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摇摇晃晃的夜间公交上，庄不渝像个反派boss似的坐在阴影最浓重的后排，默默看着坐在前排车窗边，被司机高超的摇篮车技巧晃得是昏昏欲睡的周贡若有所思。
他的精神力正隐蔽小心的绕着这小孩磅礴挥洒不知收敛节制的精神力团团打转，在常人无法看见的视角里各种迂回接触刺探，如一场你进我退单方面默契试探的角逐。
他心想，确认了，就是这小孩。
看到周贡的第一眼，庄不渝就知道自己找到人了。
虽然眼前这个好看乖巧的学生干净清秀，肉眼可见的学院派帅哥一枚，和超晚龄觉醒危险大怪兽怎么看怎么不靠边。
但是显然世事无绝对。
直到庄不渝看见本尊时，一直充氤在眼前的薄纱般的雾气所做的遮掩，仿佛瞬间就失去了迷惑性。
本人所直接发散出来的能量是那么醒目，简直浑身都洋溢着刚觉醒的特征，如果说充斥在周围地区的雾霭像纱像水汽，影影绰绰稀薄的缓缓流动。
那周贡周身环绕着一大圈溢出的能量就像一个小小的星云，星星点点的流沙光泽蓬勃旺盛，宛如浑身缠绕着光点一般。
细碎的闪光密集的浮游在他身边环绕，遵循着某种神秘的规律旋转流动着。
能量萦绕着他缓缓吞吐收缩着，默默的显示着自己的饥饿和危险。完全是不自知的在雾气的掩护下嚣张的泼洒着精神力和能量。
但只要一拉开距离，星云就又严严实实的重新隔绝归于层层雾气之下，朦胧稀薄却隔绝效果绝佳的雾气重新将自己的主人藏身于自己腹下一般藏了起来。
很有趣的能力显示，并且强大。
庄不渝看着周贡周身缓缓涌动的星云旋涡，连不知道要写多少页的报告都不觉得烦了，光是看着他就忍不住期待一下这个周贡状态稳定下来后深层挖掘出的能力会有多让人惊叹。
不过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先做，庄不渝收回视线，在手机上标记上传了他的资料，接下来就是后勤的活了。
这小孩的情况和其他早觉醒早发现的孩子不同，卡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给后勤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背调和心理评估可能都需要特事特办从快速通道拿出被火烧的加急速度才行。
想到中间还不知道要打多少申请和签字，光是想想庄不渝就忍不住微笑起来。
果然不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被文书工作淹没，明明大家可都是一起为社会的和谐而努力的同志啊。
而因为状态实在不好外加对手遮蔽技巧点满，周贡对此预感十分微弱，脑子里装满了事也就并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因此周贡对一群人纸面上的兵荒马乱完完全全一无所知，在高考的前两天，周贡甚至还强打着精神躲躲藏藏的偷摸上了个网。
无视热度已经减少的很多但还是会有一些新提示的消息中心，周贡直着耳朵悄摸的躲着爸妈，连灯都没敢开，借着幽幽的屏幕光摸黑着飞快码了一段话。
来不及深思熟虑，按下帖子的发送键的瞬间，周贡放大脑去旅行，麻溜关机子蹿被窝去了。
这是他最后能做的了，他以极其认真的口吻简要阐述了一下末世即将到来这一残酷灾难。行文中再三强调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希望能有人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只要当晚不出门就能知道自己并不是在逗大家玩。
至于会不会因为之前积攒的矛盾和质疑引爆被骂的炸弹包，会不会被当成恶意找乐子的，甚至帖子会不会被和谐，周贡也已经无能为力了。哪怕只是动摇了一下当晚会出门的人，哪怕只是救下来一个，那也挺好。
周贡最后两天完全断网，只是独自清点着自己早就盘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物资，分门别类的再次放好保管，不愿再去想这些。
但他不再去想去看可以，老耿一等相干后勤却不行。
接到了确认通知的后勤最近真是恨不得走路都用垫着脚尖的姿势飞奔，一时之间忙里忙外。
本来会涉及知道这方面事情的人数就不多，在寥寥两个跑腿专属的实习生和新人都抱着各种和其他部门的联络单、文件跑外出后，剩下的几个老油条们都只得翻出许久不用了的签字单模板打印出来亲自去找领导审批权限。
为了安全起见防止滥用职权，这方面的许可流程多且繁琐，各种审批授权都不能少。以往因为都是年纪小能力刚刚开始醒过来的小孩子，这些事都有时间慢慢做，时间这么紧迫的需求可真是头一遭。
只苦得部门的几个人疯狂嚎叫说好的无纸化办公线上流程到底在哪里，一边嚎一边甩开膀子干。
办公室内那台爱卡纸的老爷打印机不停运转烫得吓人，打打卡卡，每次卡纸时他们都只能伸手把纸扯出来，每次进去都直烫得手泛红。
