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挑衅全场！
一楼宴会厅
音乐哀伤而又乱糟糟的，唐馨儿听来与招魂曲无异，佐藤浩解说为日本民歌《樱花》。
台上表演的艺伎手持一柄扇子，穿着花色斑斓布料还算不少的振袖和服，舞姿也算优雅，台下的景象与之截然，如果文明一点，可以用‘伤风败俗’来形容。
欧式餐桌已全数撤走，换成了宽大的日式榻榻米，衣不蔽体的女人们跪坐在褐色与茶色军装旁，后者享受着娇柔与媚俗混合的产物斟酒喂食，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伏见宫明玄脸上擒着合乎场景的笑，他右侧的主宾席坐着一脸冷色的上川少霆，再往右则空空如也，没有女人，甚至没有男人。
这似乎也不难理解。天寒地冻，怀淫乐苟且之心的日军官们，有谁愿意坐在冰窖旁度过如此美好的夜晚呢？
当两个不该出现在宴会厅的人，闪现在门口时，压轴好戏即将上演！
佐藤浩耳中退堂鼓的声音盖过了厅内的乐曲，他真的只是想看姑娘们跳舞，可这番景象？
唐馨儿不管三七二十一杀进门去，直扑主宾席，途中与手推餐车的张立撞个正着，张立的神色掠过不明朗的慌张。
伏见宫明玄正对宴会厅门口而坐，便先于上川少霆发现那张怒气勃发的小脸，若有人留意，当会分辨得出这时他的表情才可称之为笑。
唐馨儿脚下生风，步子在兴师问罪的推动下快得出奇，语气也嚣张：“上川少霆，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
“唐馨儿，闭嘴！坐下！”
没给她更多胡闹的机会，上川少霆及时出声喝制。
唐馨儿叉腰傲睨厅内，偏就不坐，坐下干什么？留在这里看一群衣冠禽兽如何征逐酒色吗？
上川少霆别无选择，起身拉她坐在自己身旁。
是的，绝无第二种选择！
假如现在让这善于胡搅蛮缠的离开宴会厅，才是最失策的决定。她一定会搞出各种动静，以惹是生非来表达不满。
当然，无奈、忍让、宠或惯，上川少霆又怎么分得清楚，他连唐馨儿为什么闹情绪都弄不懂，还一味归锅于‘禁足’，认为是不让她下楼才造成了此刻的状况。
唐馨儿在座上挣扎着闹脾气，最后屈服于斜对面一张冷艳的女人脸，她敏感又大条的神经提醒道：那女人好像有问题！
实际上，柳生真纪在笑，只不过，她的笑容是从唐馨儿闯进宴会厅那一刻开始绽放的。
打退堂鼓的佐藤浩临时改变了主意，向来冷厉的上川少霆当众吃瘪，如此难得一见的风景，给钱都瞧不见，免费的凭什么要错过。
宴会进入正题，伏见宫明玄举杯，全场立刻肃然无声，军装们都用专注的神情展示着最高敬意。
“日语——帝国的勇士们，我代表天皇陛下向各位表示祝贺，沐城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古城，在帝国的统治下将会变得更加繁荣。英勇无畏的帝国军队无坚不摧，满洲国很快将再无战事。各位辛苦了，请尽情享用天皇陛下的恩赐……”
唐馨儿偷看了眼上川少霆，转脸向一旁筷子舞得飞起的佐藤浩：“他鬼叫什么呢？”
佐藤浩喉间‘咕’一声，险些被噎死：“馨儿小姐，我劝你还是小声点，那家伙从小学习中文，但他可不学中医。”
唐馨儿不满意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又问：“什么意思？”
佐藤浩薅起桌上茶杯，仰头猛灌一口，然后眼泪滚滚地回她：“你自己琢磨吧，我可不敢说。”妈的，是谁往茶杯里倒酒？
唐馨儿两手交叉，指关节捏得咔吧响：“你到底说不说？”
佐藤浩的身体自然往与她相反的方向靠去，直到后背再无退路：“馨儿小姐，这种场合下，你千万别乱来哦……”
“気をつけてください（请小心）！”
一道娇柔的女音在佐藤浩身后响起，他回头看去，瞬间桃花开满眼。
同时，唐馨儿的一只爪子被上川少霆握住，她只得暂时放过佐藤浩，老老实实坐好。
伏见宫明玄持续鼓动士气，上川少霆显得心不在焉。他想不明白，身边这俩何以结下梁子，一见面就跟斗鸡似的，非得扯落一地鸡毛。
全场掌声雷鸣，专心听讲的众人用敬仰的目光对准了上川少霆，那张冷硬的脸上展露出的是处变不惊的泰然。
天知道，他在走神！
唐馨儿既别扭又窝火，眸子四处游荡，察觉几乎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的方向，她想也不想，桌子一拍，挑衅全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除少部分人以外，众人出现了一秒之久的哑然。
