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归还者们（7）

    「我就说iff接收器状况不佳了啦。」

    嘴里碎碎念的明日香输入两次认证码开锁后，真空帮浦的声音停了。

    贰号机以右手抓住从保护容器液态氮里升上来的朗基努斯之枪。

    ——嗡……嗡——

    「好恶心……！」

    ——明明接近绝对零度却还在疯……

    这柄枪随时都在微微振动。

    零号机三年前在亚拉尔战丢出去后就插在月球的原版，似乎也是这样。

    这玩意儿是那东西的复制品，而且——

    对明日香而言，这是在人类补完计划发动的最终阶段，贯穿她与贰号机的因缘之枪。

    「这是什么因果吗——」

    她嘀咕完便往茧走去——因果又是什么啊……？

    这柄枪当初是伪装成其中一架量产型的手持兵器来到此地。虽说是复制品，不过真要说起来，当年的seele是怎么复制的啊？

    尽管支撑eva的技术体系也很异常，不过好歹一直以来都是靠着人类的科技累积与推测解谜。然而这柄枪却完全看不出来能靠这些东西解读。

    走在地下的量产型eva变异体，去路畅行无阻。

    对它来说显得低矮的天花板愈来愈高，左右柱子的间隔也逐渐变宽。相对地，原先整齐的混凝土墙面与地板，成了杂乱而惨烈的废墟空间。白色巨人每走一步，灰色的尘埃便随之飞扬。

    从这里开始是旧geofront。紧邻那片大空间的外围区域。

    之所以损坏是nerv总部战留下的结果，当时量产型eva成群涌来，让地面都市连同天花板掉落至此。三年前的残骸并未清理，目前依然留在这里。

    一切都和三年前，为了封印中心区域——过去的nerv总部而丢下它们时一样。

    遍地瓦砾的去路上，有一道漂亮的墙壁。

    墙的另一边便是旧总部设施地区。

    这道墙——虽然被天花板和建材遮住而看不见全貌——就是「石棺」，它围住了旧总部设施地区，顶端呈曲面收缩，从地上的大洞俯瞰能见到一部分。一个看似将碗倒放的巨大装甲半球，眼前墙壁就是它的一部分。半球里面有……

    ——咚咚咚！

    突然，量产型eva踏入的地面接连引爆——地板开了个洞，白色巨躯被吸进去。

    量产型没有半点畏缩样，保持站姿于下一层的地板着陆。

    着陆瞬间，飞扬的尘埃中，明日香手里的朗基努斯之枪从它的下颚贯穿到侧头部。

    这一刺来自量产型的正面，贰号机的眼睛在烟尘里发亮。

    「明明是久违重逢却伏击你，还真是抱歉啊。」明日香尽量保持冷静口气，接着贰号机的红色铁臂使劲扭转刺进去的长枪。

    朗基努斯之枪的双股枪尖与枪柄连接部位，双重螺旋产生扭曲，螺旋中空无一物的部分突然放出光芒——前方，量产型的下颚粉碎飞散。

    这股力量一路击穿后脑，让颈骨外露。

    仅剩的上颚能看见诡异的白牙。量产型虽然脚步不稳，却还是举起拐杖——

    ——砰！

    它祭出近似绝对领域的力场盾，以斥力弹开贰号机。

    「还能动？肚子上有茧，核心应该在那里吧？」

    ——前提是真的有核心——

    贰号机重新举起拔出来的长枪。

    「虽然这是丧尸片的惯例！」

    摇摇欲坠的量产型eva退一步让上半身稳定下来，握住杖的中段并举到肩后——想要用丢的？要躲掉轻而易举。

    但是它的目标并非贰号机，那道墙从这一层也看得见。

    破风声掠过贰号机。

    量产枪将拐杖当成长枪，扔向装甲壁「石棺」。

    ——那样顶多弄出痕迹！隔着萤幕的指挥所人员这么想，然而那可是前端附加了护盾力场的强力一击，拐杖一刺进石棺，前两层的强黏结合玻璃状混凝土〈htc〉当场呈放射状碎裂。

