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综漫世界第六天
一周后, 横滨，书店里。
柯行止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翻着他那本空白的〖收藏家的百科全书〗。
刚才乔纳森·克莱恩借口丢垃圾, 一个人溜出门转悠去了。
毕竟本质上是同一个人，柯行止有理由怀疑, 乔纳森·克莱恩说不定憋着坏暗搓搓地筹备着想玩儿什么花样, 所以出去准备提前踩点。
不过无所谓, 柯行止不怕乔纳森·克莱恩搞事, 就怕事情搞得不够大, 不够热闹，观众们的情绪不够高。毕竟，想要早日回家, Q值当然是越多越好。
此时, 乔纳森·克莱恩不在，柯行止孤零零的一个人留下看店, 没人斗嘴, 闲着无聊, 只好一遍遍翻着书，时不时地发出寂寞如雪的叹息。
又一次数完了三百九十九页, 柯行止合上书，盯着半掩着的书店大门，几乎望眼欲穿：这都快一个星期了，也该有一位客人了吧？现在书店的生意这么不好做吗？
很快，柯行止的盼望得到了回应，半掩着的门被“扣扣扣”地不轻不重地敲了三声, 一个声线稍显青涩却又分外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店主在吗？”
“在, 请进！”柯行止精神一振, 扬声回应。
半掩着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沙色风衣的少年。
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五官端正，尽管不算特别出众，但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很舒服。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并不像伊尔迷那样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恰恰相反，少年的存在感并不强，反而是那种很容易融入人群不被注意到的类型。
少年静静地看了柯行止一眼，也没问柯行止为什么要把书店大门半掩着，他只是礼貌性地点头问了声好，然后默默地将大门拉上一半，恢复成原先半掩着的状态，这才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
柯行止暗自打量着他的第一位客人。
只见少年绛红色的短发略显凌乱，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平静无波，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身上却没有丝毫属于少年人的活力，就连头顶上翘起的两撮呆毛都显得莫名的淡定。
咦，好像有点眼熟欸？
柯行止心里琢磨着，悄悄地瞥了一眼系统地图中标注的姓名，顿时瞳孔剧烈收缩，他默默地攥紧了轮椅扶手，克制住自己的神情变化。
居然真的是他！
织田作之助！
那个活在太宰治回忆里的白月光！
那个决定写小说之后咕了七八年到死都没能写完一本小说的超级鸽子精！
柯行止心想：很好，既然都送上门来了，就别想走了。
Port Mafia可不适合你这种“治愈系男子”，留下来成为我的员工，为成为小说家而努力奋斗吧，织田少年！
怀着即将培养出一名文学大家的心情，柯行止难得地燃起来了，他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织田作之助，整个人显得神采奕奕，眼睛里仿佛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织田作之助此时正背对着柯行止，仔细地在书架上搜寻着自己想找的书，忽然察觉到仿佛有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让他汗毛竖起。
织田作之助心生警惕，迅速环顾四周，很快判断出周围的环境不像是有埋伏，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却发现那个坐着轮椅、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青年店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织田作之助迟疑了一下，礼貌询问：“……店主，有事吗？”
“少年，你很喜欢看书吧？”柯行止目光炯炯。
织田作之助似乎有些迷惑，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语气显得有些呆板：“啊，还好。”
柯行止也不在意，他打量着织田作之助，目光愈发满意，忍不住发出了诱哄的声音：“像你这样喜欢看书的少年，一定有一个文学梦想吧！呐，少年，要不要留在我的书店帮忙呢？这里所有的书你都可以随便看，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们还有国外著名心理学教授提供写作指导哦~”
织田作之助头顶的呆毛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这家书店那么缺人吗？不过店主的表现真像是个骗子啊……
“可是，我已经决定加入Port Mafia了……”织田作之助秉持着谨慎的态度，委婉地表达了拒绝。
织田作之助从前是一名职业杀手，如今，为了拥有写小说的资格，已经决定不再杀人，但他毕竟做了多年的职业杀手，有进过监狱的案底，又没有其他擅长的东西，而且还没有成年，为了赚钱糊口，也只能加入Port Mafia在底层混混日子了。
“Port Mafia能有什么前途？！”柯行止用力地拍着轮椅的扶手，简直是痛心疾首，“少年，身为未来的文学大家，你怎么能这样自甘堕落呢？留下来吧！不管Port Mafia能给你多少，我出双倍！想写小说就给我好好写啊！不要为了Port Mafia底层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浪费时间精力！”
织田作之助终于意识到了不对：“……你认识我？”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不瞒你了！”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漏嘴了，柯行止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迅速地现场编了一个理由。
