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林夫子的祭礼
“姑娘，春水今晚歇在了老爷屋里。”苏婉一回到青院就从杜妈妈口中的知了这个消息。
听见这个消息苏婉一下就想明白了，她等的机会也要来了。
明日就是外祖父的忌日了，阿娘虽说不能出席，但结束之后众人定会来苏府看望林绿韵。
她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翌日，苏长云一大早便来叫了苏婉。
作为仙人之徒，林夫子独女林绿韵的女儿，林夫子的外孙女，苏婉是代替自己的生母去的。
苏长云对外称林绿韵突染恶疾，如今卧病在床，不宜见外人，以免过了病气。
前来祭拜林夫子的学子们都不疑有他，在他们眼中，苏长云当年在林绿韵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他，这是有大义的。
若是换做他们，是断不肯去收留获罪的夫子之女的，人性都是自私的，那个时候的大家都明哲保身，谁愿意与罪人扯上联系呢。
所以如今对于苏长云的话他们并没有在意，更何况父子的女儿虽然来不了，但是他的外孙女来了，都是一样的。
这个外孙女还是所谓的仙人之徒。
还有人站出来夸赞苏长云重情重义，又见了苏婉，说他的女儿也是养的极好。
祭礼的时候学子们先是去将林夫子的墓打扫干净。
由于之前苏长云早有准备，在苏娥来信的时候就开始寻人为林夫子立碑，墓地的杂草什么的也都清理干净了。
所以现在林夫子的墓也不需要什么打扫，就只是擦擦墓碑上的灰就差不多了。
苏婉看着一群年过半百的老头佝偻着身躯为自己的外祖父打扫墓碑，突然就有了沧海桑田世事变迁的感慨。
这些人曾经都是外祖父教导过的学生，当年一个个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如今物是人非，斯人已逝。
这些外祖父的学生头上已见霜色，她的外祖父也只留下一座孤坟，供他的学生们祭拜。
等打扫完墓碑之后，就开始了正式的祭祀。
随行的小厮抬了香案上来，案上摆了香炉、猪头。羊头等各色祭祀用品。
众人站立在林夫子的墓前，苏长云因为是夫子的女婿，所以站在了最前面，身边紧挨着的是苏婉和沈自深，其后是其他来祭拜的人。
林夫子曾经的学生，现在是临安大儒的宋远担任主祭，单独站在一边。
祭礼开始时，先由宋远念了写给林夫子檄文，众人后又同饮一坛酒，酒罢，每个人手里拿着三柱香朝林夫子的墓碑拜了三拜。
祭礼就这样算是结束了，众人在苏长云的邀请下去了苏府小聚。
苏婉则是直接回了青院，开始叫杜妈妈去叫来花房的花匠。
苏长云在府内设下了宴席，好不热闹。
等桌子上的菜都上齐了之后，苏长云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今日你我相聚在这里是为了祭奠夫子，苏某没有什么好招待的，略备薄酒，还望各位包涵。”说完，他就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兄自谦了，我等这几日在富阳承蒙苏家七郎照顾有加。”宋远附和了一句。
席间众人回忆起了当年求学的日子，有几个说起当年来还落下热泪来。
虽已都过半百，回忆起当年来还是有无数的话要说。
“苏兄这些年照顾小师妹也是辛苦。”
不知道是谁提到了林绿韵，众人开始关心起林绿韵的病来。
“小师妹的病不要紧吧。”宋远有些关切的询问。
“无妨。”苏长云似乎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有看过大夫？可吃了药了？”沈自深并不想让苏长云逃避这个问题。
“找了大夫了，也吃了药了，大夫说她这是身虚体寒，一到秋冬交际之时就会这样。”苏长云还是有些闪躲，连带着他回答的话语都没有几分底气在里面。
他不想让这些人知道林绿韵这些年在他这里过得并不好，至少，他要让外人看来他是有好好对待林夫子的独女的。
