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正是,这两篇浅品皆是写景佳作。虽笔风颇为相似,可这意境深浅不一。前篇听闻是楚家小姐金钗年所作略显稚气,可这后篇意寓颇深倒是多了一股沉稳之气和别样见解。”
说到这,他心神好奇转头看向小二哥急切问道:“这位雅客可是何许人也?”
“江公子,您这不是都猜出来了嘛?”小二哥嬉笑,他就想着楚小姐的文墨岂是那般浅薄,瞧这江公子对这首诗的喜爱。可见楚小姐的才情可真不是一般的呀。
夜璟崶合扇:“楚家嫡女,楚曦念。”他念出了她的名字,脑海里浮现着美人绝美红衣。
“正是正是,就是那楚家小姐。”小二哥一激动,连说话的嗓音都大了。
“笔墨伺候。”夜璟崶悠然开口。
身旁的随从立刻动身,片刻便端来笔墨纸砚准备置于夜璟崶案前,就听闻夜璟崶发话:“送去江弟那。”
被点到名的江讪微微一愣,瞧着夜璟崶一脸不解。
“有劳江弟执笔,为为兄代劳。”
江讪了然:“无妨,愿为师兄代劳。”
——
天字二号房内,楚曦念面色煞白,不时双颊浅显红晕。指尖微微一颤,瞧着宣纸上浓墨未干。寥寥几字有些轻浮之意,一手墨字妙笔生花、游云惊龙。一撇一捺更是彰显写字之人风雅气质。皆说字如其人,可这书写的陈词如此…无礼…
夏诗察觉楚曦念的不对劲轻声询问:“小姐,可是怎了?”
楚曦念醒了醒神,字体风雅之气尽显磅礴大气。如此清风郎俊之人怎么写出这样的词来?在审视宣纸“佳人美兮,美人细如斯;惹君心。”
词虽美,大意都是赞许的意思。可这“惹君心”是什么意思?初次相识,这三字用词似乎重了些。用词大胆、是个盛情之人。与字体甚是违和之感。字与词倒不像是同一人的笔风,那天字一号里不止只有江公子一人,江公子的友人她是不知道是谁,可江公子是玄青子高徒、为人坦荡清风身边的友人也当是清雅之派。
她极少与人交识,此番也是别有用意。突然想来可有无礼之处?她将宣纸对折,许是词意甚深也许是自己多虑了。不过她能够确定作词之人和写词之人断然不是同一人。
她缠着夏诗的询问许久,对上夏诗疑虑的目光摇了摇头:“无事。”
“楚小姐可在里头?”一道清朗声音从屏风后传来,江讪左思右想不顾夜璟崶之意还是前来,想到方才所写的词他着实觉得有些无礼。
楚小姐声名在外、是个秀外慧中的闺阁姑娘,初次相识、此番词意略显轻佻。虽说师兄的意图他是能解一二,可是他是执笔之人,他可不想自己的一世高雅之名就此葬送。
“来者可是江公子?”楚曦念试探开口,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一个八尺头身高的男子。
“正是,江某这厢有礼了。”江讪拱手躬身一礼道:“方才所题词,多有冒犯。还望…”
楚曦念打断了他:“江公子无须多言,小女明白。”
江讪一愣,“明白”二字让他心头升起疑虑,莫不是楚小姐会错意了?对楚小姐有意的可不是他。
正当他不安的想着,楚曦念给了他一粒定心丸:“江公子是清雅之人,今日题词用词极为盛情与江公子平日所作的冲淡之美的词风实在不同。许是江公子的一位友人随性一题,无伤大雅。”
掀起眼皮,目光透着真丝屏风忽有一种想要一睹里头佳人的想法。这位楚小姐倒是大气之人,与传闻的一般无二。
楚曦念起身走近,还是隔着屏风两丈远。端庄的屈膝一礼。而屏风另一头的江讪隐约能够瞧见分明。正要问话就听着她开口:“此番突然,甚是失礼。还望江公子莫怪。”
“岂敢岂敢,楚小姐客气了。”
楚曦念盈盈一笑,顺势开口:“实不相瞒,小女今日是有一事相求。才这般唐突行事。”
江讪闻言疑虑丛生忙道:“但说无妨。”
“家母病重数年,终日药食为伴。不少名医坐诊皆无果,母亲日日憔悴为人子女甚是难安。听闻江公子医术了得,时常在医堂义诊。今日前来想着能否碰巧与江公子相识,好请江公子过府诊脉。”楚曦念声调轻微,不时流露担忧之情。
江讪听着她娓娓道来,心里恍然大悟。他本想他与楚家小姐不应当有何机缘相识。楚小姐才情哪里需他指教一二。她这般如此说来也能明白她今日所行之意,楚小姐是高雅之人,处事睿智豁达。
“原是这般,江某谢过。楚小姐有心了。”
“不知江公子可否?”
