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梅教官
“嗨,老兄,早就听说你逃出了东北,这么长时间才来看我,怕我出不起酒钱吗?”
蔡文波也笑道:“不来看你有两条,第一条是根本没时间,一到国军就经人引见,拜访了我们老学长,何应钦长官,何长官推荐,转到西北,做兰州空战的参谋人员,然后各战区,各地走动,提出防空建议,没有闲下来一天。第二条是怕吃饭,你在武汉、长沙如鱼得水,不怕辣,怕不辣,我可就要遭罪了。”
说着两人哈哈笑了起来。
田汝真道:“我们的防空做的怎么样,你要给我好好看看,你是学门出身,专门研究航空作战,打飞机,隐蔽物资,欺骗空中侦察,要比我们在行多了。”
蔡文波说道:“我把考察的情况,都要写成报告,向各级长官汇报。有些小问题,直接告诉下面改正了。需要探讨和研究的问题,我也提出自己的建议,供你们当长官的参考。”
王汝真:“老兄也是国防部的人,为什么不穿军装呢?”
蔡文波:“三条原因……你从外面跑回来,先喝点水,然后我们慢慢聊。”
王汝真:“无怪乎当高参了,说话都是一二三四,好吧,你慢慢说。”
蔡文波:“一是我不喜欢穿,我一个上校军衔,你老弟已经是少将了,在外面见到你,还需要给你敬礼。”
王汝真知道这是蔡文波逗趣,也跟着说道:“哦,第一条是嫌官小。”
“第二条是穿军装确实不方便,在许多地方,尤其是前沿地带,要向下级军官,向营、连、排长了解具体情况,不了解出具体情况,就凭着理论知识、书本知识,指挥人家干这、干那,太不负责了,这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们要负责,绝对不能草率。不穿军装,以一个专业人员的心态,和下面的军官交流,容易沟通,能够得到真实的信息,完整的资料,提出的东西有的放矢。”
王汝真道:“嗯,有点道理。那第三点是什么?”
“第三条,上面有意向,让我离开作战军队,到半军事化部队去干,但目前主要任务,还是做军队防空工作,解决燃眉之急。”
王汝真:“我不懂,带兵时间长了,说话愿意直来直去,这样才能命令明确,下面执行才不会走样。”
蔡文波:“让我到运输部门工作。欧战打响,世界阵营清晰了,德日那年签定的协议,就是所谓《反共产国际协定》,实际上就是结盟,现在意大利加入这个协定,结成了柏林——罗马——东京轴心,初步形成一个最富侵略性、法西斯主义的国家集团。这样,反对这个集团的国家,就开始援助中国。”
王汝真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
蔡文波继续说道:“上面让我们,以非军队人员名义,进入航空运输领域。因为,有些国家还有点顾虑,不想做的那么明显,给日本落下把柄,我们与他们对接的人员,不穿军装,以民生援助做掩护。”
王汝真:“我懂了,老兄责任重大,我们政府都撤到大西南,虽然搬迁了一部分工厂、设备,但原军工生产本就不足,这一折腾,产能更受影响了。这仗打得规模越来越大,武器弹药越来越少,急需外面的援助。”
蔡文波:“说了这么多,你怎么没问我,我是怎么从东北逃出来的?”
王汝真:“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知道,是军统人员把你送出来的,老兄离开东北时,还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放心,给你老兄介绍自己战绩的机会。一会吃饭,让老兄好好说一说,叫吹牛也好,反正一下子敲掉日军十架飞机,几十名有经验的飞行员,立了大功。”
蔡文波:“我是参与了整个行动,也提供了情报,调走了日军守备队。参战的主要是抗联,最后军统也协助我们撤退,但有一个核心人物,你肯定想不到。”
王汝真:“听你说话的口气,我应该是认识这人。”
蔡文波:“你当然认识,否则我卖这种关子,还有什么意义?”
王汝真:“你先说说,这人在这次行动中,起到什么作用。我根据他的表现,在我认识的人中,找到和这些能力相匹配的人。”
蔡文波:“这人是军统奉天市组长,也是市行动队队长,年纪轻轻,心思缜密。从头至尾,策划的袭击机场行动。作为军统的人,还能指挥抗联队伍。敢深入虎穴,判断又精准,指挥特种部队,绝对是一个好手。”
王汝真:“年纪轻轻,看来比你我小很多,这类人,我认识得也很多,但能指挥特种部队,人数可少之又少了。当然,特种部队的指挥官,肯定心思缜密。策划了整个袭击机场过程……你们伤亡多大?”