而正卡着这个时间点，周贡的几个主页跳出来的新鲜热乎的帖子，就这样理直气壮的出现在了后勤的眼前。
老耿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本来正在查看评估其心理状态的用户主页，自己只是一个不小心退出，等刷新就默默多了一条发言数，他还没开始看内容只是看见字数就忍不住想去捂住自己的肝和胃。
“你不是高三生吗？为什么现在还在上网？救救网络！管管孩子！”老耿颤抖的手把小电扇调到最大档也吹不熄自己脑门的火。
而当他写完之前的书面评估痛苦地看向新内容的时候，老耿不由得愣了一下，这个内容……
之前他们部门内看到周贡在网络上的那些帖子的时候，还都相视一笑，说这个觉醒者长得挺乖的，没想到还是个中二少年呢，在网上写了这么多末世生存帖，而且还都挺像回事。
部门里的实习生还暗搓搓翻出了自己的私人号全部收藏了准备私下里追帖。
可刚刚的这个新发言，老耿直觉不对。
虽然他也只是和老余这个觉醒者打过的交道比较多，主要是这附近地区也就老余一个负责人，说他们这群人数量少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但多年下来对他们这个群体的些微了解使得老耿此刻生出了一种微妙的直觉，这小孩好像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在闹着玩……
老耿直觉大家忽视了什么，就在刚刚整理的那些资料里。
可记忆与灵感就像是丢失的东西一样，你越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回它，它越是不肯搭理你。
空落落却想不出来的焦急心情使他不断搓着鼠标的滚轮，周贡的主页被划拉着上上下下的滑动。
夜已经深了，外面夜幕深沉而办公室内灯光大盛却了无几人，黑夜就这样包裹着这个寂静院子里唯一充斥苍白灯光的办公室，安静的黑夜带来一种隔绝和孤立的戚寂感，如深渊里的孤岛。
老耿散漫的目光对着屏幕却并没有聚焦，他靠着椅背，在同事们工作的枯燥噪音中很明显的在失神。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球和眼部肌肉因走神和疲劳而抽动着，干涩和肿胀的痛感使他忍不住不停的眨眼，视线终于聚焦到屏幕上。
老耿就那样看着屏幕，看着看着，突然他忍不住寒颤了一下，他意识到了。
是时间。
周贡所有关于末世的言论都是集中出现的！
一开始他们被评论误导了，也以为周贡这样多平台集中发帖是为了引人注意，甚至刚刚那个帖如此认真的口吻他也差点认为是因为想要更多的关注度。
但按周贡以前的资料、言论所评估的性格和心理，他并不是这种会耗费这么大力气只为了引起一波半黑半红讨论的戏剧性人格。
那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做？
老耿站起来，虽然刚刚长时间的不动弹使得他的腿脚蚁噬般的麻痒胀痛，但他还是飞快的几乎是用扑的跑到了同事的桌前。
这个人之前负责查看周贡一些经济流动上的记录。
这是个高大上的说法，实际上在现代，对于周贡这种原本是普通人的，甚至刚成年的，以他们的调查来看，刚刚经济方面被家里放松点的普通人来说，这方面基本就是指的一些消费上的记录，特别是网络消费，有可能还要加上有没有网贷。
这个同事在他们之前笑着讨论周贡的那些帖子时插了一嘴，说周贡在这一个月出现过不少对于他这个年纪来说的大额消费，他好像自己也非常沉迷自己的这些帖子，购买了很多相关的东西。
当时大家纷纷猜测可能是为帖子的内容做准备，也可能是过于沉浸所以自己也想准备一份所谓的末世生存包过瘾。
老耿无视同事的诧异和潜意识下的抗拒动作，强行拿起周贡最近的购物记录，上面密密麻麻的排满了一堆他帖子里提过的生存工具和物资。
数量之多之规整，使他能看出正好是一个三口之家的使用量。
如果只是像他们猜测的那样，周贡只是过于沉迷自己的假象，甚至为此购买了这些东西作为测评和收藏使用，那他为什么一定要买够一家人的量？
而且从他以前的记录来看，周贡是个学习还算认真努力的人，头脑清醒，很明确的知道学习的重要性。本人也从没有过喜欢通过其他渠道发泄学习压力的倾向，事实上评估里他和他的家庭也完全看不出有被学习和高考压力压垮的苗头。
那他为什么非要在这最后一个月浪费如此宝贵珍惜的时间？甚至不惜几乎花光了自己所能动用的所有存款。
周贡这一个月所做的事完全不符合他的心理图像和一贯的行事风格，而令老耿不敢深思的是，这一个月，正是周贡觉醒的一个月，他的表现出反常的时间与他的觉醒时段近乎重合。
苍白的白炽灯灯光下，一颗颗坠下的汗水晕开了黑色的铅字，老耿的姿势僵硬扭曲的如同一个古怪的雕塑。
那个他自己也还没有理清楚的猜测倾向越来越像个鼓胀的炸药包。
他想，自己得冷静下来。
可最后老耿所能做的，也只有喘着粗气，用自己不断颤抖而僵直的手拨通了庄不渝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