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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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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年4月5日

    今天清明节,眉黛休息的最后一天。上午我在收拾家,她在备课。

    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手机电话,以为对方是请家政的,正要找个理由推脱。眉黛在家肯定不让我出去干活,再加上年龄渐渐大了,很多爬高上低的活干不成,所以很多活也就不揽了。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问我是不是徐眉黛的母亲徐春花,当时就觉得蹊跷。

    “徐春花”这个名字对于我来说都很陌生,以前在农村别人叫我“拴住媳妇”“小凌妈”;来城市打工后别人叫我“老徐”,后来和老谢一起干,电话里经常被叫“姐妹家政”,好像我们是一个公司。

    突然有人叫“徐春花”,我愣了一下才答应“是”。对方自称叫沈碧云,想约我谈一谈。

    我不知道这个城市还会有谁需要和我专门谈话,但听她说得诚恳,也就同意了。

    我们约好一个小时后在广场见面。我到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桃花开得正妖艳的广场西侧。

    广场是新修的,没有完工。这几棵桃树是我们搬来小区前就已经有的,如今长势正好,花开得艳艳的,衬得天更蓝,柳更绿。不过我看到沈碧云那一刻心就暗了,一切景物也跟着暗淡。

    沈碧云站在桃花中,穿着一件乳白色的风衣,身材高挑。见面时我们两人虽然都戴着口罩,但她口罩没有遮挡住的眼睛和眉毛部分告诉了我她要来干什么。

    她果然是来和我说眉黛的事情,一定不会是骗子,那一模一样的大眼睛告诉我沈碧云说的是真的。

    她见面叫我“徐姐”,说自己是眉黛的生母,当年就是她把那个孩子放到走廊里离开的。

    她说的时候就哭,擦眼泪时摘下口罩,我看到她的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几乎和眉黛那个痣的位置相同。

    她说自己当年只是大学生,因为怀了孕没人可以商量,稀里糊涂生下来孩子,又稀里糊涂遗弃。

    我以为她要认眉黛,其实在开始的一刹那间我是不愿意的,我怕她把孩子抢走。

    但是听她说话,看她穿着,又觉得认开这个亲妈,眉黛在她的婚礼上会有一个年轻知性的妈妈出席,不至于被婆婆看轻。

    但是是我想多了,沈碧云说她生下眉黛这个秘密一直藏到现在,没有几个人知道真相,包括她现在的单位,家庭还有朋友。

    原来她不是来和眉黛相认的,我松了一口气。她说自己有个女儿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想让眉黛做个检查,看看配型是否相合。

    这也太无耻了!我第一反应是想骂她。“这不可能!”我觉得当时我的语气特别坚决,说完掉头就走。

    她跟上我哀求说自己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找到眉黛这条路。

    “你无路的时候想起了她,她无路的时候你在哪儿?”我斥责她。

    她只是一个劲地哭着道歉,路上有人侧目,好奇两个女人在干什么,我只好停下脚步。

    “我告诉你,眉黛是不会同意你这个建议的,她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自己是被扔进垃圾堆里的,你还是好自为之,不要来打扰她!”我扔下一句话走了,她愣在原地没有追赶。

    这么多年在外讨生活我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学会了拒绝和强硬,也学会了逢迎和讨好。唯一没变的是我对自己孩子的爱——对小凌是,对眉黛也是。

    上楼的时候,路过老谢家,我突然有点拿不准自己这么替眉黛做主到底对不对。

    敲门,老谢出来。疫情以来她出去干活的时候也少,因为怕陌生人传染病毒很多人家减少了雇家政次数。

    已经快中午,老谢说话声音依然很小,我知道冬生还在睡觉。

    老谢家和我家一样都是五十四平米小户型,两个向阳的卧室,一个小厅其实也是过道,一个小厨房,一个小卫生间。

    她也把稍大一点的房间放了一张双人床,还放了一组小沙发和茶几,卧室兼做了客厅。

    我坐在老谢家的沙发上和她谈论起眉黛的事情,想听听她的意见。

    她第一次知道眉黛是我捡的,只怪我以前怎么不和她说。

    不是不说,如果不是沈碧云提醒,我自己也快忘了眉黛不是我亲生的。

    老谢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本来是向她讨主意的,她听说眉黛不是我亲生的竟然如释重负,好像放下了一件大事。

    我不得不把话绕回来,问她我断然拒绝了沈碧云的要求对不对。老谢也表示同意,她说孩子是你一个人辛辛苦苦带大的,凭啥她来要骨髓。

    我知道老谢误会了骨髓移植,以为要捐骨髓。我在路上已经查了这种干细胞移植手术的过程,但是也没讲给老谢听,她的文化程度不高,一时也讲不明白。

    临走时,我看见老谢家的玻璃茶几下面有几张售房广告,还有一份鉴定报告书,封面和老谢给我那份一样。

    “哎,我记的那份鉴定书你给我了,啥时候拿回来的?”我说着想伸手拿,老谢急了,她一把抓住我的手。

    感觉自己有点失态,老谢说茶几下面那份里边是空的,是冬生从鉴定中心不小心带回来的一个皮,我们的鉴定报告确实在我家。

    感觉最近老谢特别奇怪,神情举止都是。

    回到家我没有和眉黛说起沈碧云的事情,不想让她徒增烦恼。

    刚刚读完母亲的这几篇日记,我接到了王浩警官的电话,他说上面没有批准我的请求。

    一方面他们不允许受害人家属和肇事逃逸者在审判前见面;另一方面自首的肇事逃逸者突然身体不适,正在医院做检查,不方便与人见面。

    “肇事逃逸者多大年龄”我问。

    “62岁。”王浩警官很准确地回答。

    我又想起视频里,隔着后玻璃看到驾驶座上露出的那个模糊的脑袋,放大看头发是黄色的。

    莫非是光的反射问题,还是六十多岁的男人也染发

    我想起秦朗的专业就是计算机,不知道他有没有精通处理图像方面的同学或者朋友,我想把那个人影处理得清晰一些。

    我把视频发给秦朗,并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回复:“小菜一碟,处理好给你发图片。”

    我正在做中午饭,秦朗发来一张图片,看完我又拨通了王浩警官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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