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十八岁（上）
还没等闹铃响起，陆怡就迫不及待地醒了过来。早晨六点二十分，这和十八年前的今天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相差无几。
这种日子会第一个给予你祝福的，一定是父母。父亲早在二十分钟前就给自己发来了微信：
“丫头，生日快乐！”
下面紧跟着一个金额不明的红包。
无论严寒酷暑，父母早起的习惯从不受影响。望着窗外仍旧昏暗的天空，陆怡又不免联想到二人起早劳作的画面，心中又是一阵难言的酸楚。
要是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收下红包，但这次她不仅没收，还给父亲回了一个五百元的红包。
陆怡无法想象，爸爸是如何用一辆旧自行车，带着即将生产的妈妈，在这样一个没有太阳的寒冬黎明骑去医院的。瘦小的母亲又是受了多少罪，才将自己带到这世间并抚养成人。
如果陆怡此刻在他们身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为父母送上两碗热汤面。这是故乡过生日时的习俗，姐姐离开南桥后这个任务就落到陆怡的身上。只是今年的面，姐妹俩都无法亲自奉上了。
叮嘱完父母记得一定要吃碗面后，陆怡照常换衣洗漱去上班。看着洗脸池旁那把干燥的牙刷，陆怡才想起姐姐已经去美国两天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她和自己有着近十三个小时的时差，真不知道她能不能习惯国外的生活，又会不会记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呢？
今天的早饭，陆怡没有选择平日里吃的包子豆奶，她去街上的一家面馆吃了一份青菜鸡蛋面。要是在家的话，妈妈一定会提前准备一只鸡，然后将大鸡腿撕下给自己。
这儿的面好粗，汤好辣……是的，她想家了。
整个上午，手机的一次次震动带来了亲友们的声声祝福，和一个个或大或小的红包。好友们的一些小红包陆怡没有拒绝，但是亲戚们的大红包她却一个也没有收。这些都是人情，父母总是要还的。这些能记住自己生日的，一定都是心里有她陆怡的，这种身处他乡也能被人记挂的感觉，远比金钱有意义的多。
好闺蜜严希和钱嘉瑶不能到场，只得一人发了个五十二块的红包以示祝福，并再三嘱咐沐晴一定要替她俩好好为小陆庆生。沐晴自然是义不容辞，和陆怡约好晚上等她下班后一起去嗨。
午休时，陆怡给父母和奶奶打去了视频通话，镜头中的三人也正好在吃午饭，木桌上的绿和奶奶头上的白是那么的扎眼。
“爸，你把红包收了买点荤菜吃。女儿现在一个月六七千呢，那点钱不算什么的。”陆怡装出一副自豪的模样。
“我们在家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平时那顿没点荤菜呀。就今天不敢巧，随便对付一口被你看见了。”父亲笑道。
母亲抢过手机，问道:“听说姐姐去美国了，你一个人在那边行吗？工作要注意安全啊，不要太累。”
陆怡调转摄像头，甘茶舍随即出现在屏幕中。
“你们看，这就是我上班的地方。每天就是做做奶茶，空了还能和客人们聊聊天，蛮轻松的。还有同事也很照顾我，你们不要担心啦！”江暖盈和王骁也冲着镜头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老爸你开车要注意安全，还有老妈，降压药每天都要记得吃，奶奶少吃点腌菜……”和许久不见的家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好了好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们先吃饭了，菜都要凉了。”父亲终于出言打断，好像每次结束通话的这个重任都是由他接过的。
“嗯”了声后，对方便挂断了电话。自己的生日是农历十一月十五。这也就说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能和姐姐一起，带着满满当当的年货，回到南桥，将这半年的喜怒哀乐统统分享给父母和奶奶。
这对未来的憧憬甚至转化为一种燃料，让忙碌了一下午的陆怡都感觉不到丝毫饥饿。她干脆选择不吃晚饭，正好为下班后的狂欢腾出肚子。
沐晴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女生，八点五十分就来到了甘茶舍。这次她依然没有空着手来，店里的三人都收到了一串糖葫芦。
“原来你今天生日啊！”江暖盈听见两人的谈话，这才恍然大悟道。
陆怡“嘿嘿”一笑，示意没错。
