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岁离牌小暖炉
塔西漠走进来时，孟闲川刚好帮岁离擦好了身子，准备把水抬去倒掉。
他看上去并无大碍，只是走路时踉踉跄跄的，海月跟亚斐斯一左一右搀扶着他。
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岁离，塔西漠忍不住红了眼眶。
最后一道雷下来之前他还保持着几分清醒，自然也看到了岁离为他挡雷那一幕。
感动是当然的，更多的是自责与愧疚，一直以来，他没能好好帮助过他就算了，还为他添了不少麻烦。
塔西漠真的不知该怎么回报他。
他坐在床边，眼泪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落下，若是岁离因他出事，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玺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没事，马上就能恢复了，你别难过，岁离一直把你当成家人，他只是不希望你就这样死去。”
塔西漠无法平复心情，望着岁离久久说不出话，他何德何能被他当成家人？
在众人眼中，塔西漠高冷孤傲，经常把自己封闭在角落里，像一个真正的隐士。
其余死神见惯了他清高的模样，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脆弱且无助，竟有些心酸。
高手与普通人总是会有一层奇怪的滤镜隔着，他们敢跟岁离开玩笑，是因为他性格好。
但塔西漠不一样，他的性格摆在那里，幽冥敢调侃他的人估计只有岁离。
眼下他们见到了塔西漠的另一面，便主动走上前去安慰他。
十几个人瞬间填满了这间屋子，他们互相安慰，只因他们是家人。
玺渊看着这一幕，忍不住鼻头一酸，果然是年龄大了变得感性了。
房间内氛围沉重却温馨，大家安静待在一起，仿佛就是今夜最温暖的事。
“你们这是……哭丧呢？”
凝重的气氛太浓厚，导致熟悉又细小的声音响起时，大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孟闲川最先清醒，他看着睁开眼的岁离，惊喜喊道：“师父！”
这一句师父犹如棒槌，直接敲醒了所有人。
大家如梦初醒，目光纷纷转向岁离，忍不住担心。
“你怎么样了？”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身上还疼吗？”
岁离眨了眨眼睛，好家伙，突然这么多人关心自己，还有点不自在。
“感觉挺好的。”
这一句话成功让大家松了口气。
玺渊不放心，还是准备再为他检查一下。
“还以为你最起码要躺两三天才能恢复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岁离得意地翘起嘴，“因为我身强体壮，健健康康。”
刚为他检查完的玺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屁，明明是小孟的功劳。”
岁离愣住了，这里面还有自家徒弟呢？
“小孟的鬼气跟你的高度契合，治愈能力又强，你都把人家吸晕了，能不好得快么！”
岁离：“……”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孟闲川站在一旁略显局促，主要是某位城主形容得太奇葩了，其次就是他也没想到自己的鬼气那么有用，有点不好意思。
岁离朝他一笑，更加自豪了，“以后师父这条命可就交给你了。”
这不仅是认可，更是信任。
孟闲川不由心跳加快，也露出了微笑。
玺渊拍了拍他的腿，“还没好利索，只有上半身能动，下半身估计明天就恢复了。”
“没事，恢复得这么快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说完他的目光落在塔西漠身上，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跟小塔有话要说。”
众人面面相觑，随后走出了房间。
孟闲川还贴心地把师父扶起来靠在床边，方便他说话。
塔西漠没有穿袍子，一张脸完全露了出来，脸上的符咒被雷震毁一些，残缺不齐，看上去更加渗人了。
岁离率先开口：“我知道你很愧疚，我也不求你用平常心对待我了，但你要记住，我们是家人，我救你是因为不想失去唯一的家人。”
塔西漠沉默看着他，眼底闪烁着泪光，如同夜空中微弱的星光。
“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谢谢你，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都要谢谢你。”
感谢的话岁离坦然接受，若是塔西漠再愧疚下去，他恐怕就要骂人了。
又聊了几句，岁离顾及塔西漠的身体，便催他赶紧回去休息，塔西漠也不再多留，叫海月进来将他扶了出去。
玺渊倒是很想骂他两句，但看到他醒来了又不忍心，完全拿这个祖宗没办法。
所有人走了之后，还剩孟闲川留了下来。
“你不回去休息，留下来做什么？”
孟闲川帮他把被子掖好，“我担心师父，想留下来陪您。”
岁离哭笑不得，“我已经没事了，睡一晚上就好。”
孟闲川哪里乐意，之前天雷直插他身体的画面太过惊心动魄，他闭上眼就能回想起那一幕，完全不敢远离他半分。
“那你要上来一起睡觉吗？”
他的语气温柔又认真，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更像是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孟闲川瞬间就坐不住了，虽然昨天两人是睡在一起没错，可他昏迷没有知觉，早上醒来后也害怕碰到岁离而小心翼翼爬下了床。
哪里像现在，当事人还邀请他上床。
