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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慕容永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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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冲转过身一看,角门开了,风裹着沫子般的雪扬了进来,天色已暗,却有深郁而透亮的一抹光,映出来一个风帽斗篷裹得严实的人。

    不用看脸面,慕容冲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慕容永回来了。

    不由一笑道:“怎么这么晚?”

    “能回来就算万幸,差点丢了命。”慕容永抖了抖身上的雪,将斗篷揭起了一角,露出有些臃肿的胳臂,显然是受了伤草草包扎过。

    慕容冲一惊,马上想到莫不是被发觉反迹,引来秦军征讨。

    但又一想,便知不是。

    秦国君臣眼下收拾残局都力有未逮,遑论顾及这里。果然慕容永一面在大锅里抢参汤,咽下一口,烫得吐舌,一面道:“路上遇了一群盗贼,看我押着粮草,居然上来抢,不留情竟给他们射中一箭,真是丢人丢大了。”

    不等慕容冲发话,便又挤到兵丁里面去,嚷嚷着道:“走开走开,敢和我慕容将军抢,不要命了吗?”

    郡兵都知道他的性子,没一个让开的,个个绊腿扯臂,笑语不休。

    从前这平阳郡里虽也时有劫案,可多在偏僻之处,夜深之时,而眼下竟在郡城临近,光天化日都有翦径小贼出没。慕容冲心道:“看来动荡指日可待,人心已乱。”

    好容易等慕容永又端了一瓢在手,慕容冲方有暇问他:“交待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慕容永向来是打探消息的能手,近日道路不靖,与长安音信不畅,因此慕容永就跑得格外勤些,慕容冲也顺便让他干些押运粮草器械的事。

    慕容永大口喝罢汤,一抹脑门子上的汗——也不知是汤太热,还是方才和人挤得热闹,道:“粮草,是没事的;不过消息……”他顿了一下道:“听说吴王已经离了秦军,还关东去了!”

    “当真?”慕容冲问道:“是什么时侯的事?”

    “听说是去年十二月间的事,过了一个月才打听到,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慕容永又笑起来:“邺都是符丕镇守,他断不是吴王的对手!”

    虽说是早有预料,慕容冲还是禁不住有些紧张,他握紧了倚在廊柱上的枪,看着幽黯的天际。

    他眼前横亘着几根树枝,秃瘦的枝头上积满了雪,风一过,袅籁的往下落着,将城中人家的灯火搅得迷离恍惚。慕容冲不由自言自语道:“这雪,何时开始化呢?”

    兵士们的吵闹在这一刻变得很遥远,慕容永和刁云对了一个眼色,神情竟是一般的郑重。

    “都回去吧!”慕容冲喝止了那些郡兵,道:“你们是打过几天战的,真到起事的时辰,只能指望你们把新卒带出来,没几日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这些兵丁都是鲜卑人,对将要进行的大事皆有所闻,当下十分兴奋,齐声道:“遵太守之令!”

    “不是太守!”慕容永在一旁纠正道:“是中山王!”

    兵士们马上回应过来,齐齐跪下道:“中山王!”

    慕容冲觉得血一下子往面上涌去,他定了定神,方道:“起来,回去吧!”

    那些郡兵走后,慕容冲马上带了慕容永刁云回自已房里来,令人掌了灯,摒去闲杂人等。他在平阳多年,虽也有收纳了几个幕客,可倒底不敢让他们与闻机密。他自将一张细描的司兗冀幽州图铺在案上,道:“若要至关中,必先取蒲坂!”手指点在图上画作黄河的粗线大弯上。

    “蒲坂去城南四十里,便是风陵渡,隔河相望,潼关尽在指顾之间。”慕容冲道:“此去蒲坂,并无大的城廓,便是有,兵力也微不足道,尽可一战而胜。秦军若欲拦我在潼关之外,唯有此地能设重兵。”

    慕容永点头,将灯上的拦板拉开,眯着眼神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其实平日里也看了许多次,早已记得烂熟。

    他道:“此处向有重兵把守。因此我们起事必要快,一旦誓师,就要直取此地,最好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慕容冲道:“这个自然,可手上的兵力委实不足,若开始招募人马,定然会引起秦晋阳等地官吏驻将的警觉。”

    “不要紧,”慕容永道:“我们手上也有万把人,可以一路进军,一路招募。”

    慕容冲摇摇头道:“你也看到今天这些人了,还是最能打的!都不怎么抵用。临时招来,就攻坚城,能排上什么用场?”

    “打上几战就好了!”一直没开口的刁云突然道:“我第一次和杨将军出阵时也很怕,后来就好了。”

    这话其实没什么用处,可被他这么认真地说了来,倒底还是让慕容冲心上一宽,他缓了缓面容道:“是!万事开头难,不可以先自气沮!”

    慕容永点了点头,道:“那择个吉日,我们便可举旗而动了!”

    “择日不如撞日,”慕容冲道:“就明白吧!”

    “好的!”慕容永与刁云一起点头,不由都有些心摇神曵,准备了多年的事,竟然一下子逼到了眼前。

    “明日事烦请你们去吧!”慕容冲道,却见慕容永欲有所言的样子,问道:“是不是又在腹诽我什么?”

    慕容永作个鬼脸道:“那里敢,我是在暗自钦佩殿下呢!”

    慕容冲笑而不语,显然是不相信。慕容永忙道:“是真的,走前我都和刁云说过,刁云,是不是?”

    刁云点头道:“慕容永说过,觉得你料得准,秦王果然非征晋不可。”

    “当初王猛死的时侯,上了遗疏,说什么‘晋虽僻陋吴、越,乃正朔相承。亲仁善邻,国之宝也。臣没之后,愿不以晋为图。鲜卑、羌虏,我之仇也,终为人患,宜渐除之,以便社稷。’”

    慕容永显然对这段话记得极深,随口就背了下来。他道:“符坚那时又悲恸成那个样子,未成殓便三次亲省。还说‘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邪?何夺吾景略之速也!’我总以为他会将王猛最后的进言放在心上的,怎么会还是一意征晋呢?后来符融拦不住符坚,搬了王猛出来,也没什么作用。”

    慕容不在意的答道:“天下已取十之八九,换了谁在符坚那个位子上,都不能忍住统一天下。你听他说的是什么‘天不欲使吾平一六合邪?’王猛活着的时侯也无法让符坚尽认同他,何况是死了以后?”

    他起身道:“我送你们一程!”两人也不再多问。

    慕容冲送出来,下阶而止,二人揖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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