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庆祝
林奕爸妈因最近工作实在太忙。
早出晚归的,这场庆祝就拖了好几天,直到今晚才被安排上。
作罢是不可能的,两夫妻对唯一的儿子多多少少有些溺爱。
好像生活所有的心思和向往都在儿子身上,只要和儿子有关的一点点事都异常上心,在外人眼里,是非常幸福的三口之家。
……
在一家很不错的饭馆,以两家的经济状况,都不会经常来这样的饭馆吃饭。
本来在自己家里炒几个好菜热闹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林爸林妈没有顾及儿子的“好意”和“懒散”,坚持要出来外面的饭店吃。
说饭店里环境好,饭菜花样更多,好久没出去外面吃了,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
丁楚石当然看得出来,林奕在绘画班结业赛上拿了第一名,作品还被放去了显城第一美术馆展览,他们是发自内心的骄傲与高兴。
想正式且隆重的帮自己儿子好好庆祝一下,毕竟儿子看上去似乎并没有像他们那样兴奋,有种不过是“基础技能”而已般的淡定。
他们想让儿子高兴,更加的高兴,所以他们总是在做着这样的努力,从小到大。
丁楚石是从小羡慕到大的。
包括两家的关系,丁楚石总是有种朦胧的错觉。
因为他和林奕从小玩得来,在他们居住的这条胡同里,所有年龄相仿的孩子,林奕最喜欢和他玩。
他们成了最好的朋友,所以连带着他们所在的两个家庭,也成了这条胡同里相处最融洽亲近的两家。
邻里之间,孩子们玩的好,家长们也更容易产生好感愉快融洽这很正常。
但丁楚石就是觉得,在两家的关系里,林叔林姨更加的积极,丁楚石理解为“爱屋及乌”。
儿子喜欢的朋友,他们就愿意拿出更多的善意去加持这段关系,但主角是“儿子”,若儿子突然不喜欢了,他们可能也会立刻变得很平淡,的处理。
被邀请两家一起吃这顿饭。
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的场合里,家长们之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一点点工作或邻里间的事都能说上半小时不止。
饭菜都顾不上吃几口,只顾着畅快的各自抒发自己的看法和见解。
时不时的就是一阵言辞如故的笑声。
熟络与亲近之情可见一斑。
丁楚石看着这画面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想,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没心没肺的时候,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还没长出“细想”这类功能。
压着声音撞了下林奕的肩膀,并往正聊的欢声笑语的“四人组”那里使了个眼色,“林奕,你看现在饭桌上这个氛围,像不像双方家长见面?”
“什么?”林奕疑问。
“比如说,”丁楚石眼睛发亮的给林奕解释,“订婚之前,双方家长以及……私下的见面。”他对林奕挑了下眉。
林奕:“……”
“有病吧你!”林奕简直不能理解,丁楚石为什么能联想出这些来,一副看神经病的嫌弃表情就挂在了他脸上。
他低头夹了口菜放进了自己嘴里,本来不想搭理丁楚石这个话茬。
但念在这么铁的情意上,他还是怼了一句,“想嫁给我?你这块头我可养不起,改变下性别我也不要。”
“嘿,”丁楚石来劲了,“你养我?不需要!我养你!只要你点头,不用改性别我也要,保证养得起!如何?”
