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弃考伺母当幼师
一
很快，高考就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李小雨夜以继日地学习。梁洪波和梁中经轮流给她夜间加餐，但都是做完饭就走，不在家里住。
俗话说得好，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李小雨全身心投入复习迎考之时，她的母亲胡翠兰却害了一场大病。这天下午，李小雨放学搭乘刘小伟的车回家，刘小伟一直把她送到楼下。
她下车上楼，取出钥匙开门进家，猛然听到梁洪波在父母的屋子里跟父亲吵架。她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愣在了原地。
“……你别打岔，你告诉我，钱是哪来的？”是梁中经的声音。
“你就莫问了。”梁洪波的声音说：“反正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问有什么用？大夫说后续治疗必须交十五万，能不交吗？”
“我问你钱从哪儿来的，你必须说清楚，说不清我揍你！”梁中经生气了，声音很大。
“我说了，没偷也没抢，难道你不相信你儿子？”梁洪波的声音。
“你让我怎么相信？”梁中经的声音越来越大，“你一个月工资才1500，就算一分钱不花，一年多怎么能攒15万？儿子啊，去年冬天电视上公布一个贩毒团伙，人全被抓起来了。咱们家是穷了点，但祖祖辈辈走的都是正道……”
“你莫说了！”梁洪波打断父亲：“实说吧，但你不能告诉小雨，我不想让她晓得这件事。这钱是我自己挣的。我除了上班，每天晚上去酒吧唱歌，将近两年了。每天都是凌晨从酒吧回来，接着去酒店上班。我累啊，而且特别困。整天迷迷糊糊的，你却不理解我，还让我去接小雨，差点撞了车。唉，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不说啦！只要能保住小雨她妈的命，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唉——”梁中经长叹一声：“儿子，你不告诉我，我哪知道呢？你什么都莫说了，我也不问了。冰箱里有冻饺子，等一会小雨回来，你们俩吃一点，吃完了去医院陪你妈。我先去酒厂绕一圈，然后去医院替你……”
父子俩正说着，门推开了，李小雨泪流满面地走进来，说话的声音带些颤抖：“爸……哥……你们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梁中经吃惊地看着她：“怎么没见你进院呢？”
楼房的窗户斜对着小区大门，梁中经和梁洪波一直站在窗前看外面。只要李小雨一进大门，就能发现。但没想到李小雨是搭车回去的，一直开到楼下，所以父子俩没看见。
李小雨止住哭泣，咬住嘴唇隔了一会儿说：“我搭刘小伟的汽车回来的，你们光顾了吵架，没看见我进屋。”
“唉。”梁中经叹口气说：“我们是怕你分心，想等高考完了再告诉你。你既然听到了，就实说吧，你妈得了白血病，都住院一个多月了，每天化疗。几天前专家说，她的这个病能做异体造血干细胞移植，并提供信息，能从中华骨髓库里找到配型。大夫说申请造血干细胞需要30万。我一听蒙了，你妈住院已经把多年的积蓄花光了，去哪儿找30万？你哥说卖房，没办法只好把你们的房子卖了，才勉强凑够了手术费……”
“你莫啰嗦！”梁洪波打断父亲，看着李小雨说：“手术做完了，很成功。但是有并发症，目前正在治疗。有爸和我呢，你就莫管了，安心复习考试，上大学比什么都重要……”
“我不听！”李小雨大哭了起来：“呜呜……我妈病了，我见不到她，还有什么心思复习呢？我要见妈妈，见我妈妈！呜呜……”
“唉……”梁中经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儿子：“什么也莫说了，先做饭吃饭吧，吃完饭带你妹妹去医院……”
