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用小手把彩虹捧给了乔夙槿
“乔夙槿，为什么你看起来总是孤零零一个人？”
“一个人不好吗？”
顾轻眠从到乔家开始，就没见过除乔夙槿以外的人，当然这些不包括管家和下人。仿佛偌大的乔家就只有她一个乔夙槿，而余下的三个人从没把这里当做家。
她年纪小不理解，但是她的家虽然没有乔家大，可是却很温馨，她的父母对她很好。
“一个人不会很孤单吗？往年我都是和我爸爸妈妈一起过节的。”
“那是你，不是我。这间别墅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他们没脸回来。当初要不是看在你年纪小，我也不会把你接回来。”
乔夙槿说的是大实话，她对顾轻眠的第一印象确实不好，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大小姐，但是转念一想，这个想法多少带点私心。
她嫉妒了。
她乔夙槿居然有也嫉妒一个小孩的时候。
有爱才会恃娇而宠。
她乔夙槿活十二年，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
随性是实力而为，但实际上表面的不在乎，其实是不想搅和。
乔任景虽然不想和乔夙槿比，可是那个女人会为了继承权逼着乔任景去比，她从小到大付出成倍的努力，就是为了压住乔任景，压住那个恶心的女人。
当年她母亲临产的时候，乔家的人都是怎么对待她母亲的，她乔夙槿都是记在心里的。
大出血，流产，去世。
这就是乔家，一个金钱大于一切的家庭。
她没有离开乔家，是因为她要拿走属于她的一切。
她带着盲目近乎偏执的信念一个人在乔家和海外的“夫妻三人”上演了一场外人眼中的亲情。
“你说得我都听不懂，但是，乔夙槿，你别看我小，你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可以和我说。整天绷着张脸就是对生活的不尊重!你看我的爸爸妈妈都入狱了，我还活得好好的。”
乔夙槿被她的话逗笑了，“可能是你没心没肺，正常人都会抑郁寡欢，又或者像我一样钻进牛角尖当中，出不来。”
“可是人的一生很短，你苦着脸过六十年就算得到了大把的钱，你又花不完。不如笑着过每一天，穷就穷呗，只要……只要饿不死就行。”
顾轻眠坐在沙发上，她今天一定要好好给乔夙槿开导一下，这家伙每天都紧绷着一张脸，真的很可怜。
“没钱，谁会瞧得起你？你还小，不懂。在你的世界里，把一切都想的太复杂了。你父母应该就这两天要判刑了，要不要去看一眼？”
“那你能陪我去吗？我怕我会哭出来。”
乔夙槿瞧着她挫败的小眼神，明明方才还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可以但……”
“那就说好了，乔夙槿，你不许把我一个人丢给管家，自己偷偷躲起来。”
“我尽量。”她真的小孩有些招架不住，性子太闹了，有些受不了。
顾轻眠又从她眼里看见了那副无所谓的表情，毕竟是寄人篱下，她也没有权利去干涉别人的生活。
乔夙槿知道自己不该提这个话题，可顾轻眠又没有依赖她的理由。
乔夙槿当初接她到乔家，不过是觉得顾轻眠和她有些同病相怜罢了，都是无家可归的人。
可是真的到了那天，她看见顾轻眠一个人小小的身板上了车后，那一霎那，她仿佛看见了自己。
曾经的自己也是那样无助，人的一生可以有很多选择，只是这一次，她把选择交给了心。
“大小姐，您怎么也来了，您不是？今天可是……”
“今天无事，不该说的别说。”
乔夙槿推开审判庭的门，扫视了一眼，在观众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背影，可是她没有立刻走过去，而是就近找个了位置坐了下来。
法官判刑，一锤定音，顾轻眠的身边围着一群男男女女，他们向一个六岁的小孩唏嘘了几句后，就纷纷退场了。
而被带走的顾家夫妇两人，最后一眼却看向了在公众席末位的乔夙槿，乔夙槿正襟危坐，缓缓起身看向他们，目光随着他们而去。
“大小姐？”
管家在一旁提醒她，该散场了。
乔夙槿这才回过神来，在观众席扫视了一圈，都没瞧见顾轻眠的身影。
她问管家，“小孩人呢？”
管家抓耳挠腮，摇了摇头。
“一天天的，怎么那么不省心？”
她面露焦色，打了一通电话过去，没一会儿，她就听见审判庭外的走廊里，传来了手机铃声。
乔夙槿跑出审判庭，躲在门口的顾轻眠身子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她的眼眶明显红了，可是却强忍着泪。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一大一小，乔夙槿碍不住面子就牵着她走，顾轻眠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乔夙槿牵她手的时候她就一直勾着头，走了两步后，隐隐约约听见小声的抽泣。
