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死神的初吻
岁离是在一片冰冷中醒来的。
四周漆黑一团，睁眼跟闭眼同样昏暗，若不是摸到了身下冰凉的地板，他甚至还以为自己在幻境中。
方才他用手临摹着石墩上的字，突然碰到了一个凸点，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他拽了下去。
昏迷前他隐约闻到一阵怪异的香味，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岁离想利用鬼气点亮四周，却发现每次运转鬼气时就会有一个莫名的力量将他的鬼气吸走。
尝试了好几次依旧是这样，岁离又气又恼，早知道就不碰那鬼画符了，也不知道孟闲川现在怎么样。
两个人不知隔了多远，掉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担心对方，或许连岁离都没注意到孟闲川在他心中有多重要。
鬼气无法使用，岁离只得摸黑前行，步子也不敢迈得太大，生怕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陌生的环境与无尽的黑暗将他内心深处的恐惧无限放大，恐惧往往源于未知，想象力会召唤出脑海里所有的害怕。
四周安静得可以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岁离大气都不敢出，又想起来当年被啸白塞到鬼坛里炼魂的时那份恐惧感，跟现在如出一辙。
都说克服恐惧的最好方式就是面对恐惧，可当那份恐惧是源自小时候一直堆积如山，重得快要把他压垮，又怎么去面对呢？
岁离只感觉心力交瘁，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了一起，席卷重来的往事，理不清楚的思绪，无法形容的感情全部交杂在一起，令他喘不过气来，只能故作镇定，从容面对。
他一步一步挪动，伸出手四处摸索，除了冰凉的墙壁，其他一无所获。
很快，他就走到了一个分叉口，左右两个入口，鬼气使用不了，无法辨别方向，他站在原地不断徘徊，最后决定遵从自己的内心走进了左边的通道。
才刚踏入，一阵浓烈的腥味跟盐味便扑面而来，就像是海水中混进了血液，恶心又难闻。
原本干燥的墙壁也变得湿漉漉的，又滑又腻，仿佛抹了油一般。
岁离抬起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血腥味与粗粝的海盐味混在一起，其中还有腐肉的味道，他闻了一秒就直反胃，差点背过去。
他运气真有这么差？纠结半天选了条路就换来这种结果，岁离都要被气死了。
但他不能生气，越气越容易失去理智，本来方向感就很差，现在连原路返回都没那个能力。
岁离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干脆唱起歌来壮壮胆子。
“是谁送你来到我身边~，是那，圆圆的明月，明月~，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是那潺潺的山泉，山泉~”
唱到高音处，岁离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高歌一曲，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光点，虽然只是一瞬，但他还是看清楚了。
岁离立马止住了声音，快步朝光点消失的地方跑去，脚下不知踩到什么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他也懒得管了，一心只想追到光。
他不停奔跑，四周只能听见狂跳如雷的心跳声跟细微的喘气声，混在一起形成一首交响曲，沉闷无趣。
“duang”一声，岁离的身体不知道撞到了什么，直接给他弹飞了出去。
手心湿滑一片，岁离不需要闻，就知道自己摔进了烂肉之中。
他暗骂一声，之后颤颤巍巍爬了起来，再次摸索前进。
几分钟后，他终于摸到了那堵墙，不，不能称之为墙，因为触感完全不同，这是一块玻璃。
岁离又用手感受了一遍，完全能确定这就是块玻璃。
事到如今，有关殭魂咒的幕后黑手越来越神秘，他的实力绝对在自己之上。
岁离感觉这个地方对他的鬼气包容度十分大，就像他本就属于这里一样，或者说，他从这里诞生。
似乎进入了死胡同，但岁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自己向前，哪怕前面被堵住了，他也相信会有出路。
正在岁离蹲在地上四处寻找坚硬的石头砸玻璃时，面前突然亮起了蓝光。
岁离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现在他全身都是血迹与泥土，脏得跟饿鬼道里爬出来的饿鬼没什么两样，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面前的玻璃发出幽幽蓝光，将这封闭的洞穴照得愈发诡谲，岁离迅速环绕四周，终于知道那股难闻的味道是从哪里来的了。
他的头顶居然挂着一只只手臂跟小腿，还有熏得变色的鱼夹杂其中，墙壁上全是鱼的腮帮子跟内脏，看上去还是刚放上去的，血流正顺着墙壁的纹路慢慢划下。
不看还好，看了岁离直难受，感觉这辈子不会再吃鱼了，上个星期吃得饭都能吐出来。
再看前方的玻璃，目测有三四米高，里面装满了海水，有了蓝光的衬托，倒真有几分幽暗深海的感觉。
玻璃全面围住了海水，只留上面一块，在那里，一根粗大的生锈水管直通池底。
水管微微抖动，岁离目不转睛盯着看，终于看见了水管内传过来的东西。
一条条腐烂的鱼落进池子，密密麻麻聚在一起就像它们的鳞片那样拥挤，看得岁离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水管抖动的幅度突然变大了许多，岁离猜测这是一条大鱼。
