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林富贵的爱情(二)

    胖媳妇叫贺美珠，是林富贵在离石头村四十里之外的贺家村做小生意时遇到的。

    贺美珠16岁就经亲戚介绍给城里一户人家做保姆，那时候农村人很少有进城的，贺美珠是其中一个，她伺候的那家男主人还是个大干部。

    在城里待了四年，贺美珠再回到农村就成了大龄姑娘了。村里的女孩子十六七岁开始相亲，十八九岁就嫁人了。

    家里人忙着给贺美珠介绍对象，但是在城市生活了四年的美珠眼光特别挑剔，不是嫌这个男子不讲卫生，就是嫌那个男子土里土气，连找了两年对象愣是没找到合适的。

    也许是机缘巧合，林富贵之前很少到贺家村，基本上在周围的村子就可以把进的杂七杂八的货卖光。

    十二月的一天天气开始转冷，人们出门的少了，林富贵转了多半天还有两条红围巾和一些针线没卖出去，于是骑着二八大自行车往远走了一些，到了贺家村。

    林富贵一进村就碰到刚从家里出来的贺美珠。美珠后来说她第一眼就被林富贵吸引了，说富贵符合她所有的嫁人理想——高大、干净，会说话，还骑着自行车，像个城里人。

    美珠凑到自行车前开始挑东西。她一直在林富贵眼前试着两条同样款式的红围巾，换来换去。

    见姑娘一直在自己眼前晃，林富贵打量起眼前的她:五短身材，体态微胖，丹凤眼，吊梢眉，上身穿一件红底印花薄棉袄，下身穿一条黑棉裤，脚上穿着在农村很少见的猪皮鞋。只是皮鞋很旧了，脚尖处泛着白。

    一会自行车前聚集了不少人，有的是来买东西的，有的是来看热闹的，还有的是来聊天的。

    那些聊天的就东一句西一句的和林富贵扯了起来。林富贵走到哪个村都会遇到这样的人，他是有问必答，态度极好，经常聊着聊着，不准备买东西的也买一点，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贺美珠手里拿着一条围巾，也不付钱，只是来回摆弄，听林富贵和别人聊天。

    很快她就弄清楚眼前这个男子的情况——石头村的，姓林，22岁，单身。

    这些信息足以让她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她要嫁给这个男子。

    贺美珠回家说了自己的决定，她父母稍作打听就立马反对。没有哪家父母愿意自己的姑娘嫁给一个无父无母的穷小子，没有彩礼，姑娘嫁过去还得受苦。

    但是，贺美珠自从见了林富贵第一面后就再难忘记，她在家里和父母据理力争说自己做保姆时赚的钱早够娶一个姑娘的彩礼了，至于嫁过去吃不吃苦是自己的事。

    贺美珠家四个姑娘没有儿子，大姐已经出嫁，她是老二。最近媒人开始给老三介绍对象，却隔着她这个老二，她每天在家横挑鼻子竖挑眼，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父母拗不过她，只说男方同意，他们可以考虑。

    美珠父母说完这话的第二天，林富贵又转到了贺家村，距离上一次隔了半个月。

    那天天空飘着一层轻雪，林富贵本来不想走远，只是货剩下的比较多，他又想起上次贺家村人的热情，就又来了。

    美珠盼了他很多天，听到他的摇铃声，赶紧收拾完自己冲出去。

    富贵看见美珠戴着上次买的红围巾出现在他货摊前，以为又要买东西，没想到对方一把拉住他就往自己家里走。

    那时候女孩子找对象基本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亲时很多女孩子连男子的脸都不敢看，只低着头听父母和媒人谈条件，只要男方出的条件足够吸引人，女方父母十有八九会同意，女孩子也就稀里糊涂地嫁了。

    还有一些人家太穷，儿子娶媳妇出不起彩礼，如果正好家里有一个姑娘，直接在邻村上下找一户这样条件的换亲——就是两家的儿女各自交换结婚。这种情况下，别说爱情之类的了，能够年龄相当，生理和心理不畸形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所幸贺美珠家四个姑娘，虽然没有儿子被村里人嘲笑，但也没有了娶媳妇的压力，姑娘吵着要嫁人，没有彩礼父母也动摇了。

    何况美珠去城里做了几年保姆，心野了，嘴溜了，父母说一句她有十句等着，着急了《婚姻法》之类的就搬出来了。父母拿她也没有办法，眼看她成了一个老姑娘了，只能由着她。

    当林富贵听贺美珠喊着要嫁给他时先吓了一跳，转而就喜上眉梢了。

    他才刚刚把哥哥们娶媳妇欠的债还完，正要憋着劲攒彩礼钱准备娶媳妇呢，媳妇竟然送上门了，这比他的计划提前了两年。

    他在美珠家疯狂表现，一再承诺，自己会让美珠过上好日子，会像亲儿子一样孝顺二老，并说了他利用农闲时间做生意的收入。

    美珠父母看着这个青年比较能干，再加上之前打听到富贵家里父母虽然去世，但林家在村里是大户，家风很正。暂时穷一点，以后两人慢慢奋斗吧，毕竟自己家姑娘也有不足，于是同意了这门婚事。一个月后林富贵就把美珠娶回了家。

    那年他才22岁，没花一分彩礼娶回了一个媳妇，这在农村简直罕见，引得村里人羡慕了很久。

    美珠跟着富贵住在了他家那两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里。她一米五的个子站在炕上头就碰到了房顶，林富贵每次进门都要弯腰，否则就会碰头。

    那本来是他家凉房，老四娶媳妇时，没有能力再盖新房了，只能把原来的住房让出去。林富贵和父母在原来的凉房旁又加盖了一间小屋，勉强住了下来。

    屋子冬冷夏热，雨一来屋里跟着下，风大了就颤抖。但美珠二话没说就嫁了过来。

    第三年美珠生下了儿子林安；第五年林富贵就在村东头批了土地，盖起了三间大房子，青砖红瓦，成为村里的风景。

    后来他又把周围空地圈起来全部做成他家院子，院子里除了种菜还种花。

    林富贵农闲时继续做生意，后来不再被叫做“跑黑市”，之前很多不能买卖的东西都可以买卖了，他家生活越来越好。美珠越来越胖，像一个幸福的圆球在村里滚动，向人们证明她选择的正确。

    第八年林富贵遇到了我母亲，美珠开启了她的爱情保卫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