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母亲葬礼上奇怪的人
2022年7月12日凌晨,母亲永远离开了,悲伤像雾一样笼罩着我,从此我无父无母了。
林平打完电话的晚上,我叫来医生时满怀希望,以为母亲醒过来了。
但他检查后摇了摇头说:准备后事吧!我们不要再上机器,插各种管子了,延长不了几天生命,病人痛苦,花费……
他看了看我没有说下去。我家的情况几个医生都了解,他们不知道是对老师这个身份尊敬,还是对一个孤零零的姑娘怜悯,总是想一切办法给我省钱。
我没有底气拉着医生的衣角让他想想办法,他可能真没办法,就算有办法我可能也买不起这个方案。
辉志接到我的电话来了,后面的事他一件一件安排。我只是握着母亲的手,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走到尽头。
母亲凌晨去世,下午三点我手里已经抱着一个骨灰盒了。因为小型告别厅租赁排队等候人多,两天后葬礼举行。
母亲的葬礼比我的订婚仪式还要落寞,告别仪式在一个最小的厅举行。
周围是事先放好的花圈,母亲的骨灰盒放在厅中间的长条桌上,桌子上方是我亲手挂上去的照片。
照片上母亲穿着一件亮黄色的碎花真丝衬衫,笑得特别开心。衬衫是我第一个月开工资给母亲买的衣服,当时母亲试穿时我给她拍下的照片,谁能料到不到一年我们竟是阴阳两隔。
告别仪式开始前只有我、辉志还有谢姨和谢姨的丈夫。
母亲凌晨去世,我是天亮通知谢姨的,怕她年龄大了受不了。
谢姨赶来时哭得惊天动地,我隐约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她哭喊着“千卉”的名字。
不知道是思念妹妹心切,还是就如我猜想的谢姨和母亲就是亲姐妹,谢姨有隐情不便承认。管它呢,眼前的事情一大堆要处理,我的身世,母亲的身世,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样。
给母亲开死亡证明,只能按照她身份证上的年龄写了,她到底生于哪一年,我最终还是没搞清楚。我自己呢?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真的出生日期,还是母亲捡到我的日期这些都不是一个高中数学老师能算清的。
我们四人正在忙碌时,单位工会派的代表大刘和我师傅秦老师过来了。
母亲去世后,我第一个告诉的人是秦老师,他一直既是我工作上的指导老师,也时时关心着我的生活,在我心里如慈父一般。
去年参加工作后,按照惯例学校举行了“师徒结对子”活动,这个活动是由老教师传帮带新教师,没有意外的话要手把手教三年。
当时高一年级数学组只有我一个新老师,据说秦老师是主动提出收我为徒的。
后来我才知道秦老师是学校的逍遥派,论业务能力他在全校甚至全市的数学教学领域也是数一数二的,但他评完副高再不愿意争取高级了,学校多次希望他能栽培后进,他都以能力不足为由拒绝,当然也不愿意承担各种公开课。
他年轻时一直带着火箭班的数学,后来说自己岁数大了,坚持要带普通班,学校没办法,只好折中一下这届让他带实验班的课。
刚刚分完班时,火箭班和实验班数学均分差将近十分。可是不到一年时间,最近一次考试秦老师的一个实验班已经超了郭老师的火箭班05分了,均分只差康老师教的另一个火箭班,也是数学理科班均分第一名2分了。搞得康老师和郭老师特别紧张。
大刘代表学校对我表示了关心,秦老师带来了高一数学组十位老师的慰问,突然觉得有组织真好。
秦老师握着我的手恳切地说着安慰的话。从母亲去世到现在,悲伤这层雾终于凝聚成雨,我哭了起来。但我拼命抑制自己,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做呢,突然就手脚发麻,身体抖动,整个人摇摇欲坠。
辉志迅速伸手过来搂住了我,这是一个多月来我们第一次这么近接触。搂着我的辉志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他扶我坐好出去了。
没过一分钟一个人出现在我眼前,他拨了拨我的脑袋。正在平复情绪的我抬起头,看到了秦朗。
我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感受,只能以无比诧异的声音问:“你——怎么来了”
“参加你母亲的葬礼。”他难得一本正经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我并没有和他说起我母亲去世的事,告别仪式的时间和地点更没有说。
他冲着秦老师站的方向努了努嘴,说:“哦,我二叔告诉的。”
“秦老师是你二叔”我愈发惊讶了。
“不然呢?要不是我求他,他怎么会主动收下你这个笨徒弟。”秦朗得意地说。
他简直就是一阵风,只要出现就能把人的阴霾扫光,即使是葬礼上。
秦老师走过来说:“你小子,还真回来了”
“嗯嗯,本来昨天就能赶回来,但因为疫情向单位报备了到昨天快下班才批复。飞机票买不上,高铁错过时间了。我昨天晚上十点买了个普快的卧铺,在火车上睡了一夜,早晨下了火车就赶来了。”秦朗还是一贯的话痨风格。
“你找到新工作了?两个月前你不是辞了工作准备考研吗?”秦老师惊讶地问。
“哎呀,二叔,赚钱要紧,这不有一个不错的单位接收,我就又决定工作了嘛。欠我老爹的钱催着要呢!”秦朗笑着说。
“你爸哪是和你催着要钱,他是怕你拿着钱去做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一次就要五万,干啥也不说,换我我也担心。”秦老师很认真地说。
秦朗开始给他二叔眨眼睛,秦老师不明就里,但我知道了他借给我的五万元是向父母要的,我向他借钱时他已经辞了工作。
既然他没有告诉他父母钱的用途,我也不方便对秦老师说。我借口出去找辉志,走出了告别厅。
一转身,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戴着一顶黑色大檐渔夫帽,帽子遮挡住了眼睛和头发,脸上还戴着一个防护面罩。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胸前别着一朵白花,显然是来吊唁的,但为什么把自己装扮的像个女特务
我疑惑地左右看了看,我们租的这个厅在走廊的尽头,十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只有我们一家举行葬礼。
可是这个女人我并不认识,她是走错了吗?看我打量她,她把身子转了过去,急急向前走了几步,白色的皮质凉鞋踩在地上发出咔嗒声。
我拿出手机,正要拨通辉志的电话,咔嗒声停下来了。
我看向她的方向,看见她背向我站着,不再往前走,也不返回来,可是她站的地方并没有告别厅。
正在疑惑间,看见辉志搀扶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跟着一个四五十岁的汉子,向我这边走来。
他们走过那个女人身边时,女人侧了侧身子,依旧站在原地。
辉志他们三人目光直接看向我,并没注意到女人的异常。
“这是我爷爷林富贵,这是我大伯林安,他们来送阿姨最后一程。”辉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