吃完饭，梁中经骑自行车把李小雨带到医院，告诉她母亲所在的病房，让她去看母亲，自己先去窗口补交押金。
李小雨找到病房走了进去，见三张病床有两张空着，不空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秃子。她看着那个秃子眨眨眼，心想这是我妈吗？她正想着，那个秃子脸上淌下了泪水，颤声叫道：“小雨，你怎么来啦？”
“是妈妈！”李小雨认出来了，赶紧上前喊了一声：“妈妈——”喊完上前一把搂住母亲，放声大哭起来。
“谁叫你来的？”胡翠兰两眼瞪着女儿，“再有三天就考大学了，你来这儿干什么呀？”
“没人让我来！”李小雨抬起左手用袖子擦了把眼泪，把她听见梁中经父子俩吵架的事告诉了母亲，“没想到妈妈病得这么重，一家人都瞒着我，不应该啊。”
“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把病耽误了。”胡翠兰让女儿把自己扶起来，靠着床头半坐半卧，跟女儿聊了起来：“两个多月前我感觉头晕、乏力、心悸气短，并且经常流鼻血。我还以为上班没休息好，或者得了感冒呢，就自己买了点感冒药，吃了没管事，去私人诊所输液。输了液也不见好转。你爸劝我去医院，但我舍不得花钱，一直没去。
就这样拖了一段时间，睡觉半夜醒来，感觉枕头又黏又湿，拉开灯一看全是血，脸上也是血，我这才感觉不来医院不行了。
“刚开始去的是华盛医院，检查发现白细胞、红细胞、血小板偏低，让我来人民医院复查。复查结果三低，做了骨髓穿刺，结论是白血病。大夫告诉我，这种病很危险，随时都有全身大出血死亡的可能。你爸一听急了，立即给我办了住院。
“住院就是烧钱啊。大夫说我是rh阴性血，输血费用比常人贵了一倍，住院不长时间就花了十多万。我和你爸是普通工人，这么多年才攒了十几万，很快就花没了。花钱不说，因为化疗头发也掉光了，我愁得整宿睡不着觉啊。自己寻思，反正病没法子治了，还活着干什么呢？晚死不如早死。于是攒安眠药，准备自杀……”
“妈——”李小雨听到这儿，不由自主地尖叫一声，“都是女儿不对，是女儿光顾了自己，让妈受罪，女儿该死啊！呜呜……”她又哭了起来。
胡翠兰也哭了，边流泪边说：“我不敢死得太早，是怕影响你考大学，想等你高考结束后，再吃安眠药。我跟你爸做了交代，说我的病不治了。如果我不在了，让他操持着把你和洪波的婚事办了。结婚以后等你们有了孩子，带着孩子去我的坟前告诉我一声。你爸哭了，让我莫要胡思乱想。
“其实我想得开，跟你爸说，‘人终有一死，没必要怕什么。人赤条条的来，赤条条的走，活人和死人的区别就是早死和晚死罢了。’我这话跟护士也说过，护士说，‘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就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可能是我说死说得太多了，引起了护士的疑心，搜我的床，把我攒的安眠药搜走了。大夫过来批评了我一顿。
“后来大夫告诉我，做骨髓移植或许有一线生机，问我有什么亲人，我说有个女儿。医生说，女儿跟母亲的骨髓匹配率较高，让你女儿来医院配型吧，如果骨髓相匹配，可以抽你女儿的骨髓治你的病。
“我一听恼了，说我宁死也不抽我女儿的骨髓！大夫见我不同意，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从中华骨髓库申请，但是费用很高。我问多少钱？大夫伸出三个手指头比画了一下，说要30万。30万对咱们这个家庭说，是天文数字！我一听当即对你爸说不治了，回家。你爸不同意，可万万没想到，为了给我治病，你哥让你爸把房子卖了。你要知道，那房子是留给你们俩结婚用的，可惜了啊。”
“应该卖！”李小雨说，“我结婚还早着呢。”
胡翠兰接着说：“有了钱赶紧申请骨髓。幸运的是，刚好骨髓库里面有我的配型，就做了手术。手术做完后出现了肠道排异，每天排便十多次。大夫说是并发症。说从医学角度看手术是成功的，并发症难免。说后续治疗，大约还需要十五万。你爸跟单位借，酒厂的老板不愿意借。还好，关键时刻你哥拿出钱来了，这是我和你爸做梦都没想到的。”