“本就是小事一桩,楚小姐诚心之至。江某却之不恭。”
回到天字一号房内,江讪将楚曦念的意图禀明,好在今日出现这样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此行的目的。
“公子所提词意,臣斗胆僭越。不知公子心意?”明译则不敢断言君心,可生为臣子理应为君分忧。
陛下正值壮年、血气方刚之时。红鸾星动在所难免,楚家女早已名满京城。陛下有爱美之心也是在自然不过。可此时朝局动荡,楚家女是商女出身,卑微之躯实难伴驾。实属不宜扰陛下分心。
江讪目光思索,一副心领神会悠然自得的做派。师兄方才所题的词好深的试探之意,也不知这位楚小姐能否参透?这“惹君心”可意为之、亦可意为之。
啧啧,师兄这借谐意暗送秋波如此堂而皇之,还是那楚小姐为人大方,“盛情”一词掩盖师兄这般轻狂。
而夜璟崶举杯一饮,眼波流转深不见底:“心亦如词意。”
此行顺利,楚曦念心中甚喜。搭着夏诗的手正准备上马车,夏诗惊觉白马十分不对劲,反手拉着了她,试图将她带离马车。
白马前脚踢腾、忽然仰天嘶吼。楚曦念一脚已经踏上马车突然一惊,脚腕处闷痛一瞬加之夏诗的拉动,两脚不稳连连从马凳子后撤落地,紧跟随后白马大动作撕扯挣脱了舆,冲着前方狂奔而去,街上随即混论不堪。
“小姐,您没事吧?”夏诗春夕在旁同声问候。
方才觉得脚腕不适,动了动又没什么大事。神情还迟钝着,未等楚曦念回神。那白马又折返回来,来势凶猛、气势瘆人朝着楚曦念的方向直奔来。
楚曦念失色,春夕伸手去拉回她不成反倒自己失重向后一倒。倒是夏诗眼疾手快扯着楚曦念想要继续往回撤。
面巾被扯落,楚曦念立即抬手用衣袖挡住。半空一袭白衣,清俊男子落在马鞍大手一拉轻而易举的将白马降伏。
谪仙楼二楼之上,夜璟崶一手执扇,另一只紧握负手。他目光俯视而下一览无余。
云鬓只别着一朵珠花反而娇,几缕碎发掩额。发丝下一对柳叶眉细长灵资。杏眼桃腮百媚生,双唇未点朱红已莹润娇美。上着云纱齐胸,下着鹅黄齐腰褶裙,对襟长衫套大袖外衫及身隐约见柳腰玲珑,倩影曼妙着实惹人。美人惊慌之余巧见双足,一双绣花鞋里不知是何美玉?
夜璟崶浅笑,负于身后的手把玩着一颗黑棋。方才正想动身一跃而下,没承想竟被人捷足先登。
美人甚美,如斯惹人
“方才你说她寻你何事?”夜璟崶冷然,目不转睛。
一旁江讪眼巴巴的又不敢细瞧的搭话:“为其令堂诊病。”明知故问!
“江弟医术不甚高明。”
听人言,江讪心中不甚惶恐。只觉这师兄可真是耐人寻味。
楚曦念缓缓抬头,怔怔的瞧着马上的人看了许久。指尖都忍不住的颤抖,她另一只手紧握着夏诗的胳膊,咬下唇瓣。将心中所有的愤恨压住,她即将溢满眼眶的泪水在她深呼一口气的刹那间止住了。
记忆犹新,前世的苏祈安大殿之上亲口污蔑之词言犹在耳。她多次揣摩苏祈安为何这般加害于他?究竟太后还是大长公主给了何等甜头让他这般不顾自己性命也要谎作“女干夫”。
这个愚不可及的男人,前世自己一死,太后和大长公主的目的皆已达到。大皇子也殒命,一个“女干夫”岂有活路?
苏祈安是苏姨娘的亲外甥、也就是楚飞玥的表兄。苏家与楚家皆有生意往来,与他也是自小相识,自小她就根本不屑与此人接触。苏祈安打小就惯会做足表面功夫,那看似正人君子的皮囊下根本就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
春夕捂着屁股连忙起身在不远处拾回面巾,在楚曦念还恍惚间为其带上。不经意的插序楚曦念停止了思绪。
“曦儿表妹,可安好?”苏祈安从马上跳了下来,快步上前急切的问候。
瞧着楚曦念惊慌无措,眼眶微红颇有别样的风情。不知何时候起时常就听人言曦儿表妹已经出落得非凡,从前的时候他只觉得曦儿表妹过于端着一点生趣都没有,加之郁氏向来不喜他同她亲近的。他对她的关注也便少之又少。过往也是眼拙,竟然觉得玥儿表妹更加娇美灵动。
楚曦念深觉一阵恶心,“曦儿表妹”这四个字一喊,她真想抽他几巴掌封上他这张浪嘴。
正了正神:“苏公子有礼了。”
苏祈安一愣,曦儿表妹从前还是会唤他一声“表兄”的。
“许久未见,曦儿表妹可是和表兄生分了?”苏祈安干笑一声的询问,让楚曦念深深觉得他恬不知耻。
“苏公子,是飞玥妹妹的表兄,而非我。”言语冰冷无情、一脸漠然。
苏祈安是听明白了,如今的曦儿表妹是一心想与他撇清关系的。
“表哥,姐姐。”一辆马车不远处停下,楚飞玥慌忙下了马车朝着楚曦念奔来。“姐姐可有事?方才真是吓到我了。”
楚曦念淡漠。
“姐姐可有伤着?”一脸担忧挤走了在楚曦念身边搀扶的夏诗,仔查寻着她身上是否有受伤之处。
夏诗一向对这个二小姐没有什么好感,奈何人家是主子她不敢造次,和春夕并列在后,心里咒骂了一句“假惺惺”
“无事,劳妹妹担忧了。”
楚飞玥不放心的扶着她:“姐姐哪里的话,自家姊妹。你无事就好。”余光还在仔细瞧着楚曦念可有异样,眸中的眼中子多方流转。
姐姐,倒是好运气。
她转过头瞧了瞧尴尬在一旁的自家表哥道:“得亏了表哥,不然姐姐要是有什么好歹,母亲可怎么办?”