乔夙槿这才意识到，这家伙哭了。
她有些茫然，最不擅长应付小孩子了。
顾轻眠抽出自己的左手揉自己的眼睛，却始终不愿意把头抬起来。
“我来了，你不高兴？”
她的话里多了几分小忐忑，顾轻眠将擦完眼泪的手背在身后，一直摇着头，“没有，我……你等一下。”
顾轻眠转过身去用衣袖擦了擦脸，可是泪水黏在了脸上，她只觉得风吹僵了她的脸，干裂得不舒服，一按就疼。
“去车上哭，外面风大，刮脸。”
她留下一句话后，就打开了车门，管家从车里把围巾拿了出来在顾轻眠脖子上围了一圈又一圈，人家小小的脑袋被围得只剩下一个红彤彤的眼睛。
乔夙槿将她推上车。
上车后，顾轻眠就问她，“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为什么这么说？”
乔夙槿将口罩摘下来，“你就没觉得我是故意不想陪你来？”
“那你是吗？”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了。
“你希望我是吗？毕竟我在你心里是个坏人。”
顾轻眠将围巾往上拢了拢，抱着自己的小身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又不依不饶地问了一句，“那你，最后为什么又来了？”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管家开着车，看着两人心里也不好受，大小姐这嘴硬得厉害，他只好和顾轻眠解释起来，“小顾啊，今天是大小姐母亲的祭日，按常理该去郊区外的墓地的，但是……”
“但是今天墓地关门了。”乔夙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个管家怎么嘴这么大？什么话都往外说？
“乔夙槿，现在去的话要多长时间？”
“大概要两三个小时，现在是中午，可能会堵车，而且一路上红绿灯太多了。不过可以抄近路，走隧道上高速。”管家又插话。
顾轻眠小小的脑袋听得很认真，她问管家，“墓地真的关门了吗？”
“当然没有……”管家心虚地看了眼后视镜，确定没车后掉头。
“那现在去不行吗？乔夙槿？”
乔夙槿看着她睫毛上的眼泪还挂着，也不提醒她，就随她的意愿点了点头，管家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规划路线。
车里开着暖气，顾轻眠的脸舒服了很多，她将围巾松了一圈，发现发现围巾太长了都要把她包成粽子了，就看了眼乔夙槿光秃秃没有遮挡的脖子。
她站起来将围巾的一头伸到了乔夙槿的脖子上，然后一圈一圈地绕起来，直到乔夙槿睁开眼，瞪她顾轻眠一眼，顾轻眠心虚地又把围巾解开绕到自己的脖子上。
这一幕被管家知道后，一个大男人笑道:“大小姐可不喜欢粉色的东西，更不喜欢和别人共用，她有洁癖。”
“真的吗？可是这个围巾很好看，很暖和，乔夙槿你要是不戴的话，一会儿下车脖子会冻成缩头乌龟的。”
乔夙槿被她的话整得有些无奈，这家伙说话都是不过脑子的吗？再说她要是怕冷，也不会缩脖子好吧，缩脖子的是顾轻眠。
小孩将围巾又解下来打算给乔夙槿围上，乔夙槿黑着张脸看着面前的小矮子一直给她绕围巾，绕了一圈又一圈，粉红色的围巾全都给她围上了。
“大小姐第一次戴粉色的围巾，很好看。”
“陈叔，你也和她胡闹？”
乔夙槿一低头就闻见了围巾上属于小孩的奶香味，这家伙又喝了什么牛奶？还是草莓味儿的。
“小顾，你可看好了，马上就要进望风隧道了，进了隧道很快就可以上高速，到时候就不堵车了。”
顾轻眠坐在车座上看着乔夙槿，问她，“乔夙槿，隧道是在地下吗？”
乔夙槿给了她一个眼神，顾轻眠乖乖闭上嘴了。
直到车子真的开入隧道后，乔夙槿就听见身边的顾轻眠嘴巴就和机关枪一样，叽里呱啦就没停过，而且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好奇宝宝，脸贴着车窗看着窗外的隧道。
“乔夙槿，这个隧道是通往地下城堡吗？”
问东问西的顾轻眠就把一张嘴挂在了乔夙槿耳边。
她敷衍地回了一句，
“不是。”
“那是海底世界？好漂亮啊！是每个隧道都这么长这么漂亮吗？”
可是小孩的好奇心太重了，完全不理会乔夙槿的脸色。她将围巾扯下来一些，看了眼隧道，蓝色的光圈是由灯围起来的，整个隧道就像是海底世界一样，她看了一会儿，但是却装作不在乎。
“小孩，每个隧道都有自己的名字和特别之处，设计师将它们设计出来就是为城市服务的，看多了也就千篇一律了。”
“乔夙槿，你真的很煞风景!我要坐到前面去看!”