    即使如此，石棺依旧撑住了——就在明日香以及指挥所众人这么想的时候，量产机从贰号机身边冲出，往墙壁——

    「啊！」

    强烈的光芒以及冲击！

    「明日香！茧里的萨基尔还没……！」

    美里大喊，但是——

    射出光线的面具——萨基尔的脸，就在画面上看似精疲力竭地化为尘埃，茧里终于什么也不剩。

    舍命的光线攻击剥掉了好几层装甲板，量产机撞向那个变得更薄的位置，终于以那身质量所具备的动能撞破墙壁。

    全身裂开鲜血淋漓的巨躯，跌进「内部」。

    ——砰！

    美里一拍司令席的控制台。

    「上当了！」

    magi提出基地自爆案，以主萤幕告知开始审议。

    警报声响起，石棺墙面以一百公尺间隔设置的红色回转灯开始闪烁，内部多处照明随之点亮。

    光线照出三年前轰炸痕迹——的中心。

    ——那里就像世界开了个洞似的一片黑暗——

    原先旧总部大楼所在处，一个诡异的漆黑球面吞噬了建筑与空间待在那里。

    完全不反射周围灯光的异样黑体空间。尽管应该呈现包住旧总部设施的半球状，却因为没反射光线而看不清具体模样，简直就像空间里开了个洞。

    但是那道黑色曲面，不过是从geofront地表探出头的一部分。它整体来说是个范围延伸到地底的球形，中央最深处有莉莉丝。

    三年前nerv总部战最终阶段，真嗣以f型初号机破坏补完计划的空中祭坛后，位于比总部大楼更深处，孕育中央核心区人型的人型莉莉丝，以自己为中心扩张异常空间，冻结了内部的时间。

    也就是那片黑暗。

    据说那个空间吞噬总部建筑，包含当时的基地司令碇源堂与赤木律子博士在内的一百五十多名职员，以及潜入的十数名战自特殊部队成员后，变得更黑更密实。

    别说机械，探测光束与声波同样行不通，明明就在眼前，却连它的温度都不晓得。

    「时间停滞球」。

    得到此名的黑体，日后测量时顶多只能晓得它并非球形而是「蛋形」。时间停止这点也不是靠直接观测得知，因为物质、电磁波、微中子，一切的波都无法传播。

    一切仅仅是从「这些东西没有时间传播」这种间接结果进行推测，由于时间的扭曲特性明显则无法与发生时间在物理上共存，因此球内的时间流动趋近于零——处于停滞。人们只是如此下结论，对它所知实在太少。

    尽管对这个异常空间有诸多讨论，不过大家对于理由的推测都一致。

    ——补完计划消灭，使得莉莉丝沉眠——

    恐怕这就是正确答案吧。

    停止时间的绝对沉眠，任何人都无法妨碍。

    但是要睡到什么时候，又是为了什么而睡，则无人知晓。

    不知道会（或说不会）发生什么事。所以旧总部连同旧地下都市一并遭到严密封印。尽管留下了被动性的感应器，但是随着能做的主动观测中断，所有关于空间解除的研究也全部打住。

    遭到吞噬的人们在官方纪录上视为死亡，大多数关系人士抱着「如果之后没发生任何事的话就好了……」的念头，虽然不能接受却还是同意如此。黑色球面连他们这些思绪也一并吞掉了。