“我刚刚晓得哥哥在酒吧唱歌挣钱的事。”李小雨说起了梁洪波去酒吧驻唱，泪水不由得又哗哗地流了下来说：“他挣钱不容易，简直是卖命。我真担心他的身体出问题。”
“难为你哥了。”胡翠兰顿了顿说继续说：“我做完手术下不了床，每天大小便十多次。开始是你爸照顾我，后来你爸坚持不住，让你哥替他。你哥是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给我接屎接尿，甚至擦身体换尿垫，我心里别扭啊。我把他当作未过门的女婿，就是过了门，这也不是女婿应该干的。
“好在你哥没这样想，他一口一个妈地叫着我、伺候着我。见我掉光了头发，也剃了光头，做我的工作说掉头发没事，病好了会长起来的。他不断鼓励我，让我往好的方面看，坚强地活下去。他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比亲生的还要亲啊！我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遇到了这么一个好孩子。
“这些天来，他们父子俩没日没夜的轮流照顾我。说实在话，如果没有他们俩，我早就死了哇。呜……”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妈，你莫说了，我心里难受！”李小雨听了母亲的话，抽噎着痛责自己：“妈妈受了这样大的苦，亲生女儿却不知道，我是干什么吃的？我爸走得早，妈妈一直很孤单。照顾妈妈应该是我的责任，我却不在跟前，我真该死啊！我下决心不参加高考了，我要留在医院照顾妈妈……”
娘俩正说话，梁中经走了进来，稍一会儿梁洪波也来了，他告诉父母说押金交完了，并去了一趟住院部。大夫说纠正排异反应及治疗并发症，至少还要住院半个多月。
“晓得了。”梁中经看着儿子，“带你妹妹回去吧，这儿有我。”
“不！”李小雨一摆手，“这种活不是你们男人干的。我想好了，不考大学了，留在医院照顾我妈妈。”
“不行！”梁洪波断然地说，“你上大学是全家人的梦，什么事儿比这还重要？赶紧回去，耽误谁都不能耽误你！”
“不！”李小雨一改往日的柔弱，“我妈病了，应该我照顾。以前不晓得也就罢了，现在晓得了还无动于衷，良心何在，还叫人吗？我必须留下来，你们说什么都没用！”
“你想过没有？”梁洪波看着李小雨，“我就是因为没上大学，安排的工作不理想，所以不得不去酒吧驻唱。”
“你想过没有？”李小雨瞪着梁洪波，倔犟地说，“我考上大学走了，你怎么办？我不能离开哥哥，哥哥也不能离开我！”
“我早就想好了，我就像你的风筝，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梁洪波说，“等你考上大学之后，无论去哪个城市，我都跟着你。我去酒吧唱歌，挣钱供你念书。”
“你莫说啦，哥我求你，你越这样说我心里越难受！”李小雨眼里流出泪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憋住哭泣说：“一想到你受的苦，我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我说不考就是不考，坚决不考！”
梁洪波第一次见李小雨这样固执，痛苦地摇摇头：“你这样，让我很伤心。真是太伤心了！”说着，他别过脸去，不再搭理小雨。
梁中经见李小雨那个样子，觉得自己说了没用，朝胡翠兰挤挤眼，意思让她劝劝女儿。
胡翠兰叹了口气说：“唉，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孩子从小就这样，犟起来谁也劝不了……”
李小雨非要坚持留下来照顾母亲，梁中经父子无奈，只好走人。
二
第二天，李小雨没到学校，班主任问同学们怎么回事，同学们都说不晓得。班长刘小伟说：“我晓得她家，放学后去她家看看吧。”