她目光赤诚一片忧心,一副“得亏了”“好在”的模样。
苏祈安顺势搭腔:“举手之劳,好在曦儿表妹没有大碍。”
“先行谢过苏公子。”楚曦念屈膝福身,端庄大方给足了他面子。她极力收起所有对苏祈安有憎恨的情绪,做到不动声色。
“母亲不喜,还望苏公子多担待。”她浅显带过一句,她懂他一定明白。
听言,苏祈安心里缓和了不少,他自然知道郁氏最不喜他与曦儿表妹亲近。想来着实后悔,儿时不懂事冲撞了郁氏,竟然为了一时快感偷了郁氏的钱袋子还多方无礼的将郁氏贴身衣物挂在枝头。那个时候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就此惹得郁氏对他愤恨至极。
曦儿表妹此番暗示,不就是说明是郁氏的原因,并非是她自己的心意要与自己生分的。想到此他嘴角不禁勾起了弧度。
最后,苏祈安驾马,楚曦念和楚飞玥二人坐上马车一道回到楚府。楚曦念寻了借口回自己院里。她着实不喜与他们多接触,回廊拐角处,她回了头…
只见,苏祈安环顾四周无人拉起了楚飞玥的手,勾起弧度的唇轻轻在她手背印了印。另一只手紧接着拉起她余下一手握紧。伸头在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惹得楚飞玥直羞涩面上一片绯红。
楚曦念一阵恶寒,没眼看的加快了离去的脚步。她原以为楚飞玥至少受母亲教导过一些时日,平日见她行事也算规矩。端着闺阁小姐彬彬有礼的模样,没承想这骨子的风气同她那姨娘一样。
她对楚飞玥仅剩的好感也殆尽了,她不喜楚飞玥的原因更多的是源自生母的为人。但是她知道不可因生母的不是而对她多有偏见,但是母亲一直以来都恩厚与她,虽不能同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一样。
衣食起居但凡是她楚曦念有的也不会少于她楚飞玥,不知听了多少次下人闲言碎语,皆说二小姐总是将母亲送去的东西不是毁之就是弃之。她起初略微理解,许是每每母亲都是先让她挑选惹她不快,她是长姐谦让妹妹也无碍事、而后她让管事凡是任何物件先让她挑选后再送来自己院里。
本以为这个妹妹能够明白她的心意,却不承想送去东西就没有剩下的回到她院里。她不是爱为这般计较的人,区区物件能值几个钱?
而是她占了东西居然暗暗讽刺母亲“偏心妇,怨不得爹爹不宠她。”
她与苏祈安真真不愧为表兄妹,这门面的功夫果真厉害。
就这样长此以往,楚曦念也从未苛责或与郁氏提起,可曾有一次她却泪眼婆娑的冲她道‘从前都是姐姐先挑选,剩下的才到妹妹这里来。如今换了妹妹先挑选,才知道姐姐先挑选走的都是上好的。”
她委屈的小模样,倒是叫前世的自己羞愧难当。如今想来,哪里是好的都挑走了,不过是她自己觉得别人东西就是好的,挑剩下的再好也都比不得别人手里的。
“小姐,您瞧二姐和表少爷那般……”春夕忍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开口,这二小姐胆子也是大得不得了。“您说……”
“莫要声张。”楚曦念停住脚步闷声一喝。尽管如此,无论于楚家还是她或是母亲祖母,这脸面总归还是要的。
她绝不允许此时有任何风声是从自己院里传出去的。“权当没看到,若有多嘴;你们两个就不必在我跟前了。”
夏诗春夕被楚曦念突然的一喝,瞧她鲜少这般的将怒意暴露。二人皆不敢多言:“晓得了。”
她意识到自己在动气,她想起自己受了那哑巴亏的气顿时觉得火冒三丈。前世她何等的自持聪明居然让自己吃了这么个冤枉气,想来是自傲太盛反倒自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