动静越来越近，伴随着岁离的惊呼声，那条“大鱼”映入眼帘——正是他担心许久的孟闲川！
岁离瞳孔巨增，心里积攒了一大堆脏话准备骂出来，最后却只是忿忿不平蹲在地上找大块的石头，试图砸破玻璃将孟闲川救出来。
很遗憾的是，地上除了鱼头就是鱼尾，别说大块的石头了，就连小石子也看不见一颗。
岁离抬起头看过去，孟闲川早已失去了知觉，浮在水池上随波荡漾，脸色惨白，令岁离心疼。
他面色凝重，干脆拎起拳头一拳砸了上去，玻璃纹丝不动，反而震得他手臂发麻。
岁离没有放弃，很快又重振旗鼓再次扬起拳头。
这一击比刚刚那击还重，他能明显地感受到玻璃松动了。
换作往常，他稍稍念一句咒就能把这玻璃强行破开，现在却只能靠蛮力，真是有够折腾的。
岁离甩了甩手腕，再次打了上去。
就这样一拳两拳，到最后他都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拳，双手早已血迹斑斑，右手用力多，已经被玻璃扎得皮开肉绽了。
好在这么多努力没有白费，玻璃已经出现了裂痕，还差最后一击就能彻底击溃。
这一次，岁离抬起脚猛地一踹。
“哐当”一声，玻璃应声碎裂，同一时间，海水跟烂鱼也从唯一的窟窿里倾巢而出。
岁离又踹了几脚，玻璃很快就被他拆掉了一半。
水放完，孟闲川便落到了池底，岁离立即弓着身子踩进池子，期间开口处的尖锐玻璃刮到了他的手臂他也没在意，第一时间跑过去跪在他身边查看他的情况。
踏进池子，岁离才感觉身上一阵暖流窜过，他十分惊喜，因为他的鬼气能用了！
不再耽误时间，岁离立马念起了咒，蓝色的光虽然有些微弱，但还是钻进了孟闲川的鼻子，在他体内流窜。
等待的过程中岁离也没闲着，重新唤出鬼精灵，命令它们只在池内探查，暂时先不出去。
很快孟闲川的结果出来了，腹部内积水太多，刚刚已经为他清理完成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个密室与他身上的鬼气相排斥。
这就说明孟闲川的鬼气变成了氧气的存在，四周无法供养他所需要的鬼气，导致孟闲川失去了意识，再不输入他能接受的鬼气，他将会有生命危险。
这个事情比较好办，因为他自己的鬼气孟闲川就能完全接受。
岁离拉起孟闲川的手，凉气直戳人心，激得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等运输鬼气时，岁离才发现问题所在。
孟闲川失去了意识，身体不能自主吸取鬼气，需要强行渡过去！
这个渡，就很灵性。
岁离好歹是第一死神大人，瞬间就明白了要做什么，按道理来说他应该毫不犹豫地下嘴，但眼前人是孟闲川，他反而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耳边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劝他，“渡啊，愣着干什么，这可是你亲徒弟，他对你那么好，生死关头你却犹豫了，你还是人吗你！”
岁离也不明白自己心中的别扭从何而来，他猛烈摇了摇头，努力甩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应该心无旁骛地救人。
孟闲川的头发一绺一绺沾在一起，眉头微皱，上挑的眼尾在这一刻十分脆弱，苍白的嘴唇还在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岁离既心疼又难受，终于鼓起勇气默默运转鬼气，朝着孟闲川的嘴唇缓缓靠近。
他抬起手将他失去血色的双唇掰开，之后轻轻贴上了自己的唇。
唇与唇相碰那一秒，岁离心跳快得出奇，孟闲川的唇如同他的体温一样，冰得他一激灵。
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孟闲川的脸，岁离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眉眼间凌厉的杀气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小孩了。
当初害羞拘谨的小孟早已不复存在，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岁离脑海里又窜出玺渊问的那句话，他跟小孟是什么关系呢，若是之前他当然能问心无愧说两人是师徒，可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他一面在怀疑，一面在动摇，最后也只是归咎于孟闲川长了一张好看的脸。
毕竟对着个大帅哥，谁都会心跳加快的吧？而且说出来挺不好意思的，这还是自己的初吻……
岁离思考问题有些入神，连孟闲川睁开眼都没看见。
一睁眼便看到岁离放大的五官，以及独属于岁离身上的清香，孟闲川愣了愣，目光移到两人相碰的嘴唇上时，彻底僵住了。
这个画面太过美好，美好到他连做梦都不敢如此大胆，眼下幻想变成现实，孟闲川开始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难道他又入了幻境？倒真有这个可能。
但嘴唇的温度与触感过于真实，令他心脏狂跳，忍不住小心翼翼伸出舌头试探起来。
舌尖碰到岁离唇珠的那一瞬间，两个人都呆住了，如同微弱的电流，却惊醒所有人。
岁离被他这动作扰得退了半步，鬼气也在一瞬间断开，不知是先疑惑他为什么伸舌头，还是疑惑他什么时候醒来的。
孟闲川也吓傻了，他的内心活动简直可以跳跃到外太空了，眼前的岁离是真实的岁离，那他刚刚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伸舌头舔了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