下午放学后，刘小伟去了李小雨家里。敲了一会门，见没人开门，问邻居说他们在医院。刘小伟打听到他们所在的医院，去医院后直接去了病房。
刘小伟推门进去，李小雨见是班长来了，连忙迎了出去。
“我去过你们家，晓得你在医院。眼下正在节骨眼上，你不上学，高考怎么办？”刘小伟问。
“我不考了！”李小雨坚定地说，“麻烦班长代我告诉老师一声。”
“你莫冲动！”刘小伟说，“你应该明白，考大学是人生的关键大事，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
“我不后悔。”李小雨摇摇头，“我守护妈妈，有什么可后悔的？我是妈妈的独生女，从小被她捧着长大，为了自己的前途而不顾她，让我怎么面对别人？只要我妈妈好，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弃。”
“你可以请护工。”刘小伟说：“也就是几天的事，我帮你请，花不了多少钱。等考完试以后，你再来陪床，这样两不误。”
“不是请护工的问题。”李小雨摇摇头，“我妈住院到目前为止，已经花进去五十多万，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卖了房。我爸妈是普通职工收入少，可我念大学也需要钱啊，就是考上了，经济条件不允许，我怎么念？我心里有数，最明智的选择就是不参加考试。”
“唉。”刘小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他知道念大学肯定要花一大笔钱，像李小雨这样的家庭的确困难。但是怎么帮她呢？以自己的家庭条件帮她不费吹灰之力，但自己以什么身份帮她？师出无名！
刘小伟回到学校，把李小雨的情况反映给班主任。班主任赶紧向上反映，学校也没办法。班里同学知道了李小雨的情况，自发的捐了款，委托刘小伟转交给李小雨。
刘小伟第二次去医院，把李小雨叫了出来，把同学们捐的八千多元现金交给她，另外拿出一个纸袋说：“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意思，请你收下。”
李小雨给刘小伟鞠个躬，郑重地谢过，并请班长代表她谢谢同学们。刘小伟摆摆手说：“行啦，回去照顾你妈吧。”
刘小伟走后，李小雨回到病房清点同学们的捐款，打开刘小伟的纸袋，看见里面是缠着纸条的整整齐齐三叠钱。胡翠兰诧异地问：“三万块啊，谁给的？”
“刘小伟。”李小雨实话实说：“是我们班长，说是一点小意思。”
胡翠兰摇摇头，感叹道：“三万块还说是小意思，富人跟穷人就是不一样。”
胡翠兰又住了半个多月医院，经专家会诊，认为所患疾病基本痊愈，便开了出院通知书。
出院那天，梁中经开着小货车来接她。回到家里，胡翠兰走进卫生间，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的光头。梁洪波和李小雨也走了进来，梁洪波把一个假发套递给她说：“妈，你戴上这个试试看，跟真头发一样。”
“是吗？”胡翠兰接过来假发套在头上，李小雨帮她整理了一下，觉得很合适。胡翠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起来：“哎呀，原来我还是我！”
“你当然还是你。”梁中经走进来，看着胡翠兰说，“大夫说了，几个月后头发就能长起来。比原来的还黑、还浓、还要好看。”
“呵呵呵。”胡翠兰笑了一下，打趣道：“那不是越来越漂亮了，美死你！”说着朝梁中经斜睨了一眼，便想去厨房做早饭。
梁洪波说：“你刚出院，要多休息，就莫忙乎了，我去做。”说着走进厨房忙了起来。梁洪波忙着淘米洗菜，李小雨晓得他要炒菜，从冰箱里拿出肉、豆腐、蒜苗等切好了放在盘子里，等着梁洪波炒。
饭做好了，一家人走到餐桌前坐下来。胡翠兰夹了一块红烧豆腐肉放到嘴里嚼了起来，连连夸道：“哎呀真香，真好吃！波波做菜的手艺越来越精进了，比在医院里吃的饭好上千万倍……”
“那还用说，你住院这段时间，我哥天天在家做饭。”李小雨看了梁洪波一眼，也跟着夸道。