    『明日香！阻止它！』

    但是这名客人却特地造访。

    「我知道！」

    ——啪咻！

    贰号机切断脐带电缆，冲向前去，内藏电源的计时器也开始往零奔驰。

    来访应该有理由，她有种无从压抑的讨厌预感。

    ——弱点在哪里？是什么给它力量！焦急的美里没向摩耶征询建议，就把画面上之前引起量产机关注的地点告诉贰号机——红光！——

    『明日香！萨基尔明明已经消灭，茧的内部却在发光！』

    美里命令她冲向可疑之处。

    尽管这似乎不能称为作战，不过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阻止对方。

    「是！老大！」

    明日香以枪杆扫向量产型eva的脚，趁它倒下时往前冲。

    虽然这等于特地进入对方视野才攻击，可是一旦将敌人破坏导致其爆炸，不晓得会对后方的时间停滞球造成什么影响。

    她甚至做好了用贰号机绝对领域挡下那股能量的打算。

    在试图起身的量产型eva面前，贰号机流畅地转身。

    她利用这个卷起尘埃的回转运动——刺出朗基努斯之枪。

    ——量产型eva尽管立刻产生力场盾，散发火花的长枪却直接穿透！

    刺向茧上发光的裂缝深处——

    「就是那里！」

    双股枪尖刺中某样东西，夹着「那个」贯穿了量产型的背。

    ——怦怦！——

    简直就像长枪在教学一样。明日香的直觉告诉她。

    就是这个吗——！

    「暂时赋予这具尸体生命的东西」。

    就在量产型eva伸出右臂试图推开贰号机的瞬间。

    ——贰号机握住插在量产型身上的长枪，就这么往那只手的下方滑去——

    明日香像单杠选手转向般从长枪另一侧站起，转身背对量产型。

    「去吧！」贰号机就像要倒向量产型一样，伸手将长枪往前扯——一鼓作气！

    量产型的左手从后伸来抓住贰号机的面罩，但已经太迟了。

    「给我老实地再死一次……！」

    ——长枪振动，螺旋膨胀发光。

    茧内的「那个」一粉碎，明日香眼前把视野变单色的五根白色手指登时变回腐肉，开始牵丝崩毁。

    紧接着量产型的全身都开始崩溃。

    ——结束了——

    可是明日香回过头才注意到，逐渐崩毁的量产机根本没在看贰号机。

    它始终盯着时间停滞球那片黑暗，一直到变回尸体的那一瞬间。

    「这家伙……」

    脸上的表情似乎心满意足。

    白色巨躯倒下的巨响过后，巨大黑卵坐镇的地下封印空间，再度恢复深邃的寂静。

    『辛苦了，明日香，善后交给我们。』

    美里的声音不知为何听来十分消沉。

    『抱歉还有件事要麻烦你接着处理，立刻搭附近的升降机上到地表，帮忙紧急回收停摆的初号机。』

    「……真嗣？那个笨蛋干了什么好事！」

    当人们得知初号机陷入无法挽回的状况时，绫波no卡特尔已经和0·0eva一起从战场上消失。

    完全没触动紧接着恢复的侦测网——简直就像凭空消失——

    ■白色天使

    尽管火山臼内还处于冰点之下，气温却已经比最低温时高出许多。

    第三新东京开始复原，但是马上就得面对问题。

    电动车辆因为低温导致电压降低而无法发挥性能，勉强运转的内燃机一旦停止就难以重新启动。

    这一切照理说十分吵杂，但是雪吸收了声音，站在稍远处就会让作业风景宛如幻象。

    ——没错，雪。

    冰粒聚集了空气中的水分，让火山臼与周边降雪，令忙着复原的人更加困窘。

    这二十几年来，他们根本没碰过下雪。太阳已经下山多时，雪和升起的寒雾却让第三新东京的天空泛起微光，积雪更使得箱根山火山臼在空中哨戒无人机的镜头下有如雪景球。

    在三辆警备部的防弹车——黑色运动型多用途车慢吞吞地驶过不熟悉的雪路抵达nerv总部后，中央那辆打开了车门，坐着轮椅的绫波no特洛瓦随之下车。

    放学途中倒下的她，还不知道可说就是自己的绫波no卡特尔在攻击真嗣他们后消失无踪，所以不清楚为什么手脚都被铐住。

    ——白色的东西落在她被铐住的手上。

    「好冷……」

    听不到「其他自己」的声音，还意识模糊的她，此时才注意到这些白色物体漫天飞舞。

    ——不是花瓣……融化了——

    这个世界的日本，没有像冬季的冬季。

    ——真想就这样在这片白色里入眠。

    绫波零no特洛瓦呆呆望着第一次看见的雪——初号机制造的单色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