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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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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果然是在记恨。”寿安彻底明白了,她不断表露出的恨意,无疑不是在证明她曾经所怀疑的那样。

    “本宫恨的不单单是你。”

    “所以你也恨皇上?恨皇上下旨杀了你的大表兄!”

    楚曦念冷却愤意,将龙袍拉拢。

    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让寿安觉得恐怖如斯。她回神又撞见她案台上摆放的蜜饯,眼焦聚集向着她小腹去。

    寿安在回想到当日,她呕吐之状。她瘫软向后险些倒下。

    楚曦念转过身,小步的走着。

    轻幽幽:“本宫的大表兄最喜白袍,洁净如斯不染风尘。”

    又是当头一棒,寿安想起那从楚曦念旧闺中偷来的画作。那画上的男子不正是一袭白衣!

    翩翩少年郎的英姿,她并不熟悉郁长骕,可她每每能见到那文韬武略的美男子,也确实都着白袍。

    原来她无心之举,以为能够离间二人都好,却不想恰恰推动了她更快的动作,她郁家当真是要造反了!

    她的肚子是有东西了,已不论皇子与否,她都要挟制天子!果然低估了皇帝男子气量,他们二人暗暗起了冲突,所以才到今日这局面。

    ……

    作酒向天寒风灼,几番迷醉未梦眠。月从不寄失梦语,留无情世一人殇。

    酒壶晃晃,耳听听;浊酒一壶又见底。舔舔酒意,涩麻麻;谁道阴阳相隔远?近在咫尺,见不着。

    两行酒泪,入口万难尝。

    扇面一展,自而飞翼,横切破碎。酒撒身前一块。郁长骕警觉的清醒,猛然从地上跳起,注视四方。

    身后有动静近身,转身来人一脚横踢袭来,他双手挡住一连后撤。

    夜璟崶翻身一转,扇子挥舞旋转迷惑人眼。

    郁长骕受于酒劲,动作迟缓。

    招招受制于人,许久没活动的筋骨一一被人敲打,他彻底清醒步步还击。

    软剑虽软,出鞘声脆亮。

    扇非蛮物,执扇之人内力雄厚,驾驭为器。

    扇剑交锋,扇舞剑柄四周。剑峰无眼,破扇之势。

    轻弹剑柄,夜璟崶只用了余力:“令沨兄剑法依旧。”

    ‘扑哧’开扇,他鼎立一处,胸膛前轻轻摇扇。

    郁长骕收剑,有一丝不愿和无力,他行礼:“拜见陛下。”

    “今日无君臣,我与令沨兄共论天下。”

    郁长骕摇晃起身,醉意上了头梢。

    “我与你何以论天下?”

    他不在以敬语待他,夜璟崶并未因此心生不悦。

    颓废已久的身躯不再见当年意气风发,不修边幅浑身脏乱,面庞起了须点,盖住他白皙的肤色。

    眼中失魂,了无生息。

    “令沨兄。”

    郁长骕再也不顾帝王颜面,他开口便是带着满腔恨意:“常言道‘天子放法与庶民同罪’敢问陛下,包庇之罪如何而判?”

    夜璟崶越过他而相互背对,他手中扇已经合在身后。

    他叹气一口,回眸一眼郁长骕的后背,张口数次都未出声。

    郁长骕出声:“试问天下谁能致洁一生?”

    他唯以信赖的天子,却包庇自己的亲姑母。让主谋逍遥法外,让世间这等惨绝人寰之事就如此草草埋没。

    他一个男子见那么些女子身处惨绝,都无法承受,他极尽一切压制自己,恐妻无人在后!

    何况阿青!她要承受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这一切操盘者。

    如若不是家风淬炼,他宁愿做那不忠不义之人!

    “污浊乱我眼,荒唐迷我心。”郁长骕抖动了嘴角,拳手牢牢紧握难松,

    他转身向着夜璟崶的后背咆哮:“我清清楚楚的晓得,却浑浑噩噩的杵着。”

    他看清一切,却无能为力!却只能在这里用酒来麻痹自己,试图说服自己世间就是如此肮脏,他也容于其中,作一个棋子。是天子手中的棋还是老天手中的呢!

    他来人世一遭,却不知为何而来!