梁洪波不好意思起来，嘿嘿了两声说“哪里，我是瞎做。反正能烧熟就行。”
梁中经往胡翠兰碗里又夹了两块肉说：“好吃的话你多吃点，你病刚好，需要营养。”说完，便闷头吃饭，不再吭声。
三
日子像流水一样往前淌，一转眼就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胡翠兰在女儿的精心照料下，身体恢复得很快。她上班后，李小雨在家闲不住，便到外面去找工作。
一天，她看到一则信息，有一家幼儿园正在招聘幼儿教师，条件是三十周岁以下，具有高中以上学历。符合条件者可以带上身份证和学历证明，直接到幼儿园园长室报名。
李小雨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参加了招聘，没想到很顺利就被聘用了，负责幼儿园一个中班。试用期一年，试用期工资每月1500元。
李小雨原以为是公立幼儿园，上班后才知道是私人开的。她之所以被招聘，是因为幼师毕业生都去了公立幼儿园，私立幼儿园招不上人，所以条件放宽了。
她上班后，园长领着她熟悉了园内环境，为她讲明了工作，最后说：“你选择了这个职业就要全心投入，让孩子们快乐度过每一天。”
最后领她到一个中班，与原来的幼儿老师交接。交接完了，园长向孩子们介绍了新老师。之后让李小雨讲话。李小雨朝孩子们摇摇手说：“小朋友们好，我叫李小雨，是你们的新老师！”
孩子们童声童气地喊：“老—师—好！”李小雨听见喊声，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幼儿园老师，于是走到孩子们中间，握一握每个孩子的小手。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争着跟李小雨说话。有个小女孩附在她的耳边说：“老师的手跟我妈妈的手一样大。”李小雨笑了起来，亲了亲那个孩子的脑门。
接着，李小雨组织孩子们做游戏，发现一个小女孩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哭也不闹，无动于衷地看着其他孩子，连忙走过去问：“小朋友，你喜欢玩什么游戏？”
“我喜欢听故事。”小女孩说。
“老师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李小雨问。
“好。”小女孩高兴地说。
李小雨想到“司马光砸缸”的故事，于是讲了起来。哪知刚讲了个开头就被小女孩打断了，问李小雨：“老师知道被司马光砸缸救起来的那个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李小雨一时愣住了，她只知道司马光砸缸救了一个孩子，其他就不知道了。小女孩见李小雨不说话，呵呵笑着说：“老师，被司马光救的那个小朋友叫上官尚光。他长大后为了报答司马光的救命之恩，在砸缸的那个地方盖起来一个亭子留作纪念，叫‘感光亭’。”
“哎呀，你真棒，叫什么名字？”李小雨惊讶地问小女孩。
“我叫晶晶。”小女孩说，“妈妈给我买了很多书，教我读书讲故事，我会讲很多故事呢。”
李小雨笑了笑，说：“你愿意把你最喜欢的故事讲给小朋友们听吗？”
“愿意。”晶晶回答。
李小雨点点头，在游戏快结束的时候把孩子们都叫了过来，让他们听晶晶讲故事。
晶晶绘声绘色地讲了《精卫填海》，孩子们认真地听。晶晶讲完了，孩子们纷纷举手，“我也讲，我也讲！”
“好！好！”李小雨笑了起来：“小朋友们，既然你们都愿意讲故事，过几天咱们来个讲故事比赛，好不好？”
“好！好！”孩子们欢呼起来。
第二天，晶晶母亲送孩子来幼儿园，看到李小雨惊讶地问：“怎么是你，你没考上大学？”
李小雨朝晶晶母亲看去，原来是三中的历史老师杨竹云。李小雨上台弹奏《梁祝》的时候，她和丈夫一起上台跳过舞。
李小雨知道杨老师不了解自己的情况，就把母亲住院和自己放弃高考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后说：“我是应聘来的，在这里上班。”