蔡文波:“伤亡非常小,只牺牲一两名队员,还干掉日军两辆坦克,几十个鬼子兵,他自己也能开坦克、汽车。”
王汝真:“据我所知,驾驶机动车辆,是军统培训课程之一。但你说的这人,我确实猜不到。”
蔡文波:“不要想远了,在你身边的人中猜。”
王汝真:“在东北,军统的人联系过我,其实,我当时已经是国军系列了,只不过是杂牌军的人。我认识奉天省站陶站长,省站行动队唐队长,好像都不是你说的这人。”
蔡文波:“哦,你见过陶站长,就是这人把我和陶站长,送出东北,一直送到天津。是他拿着你的漫画册,文姬别胡地,一骑轻南弛。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竟然想到了是我,主动联系的我,只不过他把接头暗语说反了。”
王汝真惊讶,“他还找到嘉美,嘉美还能信任他,把画册交给他,没有交给山田——嘉美特高课的丈夫?”
蔡文波:“是啊,我们都被你的假死给骗了。嘉美心灰意冷,才嫁了她的同学山田。”
王汝真道:“如果不制造成假死,日军根本不可能减少搜山、包围人员,我们根本出不去,那时我还受了重伤。不说其它事情,就说你,如果嘉美肯相信人,是嘉美的没受过训练,轻信于人;你为什么也相信他?我们可是约定好了,说错接头暗语,立即停止联络!”
蔡文波哈哈大笑,“因为他是你的亲兄弟,一奶同胞,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是山娃?他找到东北去了。”
田汝真相信蔡文波,了解蔡文波,知道他的为人,但有些话,田汝真绝对不能与蔡文波说。
生父带着一家人,包括山娃,加入红军队伍,田汝真是知道的。那时,田汝真在家乡用本名,叫王泉,在组织内名字叫王真。
田汝真非常想知道弟弟的情况,在这里谈显然不合适,便说道:“正好你弟妹过来了,咱们回家,边吃边聊。哦,我打个电话,嘱咐一下,菜不放辣子!唉,菜不放辣子怎么吃呀?那还有什么味道,像你这种人,真没口福。”
蔡文波:“你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田汝真:“时间不长,老家的妹妹,哎,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哟。”
蔡文波:“也开始讲赛先生了,好,见一见弟妹的芳容。”
蔡文波继续在屋里休息,田汝真往家打过电话,又交待副官一些事情,等着手下一个团长过来,两人要安排一下军事布置。
田汝真不久前才知道,组织上一直在寻找他。与组织中断联系,是突然发生的,自己的上线被捕,宁死不屈,保护了他和其他同志。自己的下线,在敌人抓捕过程中,拉响了手榴弹,壮烈牺牲。
自己还有一种紧急联络方式,但已经不能启用了,因为出现了叛徒,供出了这种登报寻人,恢复联系方式,他的蜘蛛代号,敌人已经掌握了。发展他入党,加入组织的介绍人,早已牺牲,见过他的三个同志,都不在了。
形势危险,叛徒频出,王真不得已,改名为田汝真,接受地方军阀派遣,东渡日本,进了日本陆军士官学校。
卢沟桥事变后,那个军阀指示他,进入日本军队内部,策应国内的抗战。此时,田汝真已经与山口嘉美相恋,嘉美的家人,对两人相爱,持反对态度。嘉美常年生活在满洲,顺理成章,田汝真来到了东北。
现在,田汝真知道了,是弟弟山娃,找到了嘉美,知道他现在的田汝真名字,派他妹妹过来。现在,组织上也没有给他派任务,只是了解情况。对他希望恢复组织关系的请求,组织上还没有答复。
田汝真知道,他现在正处于组织考查、甄别期间。
现在正处于国共合作期,不可能从国民党军队中,把队伍拉出来,破坏团结抗战的形势。尽管国共双方的军队,在许多地方,摩擦已经很严重了。
山娃进入国民党军队,甚至进入军统,都好理解,组织派过去,进入军统训练班,毕业就可以进军统,包括能当上行动队队长,都不让田汝真感到意外,但山娃能找到嘉美,实属让他大感意外。
“报告,陈团长到!”门口卫兵高声报告,打断了田汝真的思考。
“进来!”