    夜璟崶终于开口:“你见污浊,旁人却见不得。你明天下事理,旁人却不懂。这难道不是你天命所在?”

    “何为天命?陛下要天下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来看你做一个所谓明君吗?”他难抑自己,短短数日如遭毁天灭地,磨去了他所有的信念。

    他不记得曾经自己的抱负,更不记得那初始的路。

    夜璟崶终于转过身,好好的看着眼前倍受打击的郁长骕。他何尝没有过如此之境,可他的眼界注定和旁人不同。

    正如念儿所说,慧及必伤。

    他是帝王,是引领天下人的中流砥柱。他的心魂与信念永不能灭!

    “你难道要天下人同你一样失去前路的方向?失去活着的指望?”

    郁长骕愣怔,呆呆的看着他。

    “就是换做旁人,我也不能让天下人知晓。”

    扬州少女失踪案,他只能够当作失踪案来判。也必须如此!

    夜璟崶太了解他此刻的心境,可能够让他挣脱出来的,也只有他自己。

    “恶念永远都除之不尽,反之,善念亦无法独立于天地。”

    郁长骕听着,他的话让他不由反思。天下人真的能够承受得住吗?

    夜璟崶连连再道:“你失之所爱而弃功名利禄,令沨兄也是至纯至义之人。”

    “先夫人可弃孝而行大道,可再弃小情以命证孝道。难道不是致洁吗?”

    天下定然不乏如此心怀大局的女子,身死惋惜,可悲可叹。

    郁长骕有了松动,他像泄了气般的无力。十根手指慢慢松解,眉间也少了戾气。

    “令沨兄曾经只是想图求功名利禄而忠君报国,还是为芸芸众生谋福祉而承其重责?”夜璟崶走进他面前,向他问出了口。

    郁长骕抬眼楞呆,心里头空空如也。不知前路也不记得后路。

    夜璟崶并未在这一点上抓着他不放,今日他不是来说教。而是想同他推心置腹。他侧身走去了另一个反向。

    “人活一世能功过相抵也算走一遭添个热闹,若能功大于过又怎么不算豪杰呢?”夜璟崶感慨的说着。

    天下实难有致洁之人,活着越久,功过就记得越多。柳清清弑父以命而尝,倒也算功过相抵。可她弑父初心并不为一己私欲,如何不算致洁?

    他是帝王,帝王的心不可能只向着光明而不顾黑暗。他的手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干净无尘。

    “心若清明何困于前路漫漫?可你若是眼里容不得沙粒,就见不得有路了。”

    夜璟崶的话一下下的敲击在他心房,他模糊的前路渐渐有了光亮。可还是有一股不甘不愿的残绪堵在路前,他举步为艰。

    “我明白。”他紧给了夜璟崶三个字。

    夜璟崶是喜,却也喜不上来:“我与令沨兄可为知己,何故死于君臣之分。若令沨兄身去,痛心之人非吾一人。”

    郁长骕掀蔽膝单膝而跪,坚定不移:“我愿为天下为你臣下,但求此生功抵过慰我妻灵。”

    ——

    “她也非以色侍君之人。”王灵书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她坐在凤坐上听着母亲的咒骂。

    骂她无能,骂她软弱招人欺凌,骂她害得她一把年纪遭此羞辱。

    更咒骂楚曦念一介妖妃祸国殃民,嘴里喃喃“全完了,全完了……”

    王灵书听得可笑,王家早就名存实亡了,她公主府也早已不比往日风光。从兄长放下弥天大错起,就一切都完了。

    从前母亲跋扈,自己也跟着无知。以为有王家在后从未将夜璟崶视为君王而尊之敬之。

    今日母亲置口冲着楚曦念道,是她郁家撑起她在宫中的气势,而自己从前不也是如此?

    她错了,错得离谱。母亲和祖父也错了!兄长更是大错特错!他们一个个不应该占着皇恩浩荡而无法无天。

    寿安瘫坐在软椅上,捏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船艘失了方向,她无力回程。所有能被她挟为利器的人都没了,原来她这多年来所经营的不过都是空壳。

    一场笑话罢了。

    她还是那个没有实权的公主!一个公主!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金枝之名!

    楚家女寻了由头软禁了皇后,更将她困在宫中,她如何与相爷报信,让他尽快想好法子搭救,难不成真要任由他们郁家造反?