“哦。”杨竹云点点头，附在李小雨的耳边说：“晶晶性格内向，原来的老师不喜欢她。昨天回家说换了老师，新老师可喜欢她了，让她给小朋友讲故事。还说她要参加讲故事比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安排的，过来问问。”
李小雨听了杨竹云的话愣住了。她说故事比赛只是哄孩子顺口说说而已，还没认真考虑过，没想到被孩子们当真了。
还有一些孩子的家长也来找李小雨，询问讲故事比赛的时间和具体安排，李小雨看见家长如此重视，赶紧向园长做了反映。
园长听了李小雨的话，想了想说：“这个活动由园里统一组织吧。”
幼儿园做出决定，通知了开展故事比赛活动的时间，要求大班、中班、小班参赛的选手提前报名；故事题材自选，内容健康、童趣、活泼向上；讲故事时间控制在五分钟之内，并设了奖项。
家长和孩子们对这项活动都很积极，很多孩子报了名。还有的家长表示，到时候亲自来听孩子讲故事。
比赛的那天，小选手们站在台前，个个活泼可爱。讲故事的时候配合肢体动作，把大家带入了美妙的童话世界。李小雨看着孩子们讲故事，仿佛自己也回到了童年……
李小雨在幼儿园领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高兴万分，回家宣布：“我发财了！”
“发财了？”梁洪波惊讶地看着李小雨，“发了什么财？”
“一千五！”李小雨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递给梁洪波说：“幼儿园发工资了，全数交给你。”
“哈哈哈。”梁洪波笑了起来，“1500也叫发财？我不要，留着你自己用吧。”
“我没地方要用的，全给你。”李小雨说。
“买化妆品。”梁洪波看着她说。
“我不用化妆品，用我妈的洗面奶就够了。”李小雨坚持把钱交给梁洪波，梁洪波坚决不收。两个人推来推去，最后李小雨生气了，抓住梁洪波的手，把钱拍到了他的手上，扭头就走。
李小雨把工资交给梁洪波是胡翠兰的想法。在胡翠兰看来，梁洪波辛辛苦苦挣的钱全给自己治病了，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四
眨眼功夫就到年底了。每年这个时候，商家都会纷纷打折促销。梁洪波听说诺基亚6620手机降价了，一下子买了四部。
买回来后对照说明书仔细研究，自己学会了使用，把其他三部发给家人。家里人拿到手机后很高兴，都说早就盼望有一部手机，但舍不得花钱买。
梁洪波教大家使用手机的方法，并分别给他们打电话。梁中经拿着手机瞪着儿子说：“你小子，过去有事找不见你，这下可方便了……”
幼儿园放了假，李小雨跟母亲一起忙活，准备年货。
大年三十那天，李小雨和母亲一起走进厨房，准备下午年饭。下午四点钟，一家人上了餐桌。梁洪波见桌上摆着一瓶白酒和几罐啤酒，打开白酒先给父亲倒上，然后给胡翠兰和李小雨倒啤酒，最后给自己倒上白酒，举杯说：“过年啦，给爸妈敬一杯酒，给妹妹也敬一杯。祝大家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好，万事如意！”
梁中经看了儿子一眼，干了杯中酒；梁洪波也干了；胡翠兰喝了一口；李小雨抿了一下撂下酒杯，看着梁洪波说：“哥，我考考你。桌上九道热菜，其中三个是我做的，能尝出来哪个出自我的手吗？”
“不用尝我都知道。”梁洪波用筷子一道菜一道菜地点着说，“糖醋鱼、糖醋土豆丝、糖醋藕片。”他想到李小雨爱吃糖，放糖的菜肯定是她做的。
“嘿嘿。”李小雨笑而不语。
胡翠兰摇摇头说：“这三个菜都是我做的。”
梁洪波一看错了，开始品尝，尝完了说：“五花肉片、肉片蘑菇、肉片西兰花是你炒的。”他认为李小雨不会炒菜，口味不怎么好的应该出自她的手。
“又猜错了。”胡翠兰说，“这三个菜也是我做的。”
“不会吧？”梁洪波瞪大眼睛看着李小雨。餐桌上九个热菜，除了猜过的只剩下了三个：虾仁小丸子、麻辣豆腐、西红柿炒鸡蛋。“这三个菜真好吃，是你炒的？反正我不信。”