“如不何,”林奕是彻底不想理这个话茬了,“吃饭吧。”
好朋友之间关系过于交好了,有时候就会说一些看似超越分寸或属于“胡扯”之列的话题,谁都不会在意,全当玩笑。
就在这时,家长们之间的话题终于轮到了两个独生子身上。
丁楚石爸爸看上去情绪高涨,“老林啊,你看我家小石和你家小奕,从小一块长大,这关系好的,跟亲兄弟似的,刚好又都没有兄弟姐妹,都是家里的独个,我看不如这样,让他俩拜个把子得了,这以后啊,关系就当亲兄弟走了。”
丁楚石在对他爸的提议做出反应之前,先反应过来的是——林叔林姨非常明显的懵在了他爸的提议里。
如果从两位爸爸中间立一道分割线的话,他爸所在的这边是活跃的正常运行的现实场景,而林叔林姨那边却是卡顿的,甚至静止的非现实画幅。
当然,这种反差持续时间非常短暂,林叔表情有点醉呼呼的,打了个酒嗝。
一根手指在半空中顿了又顿,像是觉得这个提议非常棒的样子,然后又喝干了杯子里的半盅酒。
视线先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刚好林奕也看向了他爸,不知道是否从儿子的脸上获取了什么信息。
他像是面对着心腹故友一样的情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咱们就不帮着操心了,不能小瞧了年轻人,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相处方式,哪像我们年轻那会儿,关系一好就知道拜把子。”
丁爸爸感慨的点点头,被拒绝了似乎毫不介意,“说的是,是我多操心了,关系好不好的哪在这些形式上,我们这代人大概是最喜欢拜把子的了,可结拜之后再也不联系的,又数不胜数。”
“不说了,来,喝酒!”
这个话题在家长那边就这样结束了。
丁楚石却不知道搭上了哪根错乱的神经,接下了这个话茬,问林奕说,“这位帅哥可有想法?”
林奕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但他今晚似乎只有调侃和与对方互怼的心情。
所以他一边吃着碟子里的菜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说,“要结婚的人,怎么能拜把子呢?”
然后放下筷子,挑衅的看着丁楚石。
丁楚石的手指在桌面上很轻的敲了敲,带着一点节拍——都是男的,他们当然不可能会结婚。
林奕只是用这样的方式在拒绝而已,拒绝他们的关系更近一步,即使只是在所谓的形式上。
“好,等我,我会娶你的。”他肯定的点点头,接受了林奕的拒绝以及配合他的“处理”方式。
然后收获对方依旧没有散去的。
挑衅表情。
这顿饭吃了很久很久。
有点喝多的两位父亲话匣子更是开到不能再开了,两位母亲后面侃侃的唠起了家常。
丁楚石和林奕则聊起了学校里的各种闹腾人物以及闹腾事件。
饭馆出来的时候,要顺着街道往前走一小段路才好打车,于是四人在前,两人在后。
前者依旧在热聊不止,后者却似乎已聊完了话题,像两个小随从一样安静的跟在后面。
先安静的当然是林奕,林奕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特别的安静。
安静到丁楚石觉得自己如果找个什么话题跟他讲话,那是在打扰他。
所以他只好,不瞎找什么话题了。
家长们在前面走的很慢,他们跟在后面自然也走得慢,有一步没一步的磨叽着。
树叶被风吹出一点沙沙声。
丁楚石看到林奕仰起了头,他很难去形容这一刻的林奕——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但他并不觉得林奕真的开心。
尽管在此刻之前,他都认为林奕心情应该是比较不错的。
是“比较”,而不是“非常”。
很奇怪,他觉得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他感觉林奕很难过,并不是那种很明显的浮在表面的情绪。
而是一种,怎么说呢,如同刻在了骨子里,就像有的人天生是苦相,怎么笑都笑不出那种灿烂的甜味。
但林奕不是苦相,他笑的时候很养眼,虽然他的性格没那么爱笑。
他和林奕这样的年纪以及此刻的生活状况,哪有什么特别值得难过的事情,今天更不会有。
然而他这样看着林奕,就是莫名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他脸色这么平静,一丝开心的痕迹也没有留下,轻仰着头,从沙沙的树叶望向了明暗相间的夜空。
月亮很圆,青白青白的。
像有一层一层的薄纱覆在上面,又明亮又虚幻,星星少的可怜,圆月就撑住了所有的光辉——明月当空,繁星紧促,那才该是最完美的夜空吧!
也许是关于“难过”,他大概率对林奕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这“判断”又让他产生了一瞬间的感伤。
然后听见林奕说,“今晚的月亮,好美啊!”
可是他的声音里,明明是满满的落寞,哪里有真心的赞美呢?
丁楚石重新去看独自撑住整个夜空所有焦点的朗朗明月,伤感的情绪就这样多延续了几秒——月亮会不会,也很孤单呢?