他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而又庄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柯行止，是一名异能力者。我的异能力名为〖收藏家的百科全书〗，具体异能效果就是――我能知道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有时候还能随机看到一些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比如你，织田少年，未来你本应该成为一代文学大家，却因为加入Port Mafia这个选择而英年早逝，鸽了千千万万的读者，尤其是你的某个常年戴着红围巾的美强惨狂热粉丝，他为了创造出一个能让你活着写小说的世界，不惜牺牲一切……”
“……啊，扯远了，总之，加入Port Mafia不会有好结果的！留下来吧，织田少年！”柯行止一脸诚恳地注视着织田作之助。
这个故事……
怎么感觉像是看起来不太靠谱的店主随口编出来的？
不过，那个“常年戴着红围巾的美强惨狂热粉丝”居然能够创造出一个不同的世界吗？而且，为了创造出一个能让我活着写小说的世界，不惜牺牲一切？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人吗？
稍微有点在意啊。
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沉默，他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有些回不过神来。
良久，在柯行止期待的目光下，织田作之助终于慢吞吞地开了口：“如果我留下来的话，可以具体说一说那个‘常年戴着红围巾的美强惨狂热粉丝’吗？”
柯行止在心中默默地比了个“耶”的手势，冲着织田作之助微微一笑：“当然。”
说了那么多，结果织田少年最在意的居然是另一个世界的首领宰，这就是织太之间剪不断的羁绊吗？
那么，首领宰，把你的故事讲给织田少年听一听，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柯行止试图隔空艾特首领宰。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
三、二、一，好的，既然你已经默认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柯行止单方面地与首领宰愉快地达成了共识，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
“这是一个关于平行世界、执念与友情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个名叫太宰治的少年，太宰少年得到了传说中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书’，获得了能够窥探平行世界的能力……”柯行止努力回忆着首领宰的故事，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
织田作之助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能够实现一切愿望的“书”？听起来很神奇呢。还有，平行世界？难道有很多平行世界吗？
“太宰少年看到了许多平行世界，每个平行世界的太宰少年都拥有一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朋友，每个平行世界的太宰少年都对织田作之助说了要成为织田作之助的第一个读者这一类的话，但是，没有一个平行世界的织田作之助能够活着写完他的小说……”
即使听到这里，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始终很平静，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但他听得十分专注。
“太宰少年很不甘心，他想要借助‘书’的力量，创造出一个织田作之助能够好好活着写小说的世界……从某种意义上说，他的确成功了，他创造出了一个千万分之一的奇迹，织田作之助平平安安地活了下来……即使在那个世界织田作之助不再是他的朋友，甚至会拿枪指着他……但他终于看到了织田作之助出版的小说。”
织田作之助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太宰……他自杀了，对吗？”
“诶？”柯行止忍不住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猜到的？”
织田作之助忽然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莫名地让人觉得他在难过。这种难过并不强烈，却切切实实地存在着，也许是出于同理心，也许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不是你说的吗？每个平行世界的太宰，都有一个名叫织田作之助的朋友。身为朋友，能够理解他的想法也是应该的吧。”织田作之助的语气很平淡，他似乎并不想多说什么。
柯行止却控制不住好奇心，忍不住追问：“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但这个世界的你甚至还没见过他吧？”
“这个啊……”织田作之助目光虚虚地注视着某个方向，仿佛能够透过时空的壁垒看到另一个世界。
织田作之助的语调依旧十分平缓温吞，没有什么起伏，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很温暖，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完全地包容和接纳了似的。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什么人轻声诉说：“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见了面才知道。我能感觉到，太宰他……是一个孤独又胆小的孩子。他需要有一个人涉足他的孤独，同时又害怕袒露自己、害怕失去。那个平行世界的我，对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份寄托吧？从来没有得到过，就不需要害怕失去，只需要保持着那份向往，远远地看着就好。他一定是这样想的吧？所以他为形同陌路的友人开辟出了一个未来，看到了那本期待已久的书，自己却在孤独中溺死了。”
“那个世界的我为什么会感觉不到呢？”织田作之助轻声问。
哇哦。
柯行止忍不住捂着心口惊叹，他算是服气了。
难怪这个男人后来会成为太宰治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