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信客
说起大太太的娘家事，二姨太摸着手绢上的蔷薇绣花，一脸惋惜，“说实话，以前我很羡慕她。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娇生惯养长大，我是被赌鬼爹卖到妓院的贫贱丫头。如果不是在妓院门口拼命挣扎，不愿进那道门，吸引了戏班班主的注意我现在一定已经死在那个花巷子里了。”
二姨太苦笑一声，继续说道：“后来我就没那么羡慕她了，有时候甚至觉得她还没我活的痛快。她家里虽然富贵，但人丁单薄又连遭打击。她唯一的亲哥哥在打仗的时候死了，她的父母也早就相继没了。其余的旁系亲属，死的死，散的散，好像都没什么联络了。”
连年动乱，百姓时常会因为各种事情流窜各地，以求自保。已经断了联系的话，想要再找到大太太娘家的亲属谈何容易。
赵起皱着眉，挠了挠额头，事情又到了死胡同。
二姨太小心翼翼地说：“这个陈明曜到底是谁啊？很重要吗？”
“很重要。”赵起说。
二姨太略显惊愕，“他到底是谁？是他害了白家这么多人命吗？”
赵起刚要说话，四姨太淡紫色的身影一个不稳，险些摔下凳子。
二姨太出手扶住她，“徽芝，没事吧？”
四姨太尴尬不已，“没没事，没事。”
“怎么没事，你在发抖呢。”二姨太说罢，又摸了摸她的手，“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不会是晚上冻着了吧。夜里多凉啊，你说你，也不睡觉，非熬夜看那些书干嘛。”
赵起看着四姨太苍白的嘴唇，额角密密麻麻的冷汗，尽量用更柔和的语气问道：“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这话让四姨太越发的如坐针毡，“我”
赵起眼底闪过一丝欣喜，劝慰道：“您都知道什么，不妨大胆的说出来。”
“我我好像无意间参与其中了……”
二姨太“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喊道:“什么意思？白家这么多条人命和你有关系？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四姨太脸色更苍白了，“你……你听我解释，我没害人。”
二姨太双手环胸，依然有点气哼哼的样子，但没再说什么。
四姨太吞吞吐吐地说:“这个事……我知道的可能可能不准确”
“没关系，无论是真是假，我们可以再去调查。”赵起起身蹲在她面前，用眼神鼓励她，“只要是个线索，都请您一定要告诉我。否则，说不定还会有下一个受害人的”
四姨太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可疑的人在附近，这才用手指在面前比了一个长方形，“信来过一封信”
“什么信？”
“有人给大太太写过一封信，是个姓万的人，可能是她的娘家人”
赵起激动的胸前一起一伏，“什么时候的事？详细说说。”
“早了，得有三四年了。有一天，我去找老爷商量事。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老爷在屋子里发脾气，像是很气愤，很惊慌，有点……像恼羞成怒的意思。
这种情况也没法商量事，我就打算先回去，等他心情好的时候再找他。没想到我才刚一转身，老爷直接把门打开了。他看到我之后先是错愕，后是欣喜。他让我随他进屋，拿出一本大太太手抄的佛经，让我比照着佛经上的字迹写了一封信。
那天，一封几十字的书信，我硬是写了大半天，写了厚厚的一摞，才终于写出了一张让老爷满意的。”
赵起颇为惊讶，这白家院里，奇怪的事情可真多，“让你冒充大太太的笔迹，写了一封信？”
“是。”
“信的内容还记得吗？”
“记得大概，都是一些绝情的话。老爷当时说，他和大太太在生闷气，想让我写一封绝情的信，他好拿着去逗大太太，让大太太开口跟他说话。所以我就完全没当回事的照做了
在我离开那个房间时，我看到老爷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蜡烛上烧掉了。信封上写有大太太的名字:万春蕾，还有一个姓万的，两个字的名字”
“还能回想起来，那个名字是万什么吗？”
二姨太重又坐下，抚着四姨太的后背，“好好想想，看看能不能回想起来”
四姨太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当时只看了一眼，真的不记得了。”
万家人给万春蕾写信是想做什么，能让白大伟又急又气，甚至找人写了一封假信，来制止事情的进行。
那个给万春蕾写信的人到底知道什么……
他现在在哪儿？还活着吗？会不会被灭口了？
赵起在凉亭内缓慢地踱步，二姨太、四姨太、小麦、还有两个警卫，一共十只眼睛，全都盯着他，脑袋随着他的身形移动。
小麦咬着笔帽，若有所思地说：“如果他真的是想用一封假信，绝了大太太和娘家的联系，那这封假信还挺重要的，应该不会走普通邮局吧？”
是的，普通邮局，又慢又容易丢失信件，富贵人家自然有更多别的选择。
当下时候，送信的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邮局，比较快，一个月左右就可以到。另一种就是信客，信客比较慢，主要送的是家信，三个月至半年才能收到。
而足够有钱的人家，有时会派一个靠得住的人，专门跑去送信。
如果是一封特意伪造的假信，怎样才能更准确，更安全的送到，不用担心泄露信的内容呢？
赵起像是在询问他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虽然现在有电报，电话，但白家还有那么多商业往来，如果是邮寄什么重要的书信，物件，都是怎么做的呢？”
二姨太眨了眨大眼睛，“周周林山！”
赵起顿住脚步，看向二姨太。
二姨太解释说:“周林山，大家都叫他老周。一直到去年开春，他不小心摔伤了腿以前，都是他替老爷跑腿，往外地送一些重要的东西，那封信很有可能是他送的！”
“他现在在哪儿？”
“回老家了。他老家是”二姨太皱起了眉头。
“在林州城，二太太。”陆川在一旁补充道。
赵起欣喜转身，“林州城更具体一点知道吗？”
陆川淡淡地说:“知道。”
“好，好……”
“可是，师父……”小麦突然说道，“几年前的事了，这么久以来他又送了多少信，真的还会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