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离奇的死亡
岁离没有想到这个话题带来的后果如此沉重，向来都是孟闲川安慰他，等他真正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师父当得真是够失败的。
他甚至后悔挑起了话端，也在心底埋怨起那位不知好歹的女生，他的徒弟这么好，居然有人不喜欢？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岁离来不及思考那股强烈的失落是什么感觉，或者说他下意识避开了这个情绪，假装自己只是为徒弟不被人喜欢而失落。
“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还年轻，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也会跟真正爱你的人相爱。”
孟闲川看着他没有说话。
“再不济，也有师父陪着你。”
岁离有些难以启齿，说来不怕被人取笑，这是他第一次说类似于承诺的话，他向来是不屑说这些的，千百句诺言不如一次实际行动来得爽快，所以他通常选择默默实干，殊不知这样一句话在孟闲川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浪。
孟闲川的表情由落寞转向期待，“会陪多久呢？”
岁离耳尖发烫，藏在头发里不敢露面。
“直到你离开，不再需要我，我都会陪着你。”
“我不会离开的。”孟闲川斩钉截铁地说。
他以前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岁离只当他是开玩笑，这时才意识到他一直以来都是认真的。
岁离有一大堆劝阻的话堵在喉咙，他不知道怎样付诸于口，少年的眼睛里闪烁着坚毅的光，就像勇士一定要拔走宝剑保护公主殿下，再多困难险阻也不怕。
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来不及深思他们便要去工作，这个话题最终不了了之。
接下来的勾魂岁离始终心不在焉，心里总想着事，时间倒也过得算快。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一束阳光破云而出，宛如刺破幕布的弓箭，越来越多的温暖穿过洞口来到人间。
两人坐在楼顶，看星星躲进月亮的怀抱，看太阳羞答答地离开白云，看这人间慢慢热闹，烟火气飘向各地。
指针走向八点，岁离准时下班。
他们来到土地庙，大清早的这里格外热闹，门口挤满了前来核对信息的勾魂使者，排成排坐在旁边，令岁离想起学生围在一起赶作业的场景。
埋在“作业”中的白无常突然探出一个头来，皮肤苍白无力，“岁离大人别来无恙，夜班上完了？”
也不知他核对了多久，看上去比所有人都要疲惫，恐怕困得连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都分不清。
“已经下班了，七爷这是干啥了这么劳累？”岁离故意打趣他。
谢必安神色恍惚，表情复杂地摆了摆手，“不必再提了……”
“通宵打游戏了呗！”他身旁的范无救漫不经心戳穿了他。
岁离没忍住噗嗤一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身体要紧，我先下班了。”
谢必安桂圆般的眼睛转来转去，带着浓烈的探究与精明，他语气暧昧，“你这小徒弟还跟着你呢？”
“不跟着我跟谁？我自个儿的徒弟当然要教到最优秀。”
谢必安啧啧啧几声，“报名那事你真不打算去啊？”
岁离果断摇头，“不去，我还是留在幽冥安心勾魂好了。”
“行吧！”谢必安摊了摊手，“你若真不去，留在幽冥当老师收几个神使徒弟也不错，我听说他们个个都白得要命，生得也好看，怪不得说是神仙呢，哪里像我们地府。”
岁离扯了扯嘴没有搭话，等他说完后又闲聊了几句才离开。
孟闲川走在岁离的后面，欲言又止，话语哽在口中想吐出来。
岁离回头才看见他犹豫的表情，这孩子又怎么了？
“有话就说，憋着你不难受啊？”
“师父。”孟闲川可怜巴巴唤了他一声，这一声直接叫到了他的心口里，跟着声音颤了颤。
“收神使徒弟是什么意思？”
啊？岁离不明白话题怎么回到了那么早，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哦，两道交换生的活动啊，勾魂使者去天界学习神使的课程以及了解相关工作，神使也是一样，会来到幽冥学习，我作为第一死神，当然要教他们。”
孟闲川私心不想让他教其他人，他希望这人是自己一人的师父，也不愿听到别人叫他师父，这应该是自己的专属称呼。
“你会收他们为徒吗？”
岁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是神使，我干嘛要收他们为徒，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孟闲川拿出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那给你好处呢？”
“那也得看看是什么好处，能吸引到我的话，收几个徒弟……”眼看孟闲川神情越来越失落，岁离话锋一转，“当然不行，教你一个就够麻烦了，再多好处也不收。”