“那可得好好将养将养了。”
“可惜啊可惜啊，我们此番前来无法得见老师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小师妹这些年总算是熬出头了。”
众人你一嘴我一舌的感叹起来。
“诸位在苏某这里吃好喝好。”苏长云尬笑，提高自己的声音，“我这就叫婉儿出来。”
“来人，去请 十三姑娘过来再见见这些伯伯叔叔们。”
他向身边的小厮吩咐着。
众人见苏长云叫人去叫了苏婉，才想起还有苏婉的存在，这是林绿韵所出，自然也算是老师的血脉。
“苏兄真是好福气，十三姑娘今日见了真是乖巧又娴静。”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听见这话的沈自深和宋远都笑了起来。
沈自深笑的是说话的人真是什么说，宋远笑的是他说苏婉乖巧娴静。
宋远是见过苏婉的，在临安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丫头飞扬跋扈离经叛道，可不是什么乖巧娴静之人。
不过他今日祭礼的时候是见过苏婉的，他总感觉苏婉和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看不出来。
不过确实有点温柔娴静的样子，一定是他的错觉，唉，人老了，看人也容易走眼了。
苏长云遣人到青院唤苏婉的时候，苏婉已经准备好了。
她知道她父亲定是要来叫她的，就算其他人不提及，沈自深也会有办法让苏长云来唤她的。
“我要带我阿娘一起。”苏婉看着苏长云遣来的人。
“老爷只叫了姑娘一人。”来的小厮看着苏婉身边的林绿韵有些许的为难。
“怎么，那些人都是来祭拜我外祖父的，我阿娘是我外祖父的独女，见不得那些人吗？”苏婉的语气有些不容拒绝。
“出了事我担着。”
见来人还是犹豫，苏婉这样说。
那小厮只是领了苏长云的话来，他也是知道六姨娘是被禁足了的，所以不敢贸然的应下来。
苏婉见他还是不答应，便有些不耐烦。
“你先去吧，我随后就到。”
“老爷要姑娘立马就过去。”
“我换个衣服不行吗？”苏婉的声音中带着怒气，转身赌气的进了屋子里。
“小哥莫怪，你也知道因为姨娘的事姑娘这几天心情不好。”苏婉离开后喜儿满脸堆笑的拿出一锭银子塞到小厮手里。
“喜儿姐姐，这使不得。”小厮推辞着。
“拿着罢，我们姑娘等会就去，你先去回禀老爷。”喜儿又拿出一锭塞到小厮手里。
小厮这回不说话了，将两锭银子收入怀中，脸上马上浮现出笑容来。
“我这就回禀老爷去，喜儿姐姐让十三姑娘快些。”小厮说完便识趣的离开了。
见小厮离开，苏婉从门后出来，手里拿着一件深帽斗篷。
“阿娘，不要害怕。”苏婉将斗篷披在林绿韵身上，喜儿在身后将帽子盖在林绿韵头上。
帽子很深，可以将林绿韵的脸遮去一大半。
“都听你的。”林绿韵温柔的看着为自己系斗篷带子的苏婉，有苏婉在，她什么都不怕。
苏婉又换了和喜儿一样的衣服，喜儿在前面带路，苏婉跟在林绿韵身边低着头，没人看得见她的脸，三人一起去了前厅。
还好，这一路上没什么人注意她们，三人很顺利便到了宴席之上。
“老爷，十三姑娘来了。”刚到喜儿就向苏长云禀告，声音洪亮。
与其说是说给苏长云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在座的各位林夫子的弟子说的。
众人顺着喜儿的地方看去，只见场地中央道路的入口处站着一女子，身着白色斗篷，帽子遮住了半张脸让人看不清她的长相。
有风吹起女子的裙摆，她就那样亭亭的站在那里，风姿绰约。
见众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女子抬起双手将斗篷的帽子揭开，露出一张白皙的脸来，脸上依稀可见有几丝岁月的痕迹。
那脸和苏婉又几分相似，但是没有苏婉那么年轻。
这分明不是苏婉，而是苏家的第六房妾室林夫子的独女林绿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