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迷宫与围墙
再次约李慕甄出来时，安无虞觉得他看上去似乎又憔悴了不少。
接二连三的线索中断，仿佛一堵又一堵墙在四面八方将他包围，把他圈在迷宫里，没有方向地前行。
他双手抱头，苍白的手指深陷黑发间，“我好像无论从哪个方向入手，都会迷失，就像一直有眼睛在盯着我。”
幕后之人像是在戏耍一般，每当他找到一处线索，又毫不犹豫地将把柄斩断。
费国华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秘密，侯家宝离奇的失踪，都是压在他心口的大石，让他喘不过气。
“我们的调查过程屡屡受阻，说明我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暴露在他们的眼皮之下，与其急功冒进，不如守株待兔。”安无虞提出了新的思路。
她压低声音说道，“与其一条道走到黑，倒不如先挖出内鬼。”
李慕甄内心十分无奈，如果不是这段时间的屡屡碰壁，他并不想怀疑自己并肩作战的同志。
而事实证明，如果没有从内部肃清毒瘤，自己永远也无法触碰到最接近真相的核心部分。
“你难道没有怀疑的对象吗？”
李慕甄并没有回答。
他心里有个答案呼之欲出，但却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答案。
……
新河铁锁大桥上。
李慕甄和江童伟一同夜跑，一前一后，两人皆是满头大汗。
“我们俩有多久没这样酣畅淋漓地一起跑步了，你这体力可不如从前了啊，从前只有我追赶你的份儿，哪能像现在这样，你跑在我后面。”
江童伟转头，招呼着李慕甄快点跑。
李慕甄没有继续，反而蹲下。
江童伟看他不动，以为他身体不适，连忙回头跑到他身边。
“是不是不舒服这段时间看你太累了，来，兄弟的臂膀给你，今天勉为其难背你一次。”
江童伟蹲下，示意他上来。
“不是你，对吗？”李慕甄的声音有些干涩。
两年前的尸检报告，两年后的离奇失踪。
贯穿整条时间线的人是他，知道整个案件始末的也是他，他案件前后计划的行动告诉的人也是他。
李慕甄的心中仍存有一丝侥幸，只要他说一个否字，他就会有勇气立马寻找新的线索，作出新的判断。
良久的沉默。
夏日夜晚的凉风吹在两人身上，明明该是惬意而温柔，此刻却感受到了寒冷。
“我以为你会发现的更早一些，李慕甄，倒是我高估了你。”江童伟笑得有些阴森。
李慕甄缓缓站起身，目光直直地看向江童伟，“为什么”
曾经少年的誓言，胸前的荣光，好像阳光下被戳破的泡沫般，了无生息。
“为什么天之骄子的你，又怎么会明白，在底层苦苦挣扎的人的痛苦呢？”
江童伟两只眼睛泛红，犀利的目光像是要将整个世界粉碎一般。
“我从一个无人问津的大山深处走来，历经千辛万苦，才站到和你一样的高度。”
“而你，天资聪颖，又是局长的儿子，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所有旁人要拼命争取才能得到的机会。”
“换做是你，你会平衡吗？你会甘心吗？大家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你才是命运的宠儿”
江童伟情绪激动地怒吼，仿佛声音越大，便越能排解出他的心有不甘。
刹那间，李慕甄感觉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只有江童伟那句“大家同样生而为人，为什么你才是命运的宠儿”在脑中重复播放。
资源有限，而人的贪欲无限。
自认为最亲近的兄弟的这番话无疑给了李慕甄巨大的现实冲击。
“他们是谁？告诉我，清醒一点，你是警察，迷途知返就不算晚。”
李慕甄抓住江童伟的肩膀，摇晃着他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将他摇醒。
江童伟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们就在我们身边，无时无刻。”
突然，李慕甄猛地将江童伟扑倒在地，子弹沉闷的破空声划过，李慕甄闷哼一声。
江童伟眼睁睁看着李慕甄肩膀上的血迹越来越深，他开始慌神。
为什么要救他
那一刻，作为一颗废棋，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如果不是李慕甄突如其来的掩护，那颗子弹，本该穿过他的心脏。
暗处奉命行事的两人看到李慕甄倒地，瞬间慌神。
“你疯了，老三，让你瞄准江童伟，你怎么把子弹打到了李慕甄身上”
“我，我……我瞄准的是江童伟，我哪知道李慕甄突然给他挡了子弹……”
“你最好祈祷你的子弹打偏了。”
两人哆哆嗦嗦回去复命。
赵连海听到他们把李慕甄打伤，当即两脚将两人踹倒在地。
其中一人似乎还有些不服气，“海哥，我们这些年干掉的条子还少吗？区区一个李慕甄有什么好怕的……”
赵连海冲上去，又往说话之人的脸上踹了一脚。
他啐了一口唾沫道，“没用的蠢货！”
“我是怕他吗？他爹什么来历你不知道他们一家什么来历你不清楚你是上赶着提着脑袋给人家削。”
“李慎他儿子受伤，他能放过你，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们给挖出来！”
两人这才感到后怕，一个劲儿地向赵连海跪地求饶。
“你们两个自己解决吧，家人会给你们照顾好。”
赵连海的行事作风，他们跟在身边多年最是清楚。
斩草要除根。
伴随着“砰——砰”两声枪响，赵连海乏力地闭上了双眼。
赵连海旁边一个小弟迟疑问道，“海哥，江童伟怎么处理他现在落在条子手里，查出了咱们倒是无所谓，要是顺藤摸瓜……”
“怕什么，有人比咱们更想弄死他，毕竟江童伟要是活着，他可就坐不住了。”
“海哥英明。”小弟立马阿谀道。
李慕甄昏迷了三天后才转醒。
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起了江童伟的情况。
得知江童伟没事，才放下心来。
李慎板着一张脸，在医院的吸烟处抽闷烟。
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儿子也牵扯了进来。
一个身影从走廊暗处走来。
“老李，要不说你儿子这气性还真像你年轻时候，认定了的死理儿，八匹马都拉不回。”
李慎把烟头熄灭，丢进了垃圾桶，没回答，悠悠叹了一口气。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