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天光
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无心吃饭了，截图往小群里一发：“快看！”
潘安安还想再看一下案件细节，就发现微博提示他[服务器有点累，需要喘口气]。
陆璇在群里发：“啊啊啊微博到底行不行啊，我什么都刷不出来！”
[那个潘安：我微博也崩了，你先看截图吧]
[何许任也：我页面没崩，但我人崩了……我爸也蚌埠住了]
[y：我爸也……]而且还是早就崩溃了。
[何许人也：[握手][握手][握手]]
[高乐高：看完了，一时不知道从哪下嘴……]
同样不知道从哪儿下嘴的众人，这事太大了，谴责？辱骂？甚至是简单的吐槽？都不知道从哪开始。
热搜上不断有新的词条顶上来，前排已然是几个大大的“爆”字。
终于反应过来的网友可以说是群情激愤。
但对很多人来说，今晚注定是个无眠夜。
蒋羿即使是毫不知情，也被传唤做了几个小时的笔录，等出来站在警局大门口的时候仍然处于恍惚中。
晚上下了暴雨，顾潜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他竟然连伞都没打，即使站在檐下也依然被淋了个里外通透，看见蒋羿出来就立即跑过去将人抱住。
蒋羿似乎终于汲取到了一丝温暖，将人死死地搂住。
却没有再哭了。
旁边送蒋羿出来的警察默默看了两人几眼，把伞塞到了顾潜手里：“带他回去吧。”
雨一整夜反反复复，停了下，下了停，早上的时候又开始哗啦啦地下。
考试的时候，尹竹发现，蒋羿缺考了。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原因，尹竹总觉得手很疼，写完理综试卷的时候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她活动了一下，感觉手掌上像是有一根筋绷住了，伸不直也握不住，她手法还算熟练地按摩了数次，有些痉挛的手才逐渐恢复活动能力。
考完试接近中午，尹竹见还在下暴雨，就没有让人送饭，和陆璇他们一起去食堂吃。
陆璇看尹竹忽然用左手吃饭，大感迷惑：“你这是什么操作？”
尹竹笑道：“每天看衍哥用左手吃饭，体会一下左撇子什么感觉。”
陆璇更迷惑了：“这衍哥知道得感动哭了！”
“为了不让他哭，还是别告诉他了。”
食堂人特别多，没有连在一起的座位，秦昭衍就和任期许他们坐一起吃饭去了。
陆璇有些担心地看了眼尹竹的右手，“那你得用三个鸡腿收买我。”
“……那你还是告诉他吧，说详细点。”
“？？？你真的好难威胁啊！”
尹竹笑了一声，把鸡腿夹给她：“快吃吧！”
陆璇开心道：“作为交换，我可以把水煮白菜给你！”
“……”大可不必。
下午考外语，尹竹外语是强项，除了作文，其余需要她长时间写字的地方也不多，倒是没什么影响。
交完卷和秦昭衍撑着伞一起出了校门，远远地就看见靳庭远和一个警员正好从车上下来，路过尹竹的时候，靳庭远低声道：“骆景澄在华安医院。”
语速很快，除了身边的秦昭衍和那个警员，没有人发现靳庭远路过尹竹时还停顿了一秒开口说话了。
尹竹知道还有人没有落网，苏夏到现在也没有抓住，靳庭远应该是不想给她带来麻烦，所以她就装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和靳庭远擦肩而过。
靳庭远和警员出示证件进了学校。
尹竹和秦昭衍则在校门口上了车。
上了车，秦昭衍才问：“我们要去看骆景澄吗？”
尹竹犹豫了一下：“等消息传开了我们再去，现在忽然过去不太好。”
而这个消息，周四下午放学的时候，网上就有了报道，大意是骆重言灭绝人性，其子被虐待险些致死。
警察是在一个封闭的地牢里找到骆景澄的，将人救出时他浑身是伤，全身没有一块好皮肉，气息奄奄，同时在地牢里还发现了已经失踪三个月的男星千慕华，以及一个名叫钟小小的女人。
通过对地牢的血迹分析和鉴定发现地牢中至少还有数十人相继遭受虐待、甚至遇害，而骆重言至今尚未交代尸骨掩埋地点。
因为涉及到了男明星千慕华，一些媒体很是无良，竟然没有给营救照片打码。
尹竹目光在营救照片上的钟小小身上顿住，她用手指将照片放大，仔细甄别……可能是情绪太激动，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秦昭衍听见声音转头，见尹竹脸色奇怪，连忙问：“你怎么了？没事吧？”
尹竹深呼吸，慢慢平静情绪，她深深地看了眼秦昭衍，像是在和他说，又像是通过他和别人说：“找到了。”
秦昭衍见尹竹手指攥得紧紧的，指甲都要掐入手心，连忙阻止她再用力：“你不是早就知道找到他了吗？别太担心了，我们等会儿去看他。”
尹竹却重重地抱了一下秦昭衍。
已经放学，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秦昭衍也毫无顾忌的将人回抱住，用手轻抚她的背：“怎么了？”