胡翠兰看了梁洪波一眼，说：“小雨买了一本菜谱，天天对照着学。说实在的，她现在炒的菜比我强多了。”
梁中经看了李小雨一眼，说：“不得不承认，你炒的菜色香味俱全。有你这样的手艺，与其在幼儿园干，不如去今世缘大酒店厨房，每个月能拿2000块，比你当幼师还能多挣500。”
“我早就有当厨师的想法了。”李小雨说。
“不行！”胡翠兰看着女儿，“当厨师烟熏火燎的，对身体不好。挣得再多也不能干。”
“又不是长干。”李小雨看着母亲说：“帮我哥买上车，就不干了。”
“买车怎么回事？”胡翠兰看着梁洪波。
“是这样，”梁洪波说：“驻唱离不开音响设备。我有一套音响设备放在金台酒吧。因为没有车无法移动，所以只能守在金台大酒吧一个地方。”
“他挣了十五万正想买车，没想到妈妈病了……”李小雨在旁边插话说。李小雨要继续往下说，被梁洪波打断了：“是这样，很多酒吧老板都看中了我嗓子好，约我去唱歌。有了车拉着设备多跑几个场子，会多挣很多钱。每个月绝不止一万，甚至两三万都有可能。”
“是这样啊！”胡翠兰看着李小雨，“那你还是先去当厨师吧，多挣点钱，帮你哥买车。”
“我不赞成你当厨师。”梁洪波看了李小雨一眼，“当厨师烟熏火燎的，不适合你。也不赞成你在幼儿园，挣钱少不说责任大。万一孩子出了点问题，没法跟家长交代。”
“我也不愿意在幼儿园工作。”李小雨说，“我想当公务员，但是公务员必须有大学文凭，我的学历低，没有资格报考，没办法。”
“唉，都是我害了你们俩！”胡翠兰摇摇头，换了个话题说：“今天大年三十，晚上吃白菜猪肉馅饺子。吃完饭小雨帮我包，早点包出来，不耽误看联欢晚会。”她说完去了厨房。
李小雨跟着母亲去了厨房。梁中经想跟儿子多聊一会，倒上酒后端起杯看着儿子说：“你多挣钱的想法是对的。小雨她妈治病，如果没有你那十五万，得把我愁死。”他说完把杯中酒干了。
梁洪波也干了，给父亲和自己分别倒上说：“我真羡慕富二代，他们一出生就有用不完的钱，活得真潇洒。但我不服气，我觉得只要我努力，不怕苦不怕累，熬个七八年一定能挣很多钱，一定能买上房子开上车。”
梁中经听了儿子的话，又端起杯一口干了，重新倒上说：“你有志气，我赞成。男人就是应该有志气。多挣点钱，有钱就有地位，走到哪儿都让人高看一眼。”
梁洪波点点头，端起杯干了之后再倒上，“我第一步是买车，第二步是买房。听说前进路东边那片破房子要拆迁，我想在那个位置买。至少买120平方米的三居室。有个明亮宽敞的大阳台。靠近阳台那间屋子布置一个书房，摆上写字台和书柜，给小雨创造一个好的环境，让她写歌词。”他说完把酒干了，拿起酒瓶子给自己倒酒，杯子没倒满瓶里没酒了，便去厨房又拿来一瓶，打开补满，并给父亲倒上。
梁中经惊讶地看着儿子说：“你还喝呀？一瓶酒你喝了一大半，够多的了，就不怕醉？”
“没事！”梁洪波举杯一口干了，豪气地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撂，又倒上说：“不瞒你，我天天喝酒，已经锻炼出来了，斤八两的没问题。”
梁中经听了儿子的话摇摇头说：“你干事业有一股子冲劲我赞成。但是酒这个玩意儿伤身体，还是少喝为好。”
“无所谓！”梁洪波没在乎父亲说什么，端起杯一口喝了个底朝天，又给自己倒上说：“在酒吧里酒量小，根本干不成事。要想挣大钱，就必须锻炼喝酒。”
梁中经听了，无奈地摇摇头，没吭声。梁洪波看了父亲一眼说：“酒吧是卖酒的地方，一切都要围着卖酒转，唱歌也不例外。比如有的客人花钱请你陪他们喝酒，你陪不陪？陪就能挣到钱。不陪，连唱歌都不听你的。”
“唉。”梁中经叹口气，“光想到你去酒吧唱歌挣钱，没想到你喝大酒，你妈就是死在酒上。”
梁洪波干了杯中酒又倒上，看着父亲，“听我奶奶说，我妈是病死的，跟酒有什么关系？”
“她得病的起因就是因为喝酒。”梁中经顿了一下说：“你妈跟我同是酒厂销售科的业务员，我们的工作就是把厂里生产的白酒推销出去。除了拿固定工资外，还按销售量提成，多卖就能多挣钱。
