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一章

    今天是蒋杭秋的生日。彼时，刚睡醒的她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不平静的一天。这一天，她知道了小女儿的抑郁症到了有自杀的倾向，知道了弟弟的同性恋出柜，知道了丈夫有可能的外遇，以及大女儿的单身宣言。生活就像一首交响乐，永远不乏高高低低的音阶组成的各种旋律。

    天刚蒙蒙亮，蒋杭秋就醒了。现代人大多数都是眼睛还没全睁开，就去拿手机。杭秋也不例外。她一拿起手机就看到先生梁子谦发来的微信，祝她生日快乐，并且说今天会有一个包裹寄给她。杭秋轻叹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眉，犹豫着是否要拨个视频过去。

    由于時差的关系，蒋杭秋的清早，卻是他的深夜。从去年开始的疫情导致旅行的极端困难，再加上每次至少三周的隔离，梁子謙又沒有那么多時间在旅館里等上三个星期，所以他已經有快一年未回家了。平常只有通過電話視頻相互問候。

    杭秋犹豫了一下，先发了条短信过去，“睡了吗？”

    等了一会儿，不见梁子谦的回复，蒋杭秋便起床洗漱。

    洗漱过后仍未见回音。“也许他已经睡了。”杭秋这么想着，走出卧室。

    这是一幢花园豪宅。蒋杭秋穿过走廊，来到小客厅，惊讶地看见小女儿梁安宜已经起来了，正斜躺在沙发上看手机。她走过去坐在女儿身边问到:”怎么起得这么早？你晚上睡得太晚了。还是要注意身体。“说着，杭秋注意到女儿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下面有浮肿和黑眼圈。

    小女儿今年读高三年级。学习很紧张。

    蒋杭秋可以理解女儿的压力和焦灼。梁子谦近年来常常不在家，而自己的工作也很忙。小女儿很独立，很听话，成绩也是全优。杭秋从来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操心小女儿。现在看到女儿脸色不好，杭秋只是以为是学业太重的原因。便提议道：“别太累了。下午有没有时间？你去选一节芭蕾舞课去跳跳舞吧。”

    安宜从小就喜欢跳舞。她从五岁起就开始学习舞蹈。一直是学校舞蹈队的。今年她退出了舞蹈队。一个原因是高三学习紧张。另外一个原因是她的脚腕曾经扭伤过一次。

    蒋杭秋认为跳舞对申请大学并没有太大作用，所以看到她主动退出，心里很高兴。参加舞蹈队是一个占时间较多的活动，每个星期都要花时间训练不说，每逢学校有球类比赛，舞蹈队还必须去表演。这对连睡觉时间都不够的高三学生来说，自然是能不参加更好。不参加舞蹈队并不是不跳舞了。学校之外有各种各样的舞蹈班。安宜喜欢一个芭蕾舞学校。她一有时间就去练习一下芭蕾舞的基本功。

    安宜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没力气去跳。”

    杭秋问：“你不舒服吗？”

    “就是有点头痛，没力气。“安宜转过头去，换了个姿势。

    杭秋道：“吃早饭了吗？“

    安宜道：“我不想吃。我得去学校了。“

    去年疫情最厉害的时候，学校都关门。学生们在家里上网课。安宜在家里憋了整整一年。没有朋友，没有活动，生活比较枯燥。用她自己的话：“我都快憋疯了。”

    几个月前，十二岁以上的青少年大多打了疫苗。学校终于开学了。舞蹈班也开课了。安宜每天都泡在学校里。下课后，也常和朋友们聚在一起。蒋杭秋经常见不到人。

    近来，蒋杭秋常常看到女儿房里的灯开到很晚。杭秋睡前总是招呼女儿早点睡。不过，因为小女儿一向不用自己操心。杭秋就自己先睡了，所以她都不知道安宜到底是几点睡的。

    这种放羊式教育主要来自于梁子謙。早几年，蒋杭秋和梁子謙在教育大女儿的问题上常常争吵。一个要抓学习，一个要放羊式教育。大女儿梁安琪个性极强，反抗妈妈的管教反对得比较激烈，母女关系一度紧张。后来，蒋杭秋不得不放弃自己抓她的学习的想法，转而更多地关心她的生活。母女关系才好转了。安琪考进了一间不错的大学。自己选的律师专业。毕业后，在一家五百强企业做了律师。

    到了小女儿这里，安宜是个性格很柔顺的姑娘。梁子謙又常说“放羊式教育最好。你千万不要管得太多。“所以，杭秋也不多管了。

    安宜临出门时抱了妈妈一下，轻声说：“对不起，妈妈。生日快乐！”

    蒋杭秋的嘴角上翘,亲昵地说：“什么对不起。晚上姐姐回来，我们一起吃你最爱的提拉米苏。”

    正说着话，早班的快递到了。蒋杭秋被包装精良的包裹吓了一跳。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款精致的香奈儿包包。蒋杭秋从小艰苦惯了，对于奢侈品并没有那么激动。可是，这是梁子谦的一份心意，她还是很开心的。

    女儿走后，杭秋也开车去了公司。这是一间中型上市企业。经过多年事业上的打拼，杭秋已经稳坐财务总监的位置好几年了。手下的队伍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业务也驾轻就熟。本来工作比较轻松。可是，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有政治，就有站对队伍的选择。

    几个月前，公司新招了一位总会计师，成了杭秋的顶头上司。这位总会计师是首席运营官coo与首席财务官cfo斗法的结果。首席运营官coo与首席财务官cfo都想争夺下一任的首席执行官ceo的位置。有小道消息称首席执行官ceo明年要退休。首席运营官年纪更轻，对市场和销售更拿手。首席财务官在公司时间更长，对财务和投资人关系更见长。首席运营官为了更好地掌握财务这一块，便招了这位总会计师。

    杭秋很讨厌公司里的倾轧。她最不喜欢玩政治手腕了。她只想负责具体业务，只想低头干活。可是，在任何一家公司里，当你做到中高层的位置，政治斗争就不可避免了。不错，她是确保每个财务数据都正确的最后把关者。首席执行官和首席财务官，以及投资人和审计员等都要看她拿出来的数字和报告。可是，杭秋也不傻。有时候光埋头干活也不一定能自保。就目前情况分析，如果首席运营官上位，很可能挤走首席财务官。

    而首席财务官与杭秋公事多年。人们自然而然地把她归到了这一派。如果首席财务官离去，杭秋就失去了保护伞。再加上总会计师的加入，他们很可能改组财务部。那样的话，杭秋的位置便微妙了。最好的情形也会有一层玻璃屋顶（看不见，但是永远隐藏在头顶上。）

    不过，杭秋并不担心。有多年的经验在手，这家不行，还有下一家。而且，任何一个人要接手杭秋的工作也不容易，既要懂财务，还有懂公司的业务。就像英语俚语常说的“这是一只很大的鞋子，你穿得了吗？”

    只是，该如何应付这位顶头上司呢？杭秋一路都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