王骁见状，总算发扬了一次绅士精神。他拿过陆怡手中的扫把，说着什么“要替寿星分担”之类的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反正距离下班时间也就只剩十分钟，江暖盈索性让她们先走。沐晴发现万达广场里一家淮扬菜馆口味不错，拽着陆怡朝街前的十字路口走，说那边好打车。
可还没迈出几步，陆怡的眼睛就被一双凉冰冰的手给蒙住，还没等她开始挣扎，耳畔却响起一阵低语:
“打劫！老实点！”
陆怡倒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身旁沐晴却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赶忙掰开那双手，回头看去，竟是许久不见的严希和钱嘉瑶！
“你们不是来不了嘛！”陆怡难掩兴奋，冲上前抱住两人。
“哎哎哎！你这姑娘，哪有这么主动给劫匪投怀送抱的。”不知何时，楚泽也来到了她们身后。但从四人诧异的目光中不难看出，这次的相遇只是意外。
楚泽显然意识到自己出现的有些突然，他提了提手上装着餐盒的塑料袋，解释道:“厨房今天剩下几只大虾，明天就不新鲜了。我就让厨师加工一下，准备给陆怡送去。”
“哟，小老楚，你该不会是看上咱们家小陆了吧？”钱嘉瑶一脸坏笑道。
几人中能理解此时陆怡心情的估计也就只有沐晴了，毕竟她从来没有和其他人提过楚泽和自己的事。现在被钱嘉瑶无心提及，真的是尴尬不已。
“美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怎么能用爱情这么俗气的东西去玷污我和陆怡这么些年的友情呢？”楚泽赶忙一脸正气地辩解。
他这着急解释的样子把一项高冷的严希都整笑了，钱嘉瑶更是不必说，笑得都有些喘不上气。一旁知道真相的两人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楚泽也是如此。
“那你这个好朋友，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严希问道。
“今天……等下啊。今天12月27号，农历十一月十五……”
“打住！你是不是接下来该读天气了？”楚泽这略显愚蠢的行为终于让陆怡看不下去了。
刚喘上气的钱嘉瑶又是一阵狂笑，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看来你们这么些年的友谊掺了不少水啊！”严希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今天是陆怡的十八岁生日。”
连陆怡自己都被“十八岁”这三个字给弄的一怔，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再过五个小时，她就将摆脱未成年的行列，成为一名真真正正的十八岁少女。
“你看不出来我是在装傻么？我当然知道了！”楚泽又急忙反驳，“所以你们这是打算去给她庆生吗？”
“没错。”
“我听说美女们逛街一般都要雇一个拎包的，各位姑娘看看鄙人如何？”楚泽话虽这么问，但眼神却是看着陆怡。
大家很清楚今晚的主角是谁，所以在下一秒目光也都一致看向陆怡。
平心而论，陆怡是不太想让楚泽去的。但看着他眼神中的期待，再加上如果不让他这个“朋友”去，会不会显得自己仍然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呢？只可惜，现在没有太多时间留给她考虑。
“都是女生，你要不嫌尴尬无聊就来呗。”
“不会不会！你们慢慢往前走，我回店里把虾放起来。”陆怡话音未落，楚泽就欣然答应。他向前方的“江南小厨”狂奔而去，灵活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街头的人潮中，“小老楚”的外号果然名不虚传！
“姐妹们，一会儿可千万别把吃的东西给他拎，万一他给咱偷吃了咋办！”四人继续向前走，钱嘉瑶打趣道。
“你还真准备让他拎包啊！”
“哈哈哈……”
出租车司机也是个爱开玩笑的大叔，他一见楚泽带着四个妹子上车，不禁调侃这小子艳福不浅。姑娘们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却是一阵脸红，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或许用统一的时间标准来定义不同地方的白天和黑夜并不合理。因为同样的晚上九点，在南桥你只能看见黑暗中几盏零星的灯光，只能时不时地听见几声犬吠。而在金陵，你却可以看见灯火阑珊，听见不知出处却始终萦绕耳畔的音乐。
大城市总是能给予人们各种各样的期待，这也正是生活于此的人不愿过早入睡的原因。对他们而言，黑夜就是一场梦，下一秒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此刻正置身的都市，又不知多少次的出现在另一群人的梦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