在座的都是些什么豺狼虎豹，哪能容她张狂啊，有几个帝国勇士目露凶光，跃跃欲试。
唐馨儿见势不妙，慌忙抓住护身符。
惹事的和平息事态的，两者间的默契真是该死的突飞猛进！
上川少霆下颌抬起，没什么脸色地扫过全场，目光未做片刻停留，耀武扬威的勇士们顿时头颅耷拉得像丧家之犬。
庆功宴有点变质，台上的哀乐换了一曲，台下的氛围半死不活。
伏见宫明玄和上川少霆有一句没一句地用日语交谈，后者多以点头或无声回应前者的侃侃而谈。
唐馨儿不管，她照样找乐子，穿军装的就算了，一旁的庸医绝对是排解愁闷的最佳对象，至少他兼备挨揍。
佐藤浩把自己拧成了一根麻花儿，上半身扭向右侧，一脸醉迷，被他痴眼以对的美艳女人颇有些羞涩之态。
唐馨儿戳了起码十几指头，佐藤浩跟个木头桩子似的，毫无反应。她会消停吗？才不！不搞出点动静，都对不起她自己。
“啪！”
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呼在了佐藤浩后脑壳上。
他歪扑向桌面，推翻了酒杯、食盒，正扑腾着想要起身，唐馨儿一手按住，惊喜地冲他身后的人喊：“苏婉？！”
场面又再安静数秒，这次连上川少霆都在瞪着她，伏见宫明玄的眼中兴致很满。
被叫‘苏婉’的女人脸色微变，美眸四下张望，表情不明就里。
唐馨儿完全无视骇怪的丧家之犬们，花了点力气挤开满身狼藉的佐藤浩，问那穿和服的女人：“苏婉，你怎么在这里？”
女人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佐藤浩，似乎在等翻译，可惜佐藤浩忙于修正衣冠，根本没接收到信号。
没等到当事人的回答，唐馨儿用脚趾头想了想，抓苏婉回来的祸害多半是武田一郎。她气炸了，怒目飞过餐桌，很快找到祸害，开骂：“你这个丑八怪……”
轰——啪——爆炸声惊雷贯耳！
霎时，宴会厅内浓烟密布，空气中弥漫起刺鼻的硝石味道，鱼片和破布横飞，军装们、艺伎们、慰问女宾们都作鸟兽散。
乌乍乍的惊号声，拔枪发现枪没带的，钻桌子发现桌子钻不进去的，抢占屏风发现人满为患的，原地打转的，画面混乱又滑稽。
唐馨儿几小时前许的愿灵验了，她真想拍手叫好，但她此刻正被人紧紧护在身下，整个人动弹不得，抽不出手啊！
上川少霆的声音沉稳，口吻却透出担忧：“馨儿，有没有受伤？”
唐馨儿望着身上的男人，不该走神的时候沉入了乱人心志的嗓音中，这声‘馨儿’真是好听得令她心间泛甜。
她就笑，笑得傻里傻气，笑得让上川少霆大惑不解。
“馨儿，唐馨儿，唐馨儿……”
唐馨儿回了魂，蹙眉娇嗲：“你，你就不能一直叫人家馨儿吗？”
这撒娇的，也不分个时间、地点和场合！
而上川少霆也白瞎了冷血的名声，垫在女孩后脑勺和后腰的手稍有收紧，冷脸一红：“馨儿，起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唐馨儿可劲儿高兴：“没有啦，一点儿事都没有。”
宴会厅内乱作一团，爆炸后留下几具尸体，分布在一辆被炸得面目全非的餐车附近——一个倒霉的少尉军官、三个宪兵以及一个陪酒的侍女。
烟雾中，伏见宫明玄镇定自若地坐在原位，对这样的袭击事件他似已司空见惯。不过，那些个赶来的亲王侍从们已然围上去护驾了。
前不久堕入魔怔的佐藤浩反应奇快，爆炸发生后，他拉起身旁美艳的女人就往屏风后蹿，这会儿正是美人在怀心猿意马呢。
上川少霆不放心，从头到脚仔细检查着唐馨儿，即使知道他们的位置不在炸点覆盖的范围，但过于在乎就失了方寸。
莫天成是第一个冲进宴会厅的军警，快速翻看完地上的尸体，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在烟雾中摸索找到两个毛都没少一根的人，吁了口气道：“上川大佐，你们没事吧？”
上川少霆先回以一道让他哥安心的眼神，再用命令的语气说：“莫警长，立刻封锁饭店，禁止任何人出入！”
莫天成道：“是，上川大佐！”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自己人封锁饭店，可比让日本人封锁来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