大丈夫，主打的就是一个刺激。”
赵起笑了，徐江也笑了。
一辆汽车，一匹马，并行在并不怎么宽敞的道路上，扬起无尽的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