陈团长是田汝真手下主力团团长,也是田汝真当团长时,进行武汉会战,奇袭鬼子运输队的老班底,人数在二千人左右。另一个团人数在一千七百人,武器差,弹药不足,新兵多,是新扩充的部队。
“田旅长,你单独招见在下,有什么指示?”
“陈团长,有些话,我在电话中不好说,想单独对你讲一下。你团守卫的三七五高地,是长沙保卫战的核心阵地之一,这不用我说,我也相信你团能守住。但高地下面的公路,也是城中向外撤退的重要公路,不要受撤出人员的影响。”
陈团长有点懵圈,“旅长,在下愚钝,只知道领兵打仗,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
田汝真明说道:“我得到消息,中央对守长沙信心不足,是战是弃,犹豫不决。但战区司令部,守城的决心很大。”
陈团长急了,“这怎么行,如果中央没有拼死守城的决心,将又变成一个南京保卫战,想弃城,部队出不来,想守城,又按弃城布署,再犯兵家大忌。”
田汝真:“所以,我单独招你来面谈,如果按战区司令部的想法,我们坚决抗击到底,这没什么可说的,如果中央要弃城,你要把主力,从公路旁让开,留在山上,防止日军乘乱穿插,夺取高地。如果是弃城情况,你最不可丢三七五高地。那时军心不稳,看到乱糟糟的撤退队伍,都无心恋战。那时再要失守三七五,我们将成千古罪人。”
陈团长道:“我明白了,即便发生弃城情况,我们一团,也要像一颗钉子那样,牢牢钉在三七五高地上!”
田汝真说道:“这就是今天,我单独找你过来,要对你说的话,记住,那时一定把主力,从公路旁撤上高地。在高地上,要注意防轰炸,找水源,别犯兵家大忌。”
陈团长道:“这我懂,请旅长放心。”
田汝真道:“一定不要对外传,自己做到心里有数。”
陈团长:“明白,那我回去做准备,在高地上多挖防空掩体,找水源和弹药存放点。”
田汝真点头,陈团长敬礼出去。
布置完任务,田汝真回来,拉着蔡文波回家,和蔡文波有说有笑,谈论离开东北的感受,讲出逃时的种种惊险经历。
蔡文波问道:“田旅长,弟妹跟你到底啥关系,怎么又是妹妹,又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你家抱养的?”
田汝真哈哈笑道:“这里面的关系有点复杂。简单说,我有两个家,一个生父母家,一个养父母家。养父虽与生父为堂兄弟,但并不具有血缘关系,因为我养父的父亲,那个爷爷,是被王家收养的。我是被生父母,过继给养父母的。”
蔡文波何等聪明,一下子就捋清了关系,“嗯,我明白了,你这个太太兼妹妹,是你养父母的女儿。”
田汝真笑道:“很正确,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个妹妹,是养父和三姨娘的女儿。我上面,指养父母家,还有两个姐姐,我是这家唯一的男孩。”
蔡文波道:“正因为没有男娃,才过继一个,要防老嘛,结果你从军了,看来你养父也发了家,姨太太都娶了几个,老人现在在哪儿?”
田汝真道:“在南洋,产业是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家乡闹红军时,老头走的,先落脚在香港,再去的南洋。”
蔡文波道:“那你这个妹妹太太,怎么回来了,舍不下你吧?”
田汝真:“她呀,先去的欧洲,留学学的无线电,抗战爆发,回国效力,先前在军统第三训练基地,当电讯教官,现在过来,专门陪着我,指导一下旅里电码破译工作,现在军中许多电讯骨干,还是她的学生呢。”
蔡文波:“弟妹很了不起!”
田汝真:“嗯,从小就要强,三姨娘和她,在家里一直被人欺负,养父指望她是个男娃,结果还是女娃,所以她姓都随母亲,姓了梅。”
说话间,到了田汝真家,在门口迎接两人的,正是梅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