尹竹没说话，两人抱了几分钟后，她终于收拾好情绪，推开秦昭衍，“没事啦！我们去看骆景澄。”
秦昭衍是真的有些莫名其妙了。
每次他觉得自己离尹竹很近了，之后都会发现，其实还很远。
像一条鸿沟。
他不知道怎么跨过去，尹竹却好像不会跨过来。
骆景澄经过抢救，已经醒了，他是重要证人，病房门口站着两个拿枪的大兵，还有一个警察站在旁边执勤。
尹竹和秦昭衍进去前被警察翻来覆去地盘问了个遍，他们带来的水果和鲜花对方也检查了好几遍，又找来一个女护士搜了尹竹的身，他亲自搜了秦昭衍的，才让人进去。
警察说，骆景澄已经醒了，但自从醒了就一句话都没说过，希望他们能好好安慰他。
尹竹进去的时候就见骆景澄浑身包着纱布，就连头，也包了大半。听到动静他微微动了动，目光从窗外收回，朝尹竹看过来。
看清楚人，他似乎有些失望，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秦昭衍把手里的水果和花放下，尹竹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跟他说话：“对不起，我没有早点看到。”
骆景澄眨了一下眼睛，目光落在尹竹脸上，他嘴唇微微张了张，好久了，尹竹才听见他嗓音嘶哑地道：“谢谢。”那段时间他被盯上了，不得不将证据转移，无论给谁他都不放心，他也想过将东西给靳庭远，但是每次只要他有任何轻举妄动，就会有人来将他带走，就连学校也有很多人盯着他，他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现在回想起来实在太冒险了，如果“朝神”盯上尹竹，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尹竹鼻子一酸，她摇头：“是所有人谢谢你。”
骆景澄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他伤得很重，脸上头上都包了纱布，他看着尹竹：“你……和蒋音，你们，长得有点像。”
他说得很慢，声音又干涩又嘶哑，“她为什么不来？”
尹竹浑身一僵……
骆景澄还不知道。
尹竹不知道怎么说，转头求助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秦昭衍，怎么办？
秦昭衍也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他相信骆景澄经历了这么多，接受能力一定非比寻常，但他毕竟好不容易才被抢救过来，若是知道消息后真的难以接受呢……
骆景澄眼睛又很轻地眨了一下，“告诉我吧。”他看向秦昭衍，轻轻叫了声，“衍哥。”
秦昭衍有些难受，他感觉骆景澄的眼神似乎带上了一点儿企求，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直说。
“她死了。”
骆景澄身体轻颤了一下，尹竹立即紧张地看向他。
病房安静的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得见。
而骆景澄，他除却刚听到消息的时候轻轻颤了一下之外，并没有任何剧烈反应，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平静。
良久，他闭上眼睛，很轻地道：“也好。”
尹竹还想开口安慰他，却见他已经再度睁开眼睛，那双眼无喜无悲，他问：“你还有事么？”
尹竹抬头看了眼透明玻璃外站着的警察，知道外面的人听不见，但不排除这人和她一样会读唇语，她又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才挡住嘴唇，仿佛遮掩咳嗽一样，“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骆景澄没有犹豫：“好。”
尹竹抿了一下嘴唇：“和你一起被救出来的钟小小……”她打开手机截图，展示给骆景澄，“就是她，她并不是受害人，但我没有证据。”一直在他身后的秦昭衍怔了一下，他记得尹竹说过她母亲曾经被一个护士注射过“梦生”，但那个护士应该已经抓到了，不是这个钟小小。
可尹竹是不会乱说的。
骆景澄不知道钟小小，他当时已经昏迷了，这个女人他在收集证据的时候也没在骆重言那里见过，但他还是答应，“好。”
如果是旁人可能要问一句或者至少是有点好奇，她怎么知道的，但骆景澄目光却没有任何波动，他道：“你和外面的警察说，我要见靳庭远。”
“谢谢。”尹竹道。
走之前，骆景澄叫住她。
“帮我把窗帘拉开些吧，我想再看看天光。”
那天傍晚有“火烧云”，天际大片大片织连的彩霞。
绮丽又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