虽然他画中透着几分嫌弃，但孟闲川仍然很开心，笑得像路边刚开得灿烂的花。
“您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岁离停了几秒没有回答，而是迎着朝阳走向回家的路。
就在孟闲川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时，岁离开口了，“谁让我这人喜欢找麻烦呢。”
吹来一阵风，带起一段情，吹散了岁离的话，却砸到了孟闲川的心上。
孟闲川快步追了上去，蹦蹦跳跳走在岁离身边，阳光将两人的影子卷在了一起，未曾相爱的两个人，在这一刻融合。
岁离其实不怎么困，相反地，他相当精神，感觉自己可以熬死鹰。
冲了个热水澡后他更加精神了，换好衣服便准备出门找玺渊。
他本想将孟闲川留在家中，谁知这孩子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一步也不愿挪开。
自从孟闲川来到幽冥，两人无论走到哪都是成双成对、如影随形的，岁离早就习惯了，他只是希望孟闲川能补一补觉，通宵什么的最伤身体了。
劝说无果，干脆一同前往。
玺渊这边刚吃完早餐准备看一天的文件，一抬头便看见两人踏着晨光登上台阶，就像来参加早朝的大臣一样。
“有啥事？”他也不端着城主的架子，歪歪扭扭坐在躺椅上，双脚更是随意，都快踩上桌子了。
岁离白眼一翻，“还能有什么事，来问问你摩天大厦楼顶的情况，你不是安插了监控眼么，有异常现象吗？”
玺渊打着哈欠摇头，“我昨晚守了一夜没发现异常，对方估计也明白太频繁犯事会被怀疑，所以暂时歇火了。”
“他们一定还会有所行动的，”岁离肯定地说道：“对方不惜献出自己的性命换取极阴体，还大费周章弄出了血阵，不可能只是为了报复我，我认为他们的真实目的更加危险。”
这话说得不无道理，绕那么大一圈只是为了报复岁离，明明有更简单的方法，却选择了最难的，这怎么也说不通。
大殿之内陷入沉静，那几场车祸来得毫无预兆，就像突然降下的大雨，浇得他们措手不及。
“那个罗盘……”
“城主大人！”
前者是岁离准备询问的话，后者是阴兵急急忙忙冲来时喊的话。
阴兵满脸焦急，步伐凌乱，岁离只好止住了话头，让他先说清楚情况。
原本懒懒散散、毫无形象、歪歪扭扭躺着的玺渊立马坐正，拿起一把折扇款款摇晃，堪比古代贵公子。
“什么事？”
阴兵跪在地上，“昨日带回来关押的傀儡男死了。”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岁离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玺渊差点一屁股跌下椅子，孟闲川手中的茶直接洒到了地上。
“我去看看！”
岁离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孟闲川紧随其后。
玺渊站在原地跺了跺脚，随后喊上阴兵，也追了上去。
关押傀儡男的监狱相当隐蔽，知道他在这个地方的只有他们三人，且监狱四周布满了符阵，苍蝇都不可能飞进来，更别说其他人了。
而且符阵对陌生阴气的感知力到达了极致，稍有风吹草动他们就能感应到。
这么严苛的情况下，岁离实在想不通对方是如何杀死傀儡男的。
他们抓了对方的人，知道对方会赶尽杀绝，所以第一时间将傀儡男保护了起来。
没想到啊，还是功亏一篑。
岁离感到懊恼的同时也放出了鬼精灵探查监狱内的情况，自己又蹲下身去检查傀儡男的尸体。
他身上只有皮是真实的，触感相当微妙，跟人皮一样细腻，却又格外柔软，上面像是附带了一层细小的绒毛，看上去却光滑发亮。
孟闲川这时候赶过来了，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蹲了下来，“发现什么了吗？”
岁离沉默着摇了摇头，手指不断在傀儡男的身体上摸索。
碰到他的脸时，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忽然引起了岁离的注意。
——他的眼睛。
皮囊都是假的，眼睛又怎么会是真的？
岁离二话不说，指尖一划便从眼窝处划开一条缝，在孟闲川的注视下，他将手伸了进去。
吧唧一声，像是手指插进肉泥的声音，岁离差点就吐了。
紧接着，他缓缓拿出一颗黑色的珠子，孟闲川凑过去看，珠子正好滚动，换了一个方向。
赫然是一枚眼珠安静躺在岁离的手心！
眼白处布满血丝，瞳孔又小又细，一点也不像人类的眼睛，跟蛇眼基本上没有区别，正骨碌碌盯着他。
孟闲川心下悚然，被吓得退了半步。
岁离挑了挑眉，将眼珠放在手中把玩，甚至还捏了捏，像是在玩耍小玩具，根本不害怕。
“这不是人的眼珠，”他扔到空中抛了起来，“这是个仿真眼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藏了一个监控器。”
他说得那么平常，搭配手上的动作，简直比恶魔还吓人，令孟闲川不寒而栗。
玺渊跟阴兵到了。
岁离抬头，“这两天他都在牢里做什么？”
“他一直在睡觉。”
玺渊知道他提出猜测就说明有证据能够佐证，于是轻轻拍了拍他，“别卖关子了，到底发现了什么？”
岁离将鬼气聚集到手心，小声响了一下，他手中的眼珠瞬间破开了。
玺渊跟孟闲川同时凑了过去，一颗小小的、黑黑的监控器正从眼珠之中滚下来。
“这就是他一直睡觉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