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追踪千里,凶手竟是他?
1998年10月1日
今天是国庆节,这个城市陷入了狂欢。几个月来第一次写日记。
林凌离开我已经两个多月了,同学们说林凌和林平在山上发生了争执,林平说我破坏别人的家庭,林凌生气了,两人撕扯在一起,林平一不小心把林凌推下山崖。
林凌的离开是我造的孽,我没有本事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我现在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找到林平,让他向我道歉,替林凌偿命。
离开石头村后,大大小小的城市我已经走了五个。
我想一个背有命案的人不可能躲在小村子里,他一定混迹在人群中才能藏身。
我每到一个地方就打印几张林平的照片,边打工边打听。
以前在农村为了林凌筹学费累死累活,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没想到来到城市里,到处都可以赚钱。
在饭馆洗盘子可以日结工资;站在车站门口为酒店介绍客人可以直接拿提成;甚至在大街上的垃圾桶里看到瓶子和纸箱子捡上就可以卖钱……
而睡觉可以在车站的长椅上凑乎,天气不冷,我又几乎一夜一夜睡不着,住过两次青年旅社,觉得太浪费,还是选择了车站,人流量大,可以得到四面八方来人的消息。
两个多月,吃饭花钱,打印资料花钱,路上的各种车费花钱,去过一次澡堂子花钱……感觉花销比以前大了很多,但还是攒够了钱买了一个传呼机。
明天开始,我可以打印传单了,老板说那个比照片费用低很多,还可以散发,只要印有我传呼号,知情人就会来联系。
只是传单上写什么呢?
……
母亲车祸的第二天,各种忙,读了这一篇日记就被各种事情打断了。
一大早医院给母亲做各种检查,然后开始挂吊瓶。
“我母亲大概什么时候能醒来”我问一个查房的老大夫。
“这得看情况,家属有时间多和她说说话,多刺激她大脑的神经……”他看了看母亲,身板挺直,声音职业而漠然,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站在一边无助的我。
向单位请假,领导有点不愿意,但情况特殊,说最好找陪护,静默两天了,核酸检测都没有新增病例,大概率下周要线下上课。
“小徐呀,个人有困难我们理解,但最好克服一下,咱们教学岗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啊!”隔着屏幕都能听出领导的不悦。
下午边陪床边把课备出来,晚上给母亲擦洗完,握着她瘦骨嶙峋的手,我悄悄哭了很久。
正趴在床边时,手机震动了,是辉志的母亲。
接起来走出去,那边一直有声音传来。先是喊“眉黛”,后换成了“小徐”。
“小徐啊,怎么不说话,你妈妈怎么样了?没事吧?”话筒里传来长期强势习惯养成的不容分说的声音。
“阿姨,刚才在病房说话不方便,我现在来到走廊了,我妈妈目前挺好的。”我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带着很重的鼻音说。
“嗯,我听辉志说肇事者没抓到,还做了开颅手术,手术费挺贵吧……”伶牙俐齿的她突然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咱们都是小户人家,尤其你母亲还没有固定工作,没有医保,花费都得你出吧?你还年轻,不知道生活艰难,现在治疗欠一屁股债,以后日子怎么过,阿姨不是劝你不要给你妈妈看病,阿姨说要量力而行呀……”
我本来昏昏沉沉的脑袋被她一顿说,更昏了,只能嗯啊答应着,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
艰难的生活让我学会了冷静,我自以为自己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很少放纵自己的感情。
从小到大,我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学习就埋着头使劲学;上大学选和自己匹配的免费师范生;谈恋爱选和自己门当户对的人。
这通电话让我觉得自己还是高攀了辉志,虽然谈恋爱期间我极力和他aa制,虽然谈婚论嫁时不提任何要求,但还是让他妈妈担心了,电话里我想骂娘,但忍住了。
挂了电话,回到病房,拿起母亲的日记想再读下去,却从里边掉下来一张传单。
传单是一张薄薄的几近透明的纸,泛着黄。占据传单三分之二位置的是一张黑白照片,显然是从合影中剪下来的,周围还没处理干净,整体看着有点模糊。
传单下面是一行字:
林平,19岁,与家人走散,急寻!麻烦知情者打传呼电话,不甚感谢!
那张照片看着真眼熟,突然想起来这个人就是小时候母亲带着自己四处奔波找的人。
这个人和林辉志的面孔竟然有几分相似,电光火石间我把注意力集中到“林”字上面。
那篇日记的内容也出现在头脑中,母亲追的凶手是“林辉志”不不,不要胡思乱想,林辉志那时候还没出生了。
那他的父亲呢?我们谈恋爱快三年了,我既没有见过林辉志父亲本人,也没见到过照片,包括订婚宴也没有出现,只推说工作忙,这真是一件蹊跷的事。
翻出之前给辉志填表时拍的一张照片,父亲名字那一栏写着“林默然”,根据身份证号码推算已经45岁,本市人。
如果表格信息准确,那首先年龄就对不上,但既然是逃犯,谁还用自己的真实信息呢。
今天一天都没见到辉志,虽然在同一个医院,但他不是母亲住院这个科室的,疫情期间医生也不可以随便走动,何况他只是一个实习生。
我想给他发微信要一张他父亲的照片,又觉得太唐突。
来到走廊,拨通了辉志的电话。
“阿姨怎么样了?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他先问。
“嗯,还在昏迷中……”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闲聊着把话题引到他父亲身上。“嗯嗯,人年纪大了,就开始和医院打交道了,你要提醒你父母也注意身体,尤其是你父亲,做厨师,油烟呛,还没有节假日,更要注意身体。”
我绕着弯子把话题引到他父亲年龄上。
“说来好笑,我父亲今年有一次喝了酒,非得说他刚刚四十出头,他高中毕业就和我母亲结婚了,为了符合法定结婚年龄还找关系改了户口……静默期间饭馆关门,他这几天倒是闲着,昨天还开上我的车出去了一趟……”
辉志还在闲聊,我在心里开始盘算着,1998年十九岁,2022年不正好四十出头吗?
“年龄吻合!”我在手机里嘟囔了一句。
“什么”辉志有点懵,问道。
“哦哦,我是说改了之后就吻合结婚年龄了,你爸爸还挺敢干。我一直没见到过叔叔,一点也不了解。”
辉志在电话另一头的叹气声传过来,“我和你也差不多,从小很少见他。他一天到晚呆在饭馆厨房,几乎不和我们一起出去玩,也不怎么参加亲戚朋友的聚会,现在体谅他的不容易了,我小时候看见爸爸都躲。”
“今天怎么想起问我爸爸的事情”辉志有点惊讶。
“没有,就是闲聊,我妈妈输完液了,我在楼道里走走,想你了,和你聊聊天。”我搪塞着,挂了电话。
不与人交往,不拍照,改户口信息……这些不是一个逃犯的标准操作吗?
昨天开车出去转……那昨天在我家小区门口看见的辉志的车是他爸爸开的
“撞你母亲的车是一辆灰色马自达!”交警的话在耳边响起。
如果辉志的爸爸真是林平,他认出了母亲会不会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