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喜欢还是不喜欢

    秦朗在黯然神伤中挂了电话，我坐在沙发上发呆，脑子各种运转，睡意全无。

    喜欢还是不喜欢，对于我来说真是个问题。可能从生下来就被遗弃的经历是刻在记忆中的，之后又跟着母亲颠沛流离，那种居无定所的生活也让我缺少安全感，我二十多年的成长经历，从来没敢任性过。

    中国古话说:“饱暖思淫欲”，其实就是先解决了物质层面的问题才有可能考虑其他。美国心理学家马斯洛说人潜藏着五种不同的层次需求，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被满足后才有友情、爱情的需求，被尊重的需求，进而是自我实现的需求。

    二十多年来，母亲通过她的努力让我吃饱穿暖，但我一直通过取悦别人来获取安全感和被尊重的需求。

    上学时我努力而自觉，通过优秀的成绩让老师和同学接纳，同时实现被尊重的需要，因为除此之外我一无所有。

    上大学后，因为是免费师范生，大家以后的去向比较明确，成绩也就没有那么重要。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都有男朋友，辉志向我表白我也就同意了。谈恋爱于我，除了自己内心对爱情的向往，更多的是通过谈恋爱这件事更好地融入到周围的环境。

    至于我内心真实的感受，我好像很少探究过，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向外探究，看看怎么适应环境，怎么获得外在的认可。

    整理母亲日记时，读到母亲记录的我的一些过往，有一些事情我记得，有一些事情我已经不记得，那些日记读着我有点心疼自己。

    2002年3月5日

    新年过后，我从“解忧私人医院”离职了，来h市已经三年多，眉黛也已经三岁零三个月。

    在h市期间，我除了工作，心思基本都在照料眉黛身上，小家伙特别可爱，才三岁多就可以背诗，还可以用完整的句子表达自己的思想。

    以前我打扫卫生用一根带子背着眉黛，经常累得腰快断了。到了一岁多她就开始自己在我的边上玩。她从来都不吵闹，渴了自己拿起随身背着的小水壶喝水，饿了等着我给弄好饭吃。

    为了增加收入，我把医院里几个人加班时候的饭也做了。以前原本只是帮忙，后来刘大夫他们说老让我帮忙心里过意不去，干脆他们交钱，我来负责他们的饭菜好了。这样我打扫完卫生，就给他们值班医生和护士准备两顿饭。

    先开始我的工资除了我俩基本的生活，剩下的刚刚够给眉黛买奶粉。我给她选了一个好一点牌子的奶粉，都说儿童时期的营养很重要，我也没有其他的花销，让小家伙健康成长最重要。

    眉黛一岁半就不需要买奶粉了，只喝牛奶，还有吃我给她做的儿童餐。

    给大家做饭增加的收入加上原来的工资，我有了一点结余。

    年前的一天，中午时间我给大家做好了饭，眉黛本来坐在餐桌边玩，看见大家进来，自己从凳子上下去，回到她的小床上。

    刘大夫说:“要吃饭啦，小眉黛为什么离开呢？”

    眉黛回答:“我妈妈说这是别人的饭，我不能吃。”

    几个人只夸眉黛懂事，王护士还说我命好，从垃圾堆里收养了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姑娘。

    眉黛现在对“收养”这个词还没有感觉，过几年再有人不断提起，她会被自己的身世困扰的。

    所以，过了年我就辞职了，一方面想带着眉黛离开，不希望再有人提起她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孩子；另一方面在h市我也没打听到林平的消息，我想再走几个地方。

    2003年6月5日

    从h市辗转走了几个县城，寻找林平几乎成为不可能。

    以前我一个人可以四处散发传单，而现在带着眉黛，我们首先得解决吃和住的问题。

    很多老板并不愿意把工作给一个带孩子的女人来做，就算我再能干，眉黛再懂事，但是老板不了解也不会让你干。何况县城的工作机会本来就少，我又不断换新地方，从陌生到陌生，工作断断续续，积蓄几乎都花完了。

    现在我们租的房子是县城的郊区，因为旁边有一条公路，时不时走大车，我现在工作的老板就开了一家路边餐馆。

    我一大早带着眉黛去洗碗摘菜打扫卫生，下午三点回来，工作八个小时，只算半天班，一个月给五百元工资，但是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

    好在饭馆管早晨和中午的饭，每天晚上我生火给眉黛另做饭。

    今天下了班我带着眉黛去买菜，小家伙看见了花花绿绿的糖果，站在那里一直盯着。

    我买完菜转过头，她还在看。“妈妈，这叫什么？”小家伙问我。

    就算是眉黛一岁前不会说话时，我依然会不断和她交流，把我俩看到的东西讲给她听。

    现在是看到带文字的就会指着读给她，小家伙很聪明，陆陆续续认识了不少字。

    但是糖果我偶尔会给她买，尤其是过年时我们会选一大堆各式各样的，她不可能不认识。现在她显然想要糖果又不敢说，顾左右而言他。

    给眉黛买了几块糖，她欢天喜地得跑在我前面，我没忍住眼泪就出来了，悄悄背过身擦掉。

    这个孩子要是不跟着我日子不会过得这么苦，她的懂事让我心疼。

    2004年3月1日

    今天眉黛上幼儿园了，是b市的一所私人幼儿园，我是里边的打杂工。

    我们已经来b市一段时间，在公路边的饭馆干了一年多，寻找林平的传单也发了一些，但是一直没有结果，那种方式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凌走了已经是第六个年头，眉黛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决定找一个重视教育的城市，在那里生活，把眉黛带大，于是来到了b市。

    过年后，我找到这份幼儿园的工作。今天是眉黛第一天上学，也是我在这里第一天工作。

    这个幼儿园总共有两个老师，加上我这个勤杂工兼厨师，也就三个工作人员。

    二十多个孩子根据年龄和学习程度分成两个班。梅溪老师负责小班，牧远老师负责大班，眉黛上的是大班。

    今天放学时牧远老师和我说了一件事，她说手工课上眉黛一直不动手，老师怀疑她是不是不会用剪刀，让我下去自己先训练一下。

    我和眉黛住在幼儿园的宿舍，其实也是顺带夜里看护学校，防止漏水起火等意外的发生。

    晚上没有人的时候，我问眉黛为什么不做手工，她说怕剪坏了东西得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