然后视线里的月亮就变成了林奕的侧脸——线条流畅而清晰,平静到存不住任何一点点的表情。
因而丁楚石突兀的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很孤单,自己很多余。
少年人的“不甘”在这一刻像奔腾的野火肆意疯狂的烧了起来。
十几年的生命里他从未有过这样汹涌泛滥的情绪——他想猛的从身后扑上去,狠狠的抱住他。
哪怕嘶吼一样的问他,你为什么这么孤单?我们之间算什么?
……
丁楚石说不出话,温暖的体温在昏暗微凉的夜晚里异常的让人着迷。
作为一个醉酒本能就不愿清醒的男人,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更加用力的去感受“它”,感受这种温暖。
让他在头脑昏沉的状态下,全身都暖洋洋的,“热气”在彼此间不停的交换,流窜,蒸发……
被困在梦境里几十年,他从来都是自愿的,尽管他们的结局只有无尽的悲伤,对他的审判,斥责,以及自己难以计数的悔恨。
可是他愿意一遍一遍的去品味它,用无尽的“轮回”,无尽的“覆辙”,来维持一个林奕并没有真的离去的假象。
孟亦烊也说不出话,他被身后的男人“勒”的快要喘不过气了。
感觉自己像被绳子从腹部打圈紧紧捆住翅膀的小鸟,“挣扎”对他来说是已经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一阵阵带着酒气的喘息从他的耳后,颈间,不容躲闪的飘进他的鼻息。
凉风“掠夺”了它们在他的皮肤表层“放肆”的痒意,只留下了无比亲昵的错觉。
师傅只是喝多了酒,他醉了。
他这样想,然后就想起了上次,上次师傅也这样从身后抱了他,也是喝多了酒。
重复的状况让孟亦烊很轻易的就理解了丁楚石此刻的行为,可这不是在家里,这样公开的场合,爸妈也有可能会找过来……
不远处一点稀碎的说话声让孟亦烊整个人都心慌的不行,他企图和应该还没有睡着的“师傅”沟通一下。
一双手臂被勒的骨头都有点痛了,他也真的觉得这个力度实在难以适应,试探的反抗的一下,结果对方抱的更紧了。
这样窝在一个青壮年男人的怀里,迟来的羞耻感在师傅的脸颊贴到自己耳朵的顷刻间占据了孟亦烊所有的思绪。
“师傅?师傅?”
他声音压的很小,是发颤的。
还好师傅没有睡着,因为几秒钟后,他就放开了自己,手臂一顿一顿的松开力度,就像恍然间发现抱错了人一样。
孟亦烊靠着安全栏转过了身。
“师傅,你,是醉了吗?”
声音里有难以掩盖的失落感。
“是吧。”丁楚石点点头。
用一只掌心去按自己的额头,半虚的眼睛里像蒙着一层雾,雾感再次模糊着孟亦烊的容颜,镀化加持着他的声音,“亦烊,你……”
他想问“凛冬生早春”那句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刚才,为什么会夸月亮好美。
然而作为一个如此年纪的成熟男人,他鄙睨自己荒唐可笑的猜测,面目全非的胡乱联想,以及喝点酒就难以自控的言行。
孟亦烊只是孟亦烊而已。
在自己面前,他是最无辜的人。
“回去吧,师傅乏了,很想睡觉。”他就这样打发了孟亦烊,也打发着自己。
……
与此同时。
孟亦烊家的院门口几米外,一棵茂盛的树荫下停了一辆正红色的私人轿车。
后座坐了一位气质华众的夫人,留着一头齐肩的港风卷发,发色亮泽而隆重,却是自然生长的灰白。
枣红色的唇,形状充满美感的褐黑色线眉,皮肤很白,眼尾有少量的细纹。
一件黑色的长款腰封大衣简直把她的气场撑到了十里外。
“就是这里吗?”她淡漠的问了句。
侧头意味深长的抬头看了看这栋离拆迁还远了点,离“舒适居住环境”更远的独栋居民楼。
“夫人,就是这里了。”
司机肯定又恭卑的回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