    那夜璟崶是个没有用处的,居然被一个女人左右,早知早晚死在女人床上,当初就不该扶他上位。

    “本宫不信,就是造反也是王家起义,哪里轮得到她郁家!”寿安一掌拍在负手,气愤的跳了起来。

    王灵书微楞,一闪而过的回神。

    “母亲不要再说瞎话了。”

    寿安怒甚上前,将她推到在凤坐上,指着她怒骂:“数你最不争气,你为何生得同你父亲一样无能?你们一个个都无法保住本宫的荣华富贵,本宫不要被人所胁,本宫要做那顶上人,你懂不懂?你为何不懂!你连一个男人的心都抓不牢,你还能做什么?”

    “本宫若为男子,何须生你们一个个的来气煞我!”

    王灵书害怕的躲开,她自小本就偏爱兄长,不甚喜爱自己。如今又是将所有过错都推到自己身上。自古商贾富贵不及三代,世族难过五代。

    母亲何苦难违自己女子之身,一定要为了心里那不服输的气焰,做那么无益之事。兄长犯刑难道她还不能够知错?母亲如此也怪不得养其败儿。

    尽管兄长疼爱自己,可他也确实犯了错。

    …

    南无剑畅通无阻的入未央宫主殿,王灵书端正了姿态。

    寿安也压着火,不满冲着吼:“你来做什么?是那皇贵妃又如何了?”

    当初框他吃酒,命人推他入未央宫,结果偷龙转凤。皇帝更是将关雎宫一干人等发配至她公主府,不仅如此,全后宫上下都皆知皇贵妃才是正主,她连使唤宫里过路的宫女内侍都难上加难。

    简直可笑,她是寿安,大晋朝唯一的大长公主!

    “公主因当知道,臣是王相的人。”

    寿安猛转身,瞪大了双眼直视他。

    ——

    三日后

    寿安被南无剑夜里偷送出宫,她都来不及回公主府,便动身前往了王府,她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早让府中管事在宫外等候,命他连夜急件派往两地,务必三日内必达。

    她和王仁忠先前多有争议,还是因之韫之事二人恩怨才有所缓解。她没有十足把握,可是她必须要说服王仁忠,就当年一样……

    “公主是在开什么玩笑?”王仁忠不置信,但也不是心里没有恻隐之心,只是年老,有心而无力之多。

    寿安晓得同他说后的结果,她还不着急,还是耐着心急同他继续说着:“相爷,皇帝已经一连数日都未早朝,难道还不是一个危机?郁家到底还是有些资本,虽说无兵符调令天下兵马,可是猛将之多,不容小觑。”

    “出师无名,公主还是太过心急了。”王仁忠暗叹一口气,他最不喜寿安总是如此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

    这是要造反,哪里是她那么容易就可旁算的。

    “相爷放心,他们郁家起兵造反那日,便是我等起义之时,可以平乱党救君为由,将郁家一网打尽,皇帝有何闪失到时候谁会论得清?缉拿造反之徒当即就地正法!死无对证!”寿安激奋言说自己的对策。

    “由头虽有,公主如何实施?”王仁忠依旧保持清醒,心里清明条理,虽说皇上这些日子对外声称身有不适。

    可他总觉得实在在突然,不太对劲。

    特别是这寿安又胡乱瞎搞,他也想得到她定会轻点就会同那皇贵妃计较上。

    她本就不是安分得主,当年若不是太子实在难控,又和司徒青云交好更定有姻亲来往,恐他日王家势力微弱,只有诓骗太子造反,他们父子二人本就因为太子嫡母静元皇后之死生了嫌隙,加之太子监国处处受限。

    先帝又极为不看重他,时常辱骂。先帝又不放权,太子多感羞辱。因而教唆太子实在轻而易举之事。

    王家尚了公主,他唯一的儿子从此失去入朝为官的机会。他想尽心抚育孙儿可惜高祖不允。各方压制之下,又被寿安教唆。

    当年才下了决心将太子除之后快,辅佐幼君继位,可算是撑住了王氏的荣耀。

    寿安一板一眼,极为认真的同他说来:“本宫已命人送了两道密信,一封送往南江还有一封送往定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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