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陨山钟灵寺。
乌云隐天蔽日。
赵连海心中郁结，几乎每一个糟糕的天气下，他都不得不来到这里请示汇报。
他想起儿子做的“好事”，几欲吐血，却还得硬着头皮到这。
阴郁的天气下，还遇到让他烦闷的人，这简直是堵上加堵。
“赵老大，真是久违了。”
赵连海前脚刚踏进门槛，后脚就听见了李慎的声音。
他收住脚，“别来无恙啊，李局。”
李慎缓缓走上前，停住步子，示意他先进。
“我自然是无恙，可我儿有恙。怎么，赵老大不先进去？”
赵连海瞬间明白李慎的言下之意。
他手下的人没个轻重，伤了他儿子。
李慎就这一个儿子，有多宝贝他自然是知道的。
赵连海陪笑道，“那两个不知轻重的，我已经解决掉了，咱们两人还是莫要伤了和气，同乘一艘船，若是起了猜忌，一个风浪过来，便是船沉人毁，那位定是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
赵连海能够横行霸道多年，却安然无恙，除了他的铁血手腕，最重要的，还是他的蛰伏隐忍，能屈能伸。
26年前，他最得意的小弟，为了掩护他撤退，宁愿开枪自尽，也没有暴露他半分。
他处心积虑谋划10年，为当年参与缉毒行动的那名警察设局，让他在孤立无援中死去，在他眼中，这便是为他的弟兄报仇雪恨。
李慎抬脚，跨过门槛。
神色自若地提醒道，“这寺庙的门槛可有点高，赵老大跨进来可要小心。”
要说赵连海心中见到李慎就郁闷无比，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想当初，自己为陨山的老头卖命多年，连面都见不着，可李慎自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已身在决策的高端局。
赵连海并不清楚李慎成为“局中人”的具体时间，可李慎被包括他在内的计划组成人员知晓，仅仅是两年前的事。
两年前，明启中学那个跳楼女高中生的案子后，他才首次浮现。
在那之前，赵连海一直以为，光明市公安局池子里，最大的鱼是胡鸣。
自那以后，他愈发觉得陨山背后的人深不可测，条条脉络，皆是纵横交错，环环相扣。
赵连海被纳入了他们所谓计划的末端，为他们源源不断补充货源，多年过去，他却连计划的雏形也不得见。
他只知道，这个计划让过着刀尖舔血日子的他源源不断的获利，坐上了第一老大的交椅。
于他而言，计划是什么，在利益的驱使前，显然不再重要。
左右在哪儿都是卖命，不如把命卖的更有价值。
赵连海紧随李慎脚跟，大步跨越。
对着李慎的背影道，“只要我步子迈得够高，这门槛就绊不倒我。”
自此，两人无话，不再打哑谜。
一同进庙时，佛像后的人语气玩味，“你们两个，都是来为宝贝儿子求情”
两人游走于黑白之间，还能生出两个脾气秉性如此特别的儿子，倒也是奇事。
李慎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缓缓道，“我儿可没那么高的能耐，破了您的局。”
赵连海面色难堪，李慎如何想他不知道，可他，确实担心儿子姜澈此番行为会触怒陨山背后之人。
赵连海的声音微微颤抖，“请您念在他年少无知，不要与他计较。”
佛像后的人阴森森地说道，“无妨，不过是一批赚钱的货没了，不过，你要庆幸这批货对研究计划并无影响，否则，我不保证，你儿子会不会成为材料中的一批。”
赵连海心中警铃大作，几欲跪倒在地。
“您放心，我一定看好他。”
赵连海一生作恶多端，四处留情，可心中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就是姜澈的母亲姜雪婷。
可对于姜雪婷而言，识人不清，与渣男相识交往，是她噩梦的开始。
她本是阳光开朗的女大学生，拥有着无比光明的未来，却被沉迷赌博、利欲熏心的男友倒卖给了夜场里的皮条客。
久经欢场的赵连海被姜雪婷清纯的气质吸引，将她买下。
姜雪婷以为终于从地狱里出来，实则是进了另一个深渊。
她是被圈养的金丝雀，被拔了荆棘的玫瑰，被挂在墙上的精美油画，却唯独不是她自己。
她发现自己爱上那个强奸犯后，疯狂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赵连海离开的那段空白期内，姜雪婷每天都在与自己逐渐隆起的腹部博弈，最终生下了孩子。
可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问题，她开始患得患失，出现幻觉，她甚至直接把孩子丢到了福利院门口。
直到赵连海回来，她都没有告诉他，她怀了他的孩子。
因为赵连海回来时，她已经彻底疯了，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从高楼一跃而下，绽开成了一朵血色的花。
哪怕赵连海再如何冷心冷性，也无法忘却这个女人。
而知道姜澈存在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
他把这称为，他与她之间，爱情的延续。
姜澈只觉得讽刺，他不过是一段畸形爱恋下的果实。
生来便被生母抛弃，活着被当作斗争的机器。
他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暗无天日的灰败色彩。
而现在，姜澈灰暗的人生中，唯一出现的一抹色彩，也变成了灰白。
赵连海回到自己的住所。
金碧辉煌，如宫殿般奢华绚丽的装饰风格。
只有这满眼的金色，才能让他的内心充盈。
姜澈自长长的阶梯，拾级而下。
与赵连海打了个照面。
姜澈像是没看见般，与他擦肩而过。
“站住!”赵连海一声怒斥。
姜澈回头，“怎么，我送你的大礼，不太满意”
“阿澈，你到底在执拗些什么!”赵连海大吼。
自他回到这个家以来，赵连海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这个儿子。
几乎是事事皆应。
可唯独，在一件事上，姜澈与他彻底翻了脸。
“她的死，你到底有没有参与？”姜澈语气冰冷至极。
赵连海曾经想置安喜乐于死地，因为她的存在，对陨山背后之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
从安喜乐把那批人解救之时，她就已牢牢被锁定。
虽未指明道姓，赵连海却瞬间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若是我真的有能耐弄了她，她早就死在了一年半以前。”
赵连海说的确实是实话，安喜乐的死，他也很意外。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女记者的死，竟然成为了这个异常冷漠的儿子的心病。
最致命的是，解药没了。
如同蝴蝶效应般，卷起了接连不断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