“你妈生下你的那年冬天，一家酒吧开业，你妈觉得是卖酒的好机会，就开着小货车拉上酒上门推销。
“那时候你妈还年轻，长得也好。酒吧老板让你妈陪他喝酒，你妈说不会。酒吧老板说，‘卖酒人不喝酒，说明你们这个酒有问题。’
“你妈一再推辞。后来老板说，‘这样吧，你陪我喝1杯，我买你1箱酒，陪我喝两杯，我买你两箱酒；陪我喝10杯，我买你20箱；陪我喝20杯，我买你50箱。怎么样，敢不敢喝？’你妈只有半斤的量，见桌上的杯子是七钱杯，心想20杯是一斤四，喝还是不喝？喝了20杯就等于卖出去50箱酒，1000元奖金就拿到手了，不喝就没了。
“那时候我和你妈都盼望有钱，有了钱，就不会为买房缺钱而烦心了。但是我俩的工资都不高，想多挣只能豁出去。
“在钱的面前，人往往失去理智。你妈当即说，‘这样吧，我是开车来的，不能酒驾。我打个电话让人替我开车，我陪你喝酒怎么样？’酒吧老板同意，于是你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酒吧门口等着接她，她陪老板喝酒。
“你妈打完电话就放心了，陪着老板一杯接一杯地喝。后来听她说，喝到第十杯她就迷糊了，喝到第十五杯啥知觉都没有了。但是老板的酒量大，喝到第十五杯还没事。
“你妈担心再喝下去就完了，想走。但是刚站起来，却被老板按住了，举杯朝她晃了晃说，‘再喝5杯就够了20杯，你想放弃吗？’
“当时你妈已经失去自制力，但是为了钱，又陪老板喝了5杯酒，喝完闭上眼睛趴在了酒桌上。就在老板把你妈抱起来走出包厢，图谋不轨的时候，恰好我赶到了，把你妈接了回去。”
“王八蛋！”梁洪波骂了一声，问父亲：“那个老板是哪个酒吧的，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
梁中经说：“老板的真实姓名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的外号叫‘周大裤裆’，是个暴发户。年纪轻轻的就死了，听说也是死在酒上。”
“我妈后来怎么样？”梁洪波问。
“后来我把你妈接回家里，见她始终昏迷不醒。没办法，只好送她去医院洗胃。后来你妈就有了毛病，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疲乏无力，反倒喝了酒会好一些。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你妈对酒产生了依赖，天天喝，不喝就提不起精神，甚至不吃饭也必须喝酒。
“其实那时候她已经病了，如果断酒早治，不会有事的，但是治病需要钱啊，你妈舍不得花钱。后来，你妈虽然喝酒，仍然觉得身体没劲儿，脸色也不好，经常恶心呕吐。突然有一天她说头昏得厉害，让我送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完了医生告诉我：肝癌晚期，已经没办法治了。
“我听到这个结果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心想治吧，总不能等死，找大夫说要住院。但是交不起押金，医院不给办手续。”
梁中经端起杯子把酒干了，继续说：“那时候我明显感觉你妈要离我而去了，但却无能为力，心里难受得很。你妈是你周岁那年冬天走的，走前搂着你大声哭喊着，儿子啊，妈不想走，想看着你将来成家立业啊。那时候你虽然不懂事，也哇哇地大哭起来。我当时彻底崩溃了，心想两个人辛辛苦苦攒钱，就要买上楼房了，生活刚刚露出了一线光明，万万想不到幸福到来之际，她，她却……”
“莫说了，莫说了，我受不了，简直要疯了！”梁洪波捂着耳朵失声痛哭。
胡翠兰从厨房里走出来，几步冲到梁中经跟前，“你干什么呀？大过年的跟儿子说这些，你说点吉利话行不？没见过你这种人！”
“哎呀，对不起！”梁中经看了老婆一眼，急忙站起来说：“我忘了今天过年了。就当没说啊，就当没说，你们都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