顾轻眠仗着自己身子小，要在车里钻来钻去，乔夙槿一只手拽着顾轻眠的衣服帽子把她拉到了自己怀里，这一次是真的撞到了自己的怀里。
也是乔夙槿第一次这么抱顾轻眠，很轻、就像棉花一样没有重量，但是小孩却一瞬间害羞了，窝在乔夙槿怀里一声不吭，还乖得很。
这让乔夙槿很满意，耳朵终于清净了。
她无聊就捏了捏顾轻眠的脸蛋，婴儿肥捏得很舒服，她就肆无忌惮地捏了一路，直到下车，顾轻眠就像是觉醒了一样，从车门跳下去，愤愤地瞪着乔夙槿。
这家伙可真爱生气。
风很大，她将顾轻眠的衣服帽子戴上然后用手圈住，拽着她一路走到环山的小公路，这里离墓地还是有几步路的，但是车子是不允许直接开进去的，所以要走个十几分钟。
墓地在茶叶山那边，那里被开发出来一块是做墓地，这块墓是她外公亲自安排的，虽然位置偏僻了些。
“小孩，你要进去吗？”
“我能见见阿姨吗？”
乔夙槿难得笑了笑，迎了她，“那进去吧。”
这块墓地很大，大到顾轻眠爬了一会儿就累了，可是却还是闷不吭声地小跑跟着乔夙槿，她腿短没办法，乔夙槿也故意捉弄她放快了步子。
直到乔夙槿下来后，顾轻眠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很漂亮，可以说和乔夙槿长得很相似，但是乔夙槿会更张放一些，而乔夙槿的妈妈是属于那种腼腆温柔型的。
“阿姨很漂亮，我可以给阿姨磕头吗？”
乔夙槿刚想说不用，这家伙就给跪下来连磕了三个响头，倒是个孝顺的小孩，乔夙槿扶着她的肩防止她摔下去。
“你不磕头吗？”
“不磕。”
乔夙槿将贡品摆上，随口一道，“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帮我也磕了。”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随心一句，小孩居然真的傻乎乎去磕了。
乔夙槿看着她发紫的额头，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她以前从来没有过，顾轻眠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有时候蛮横无理，有时候又格外的听话，而如今却又做一些让她出乎意料的举动？
她将目光落在了这个笨小孩身上。
“痛吗？”
“不痛。”
顾轻眠揉了揉自己有些湿润的眼睛，她连给自己父母磕头的机会都没有。
乔夙槿看了眼母亲的墓碑，又瞄了眼泣不成声的顾轻眠，打趣道，“碑前泣，被后弃。”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再哭下去，真就没人要你了。”
顾轻眠噤声，好吧那她还是不哭了。
“你说的，要开开心心每一天。你今天哭了很多次，要食言了。”
乔夙槿站起身子，低头看着她，她想时候不早了，天要黑了。
“不会食言的，我会笑出来的。”
“嗯，那你记得晚上睡觉前，数一数，笑了几次，可比你哭的次数多。”她慵懒地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肩膀，朝山下走去。
“那等晚上睡觉前我再告诉你，现在我不说。”
顾轻眠扶着自己的帽子一路小跑跟着乔夙槿，下山的时候天空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雨，乔夙槿叫了一声，“你腿够用吗？”
“乔夙槿，我马上就追上你了。”
“是吗？”
乔夙槿洋装跑了两步就放慢了速度，站在山脚下等她，就见顾轻眠小脸冻得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她，一路上小腿就没停过。
“上车吧。”
“我要先上!”
乔夙槿身子一侧，看着小短腿爬着车门费了好些力气才爬进去，这么矮以后可怎么得了？
回家的路上，顾轻眠睡着了，一颗圆滚滚的脑袋来回摆，乔夙槿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脑袋，感叹道，“这头，可真圆。”
十二岁的乔夙槿身高就已经有164cm了，她的家族遗传很好，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家就没一个矮子。
等车子开回家后，顾轻眠还没睡醒，乔夙槿揉了揉她圆滚滚的小脑袋，手感不错，看了眼窗外乌漆嘛黑的一片，就心软下来，抱着顾轻眠下车了。
管家下车后看着乔夙槿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人这一辈子多少得有个念想有个伴，有个知心的朋友也不错，虽然年纪小了些，但是讨人喜欢。
当天晚上睡觉前，乔夙槿刚躺下床，就听见自己的门哐哐响了，不用想就知道到底是哪只鬼来敲门了。
她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了什么，轻笑了一声，撑着手下床去开门。
小毛头来和她汇报工作了。
“乔夙槿，我今天笑了八次，你呢？你今天笑了吗？”
小孩比划着手指，看着她。
乔夙槿盯着她笑盈盈的眸子，轻咳了一声，眼神瞥向了躲在楼梯道偷看的管家，“我应该笑了。”
“那怎么办？不就平局了？可我笑的次数一定比你多，所以你还是输了。”
乔夙槿对这家伙了如指掌，坏笑道，“过些天就开学了，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一听到寒假作业，顾轻眠就扭扭捏捏起来，她可一个字都没动，垂着脑袋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乔夙槿站在门口看着这家伙的背影，目光如炬，或许这小家伙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太阳。
但是，最后的结果是好的。
她已经好些年没有笑过了。
那么，小孩，以后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