岁离哪知道他脑海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只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吧，我听圆圆说你昨天是在这睡的，难不成你还嫌弃我？”
正在思索挣扎的孟闲川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
“害羞啦？”岁离一眼就看破这孩子的内心，心想不跟大人睡觉是少年人最后的自尊，不好意思也正常。
“不怕，我之前跟圆圆天天睡一块，他都没有不好意……”
语音未落，孟闲川猛然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与愤怒，就在岁离疑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时，那双眼又恢复成往常无辜善良的狗狗眼。
“师父怎么会跟城主天天睡在一起啊？”
emmmmmmmm
要怎么解释呢，因为两个菜鸡半夜看了恐怖片，最后被自家城中的鬼居民吓到了，并天真地认为强强联手不会有鬼敢靠近，于是同进同出同吃同睡了一个月……
这段话说出去简直就是丢人丢到家好吧！他还要不要当死神了？
可岁离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啊，于是他一拍脑袋瓜。
“因为城主大人失恋了，找不到人哭诉又想寻求安慰，就来找我了。”
“你也知道，越强大的人受伤了就越脆弱，更何况还是情伤，我身为圆圆最好的朋友，当然义不容辞，天天陪他安慰他，最后成功让他走出伤痛，面向阳光，迎接未来。”
岁离越说越觉得合理，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完全可以写进作文！
愣着干嘛，记笔记啊！
也不知道孟闲川信没信，反正岁离自己是信了。
他热情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快来睡觉，咱俩谁跟谁啊，更何况我还没跟徒弟睡过觉呢！”
孟闲川看着那块像是专门为他预留的位置，狠狠的心动了。
心动不如行动，他干脆脱去外衣，利落地爬上了床。
双脚刚伸进被窝，就被里面温暖的热气吓了一跳。
岁离得意地扬起头，“岁离牌小暖炉，暖和吧？”
两个人隔得很近，近到孟闲川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以及倒映在他蓝色眸子中的自己。
“很暖和。”
“有我这样贴心温柔还会暖被窝的师父，你就偷着乐吧！”
岁离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给点颜色开染坊，可爱的小模样令孟闲川恨不得将他搂进怀里狠狠团一团。
孟闲川顺着他的话回答：“嗯，师父最好了。”
他的眼睛又亮又闪，里面装满了真诚与纯净，光是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沦陷。
说实话，这还是岁离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孟闲川，平常因为身高原因，他得仰起头来看他，而岁离是懒人，仰久了就脖子疼，干脆不看他了。
到后来孟闲川跟他讲话时会主动低头，但他仍然没有仔细地看过他。
现在，他们相隔不过二十厘米，对方的呼吸，肌肤的纹理，扑闪的睫毛，纷纷一清二楚。
望着这样的五官，岁离又想起了那幅山水画，淡墨清雅，隽永秀美，一个男孩子，长相英气且美丽，却只能困在家中。
岁离认为，孟闲川这样的人，是要大放异彩让所有人都看见的，而不是因为心脏病常年待在家。
可人生无常，对于美丽的事物，上天总爱给予悲惨的结局。
“师父……”
眼前的人突然开口，拉回了岁离已经发散到天边的思绪。
“嗯？”
孟闲川小心翼翼开口，模样局促且犹豫，“我可以拉着您的手吗？”
怕岁离不肯，他还额外解释，“我昨天做了很多噩梦，梦到天雷劈进师父的身体，我很害怕，害怕您再也醒不来……”
岁离当然能理解他的心情，说到底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来到地府后唯一可以依赖的人就是他，跟着他见了那么多尸体鬼魂不说，孤儿院那件事就能把一个人吓得神志不清。
又见识到震慑惊恐的天雷，只怕魂都快吓没了。
于是岁离主动握住了他的手，还贴心地按了按，“别怕，师父好好的，不会有危险。”
说完这句，岁离就感觉孟闲川抓紧了他的手，看来是真的害怕了。
过了不知多久，孟闲川就这样抓着他的手睡着了。
大概是之前睡了很长时间的原因，岁离怎么也睡不着，他也不敢翻来覆去，生怕把熟睡的孟闲川吵醒。
万籁俱寂，借着月光，岁离看见孟闲川眉头皱起，看上去十分不安。
他刚想伸手去试试抚平，孟闲川另一只手却突然翻了过来，随后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动作快到不过三秒。
直到他听见他平稳的心跳以及感受到了胸膛独有的温度，岁离才反应过来。
他想抬头看，额头却猛地撞到了孟闲川的下巴，疼倒是不疼，就是怕吵醒他。
还好，他睡得很沉。
岁离又想起玺渊说孟闲川为了救他而昏迷过去这件事，不由心疼起他来，也不知道来这幽冥是幸还是不幸。
被他搂得有些难受，岁离刚想退出去，突然听到了头顶传来一声呼唤。
“妈妈……”
岁离一看，还在睡觉，估计是说梦话，孩子想家了啊。
心中的怜惜之情愈来愈深，岁离干脆也不挣开了，任由他抱着，还伸出手绕到他背后一下接一下地轻拍着安慰他。
在这样有节奏的拍打当中，岁离成功把自己拍睡着了。
就在他闭上眼那一秒，原本熟睡的孟闲川却睁开了眼，鼻间能闻到岁离头发的清香，他就像个孩子，安安静静躺在他的怀里。
他们的身高，是如此契合，仿佛生来就是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