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快意
他又不是什么友爱手足的人,连师父都杀了,兄弟也没什么两样。
何况就算他不出手,也有这字条的主人会将他碾死。
左右面前已经没有了生门,与其让他成为别人的手下败将,不如他亲自灭了这个祸根,还家宅一个安宁。
冷静冷静。
他已经是别人盯上的肥肉了,别人吃和自己吃他现在还可以选,说不定牺牲他一个,他们整个晏家还可以运转下去。
冷静冷静。
这样的好事,字条的主人为什么要让给他?
难道有诈?
宴镜忧将一切摆回原位,离开了书房。
……
“真是瞧不出来,他们兄弟二人感情还不错,我该说是我高估了他们二人的感情,还是我低估了宴镜忧的警惕?”
“我和他好歹是同过窗,骑过马的师兄妹,他这个人就算打定主意做什么事,也会前瞻后顾,放心吧,我有——七成的把握。”
荣静徽题好一幅字:“那我们该努努力,将那剩下的三成尽早补出来。”
“有什么想法?”
荣静徽看了傅熹一眼:“传播流言这事我不擅长,术业有专攻,应该交给精于钻研的人去做。”
“一个人感到恐慌,害怕失去的时候,就会是他最弱的时候,那个时候我们再稍稍加点压力,他就会知道自己最看重的到底是那兄弟情,还是那功利心。”
傅熹心领神会:“这兄弟若是真的重要,当初沈梦泽仗责宴长鸣的时候,他就不会袖手旁观,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聪明。”荣静徽回笑道。
“哪有,还是世子妃更会算。”傅熹一本正经地调侃道。
荣静徽被噎了一句,没料到傅熹会突然调笑她,她嗔怒地看着她。
荣静徽就在和宴镜忧比耐心,很明显,宴镜忧比她要着急。
他格外留意路过宴府的每个人,想找到塞纸条的主人。
不过可惜的是,自从上次的纸条到了他手中,就断了消息。
似乎对方也是格外防备他,他在明敌在暗,宴镜忧每晚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反复衡量着这件事情的利弊。
宴长鸣已然忙过最危险的时段,如愿将水坝工程款的第一批银钱拿了出来,国库总会收支,总有充盈的时候,再过一小段时间,他在国库里预支的一百万就会让他神不知鬼不觉搪塞过去,反正这银子花去哪里,多报些数额谁也没有本事真的挨个去查,宴长鸣做假账的手段更是高明,这件事现在不揭发,以后就更困难了。
宴镜忧深深知道这一点,户部是一笔烂账,腐败的腐败,贪污的贪污,过手的钱没一个是真干净的,如今底层百姓的物价频频上涨,户部不去解决这件棘手的事,反而将国库里就剩的那些银子颠来倒去算个没完。
难道算着算着还能凭空多出银子来?
宴长鸣在银钱方面比宴镜忧要敏感,沾染了一身铜臭味,让宴镜忧这个自诩文官清流的读书人避之不及,可如今他却对宴长鸣格外关注。
今日宴长鸣休沐,他约了友人一起去泡温泉池子,回来的时候人家还专门派的马车将他送了回来。
他站在府门外倚柱挥手:“文兄慢走,多谢相送!”
马车上的人明显比他更为热情:“宴二哥客气,告辞了!”
宴长鸣再一次体会到了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意,他刚抬脚入门,便见到了他大哥:“大哥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方才在门外的人是谁?”
宴长鸣浑不在意:“布衣之交,难不成大哥连我交友都要管。”
方才马车上坐着的人看上去就贵气逼人,就算不是官家子嗣也应该是个数一数二的富户,宴镜忧再问:“难得人家送你回来一趟,怎么不邀朋友回家坐坐?”
宴长鸣正要解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大哥最近好像对我格外关注,连细枝末节都要打听清楚。若是从前,恐怕我在外面掉个胳膊断条腿你都懒得过问。怎么?不会是看弟弟要发达一回,兄长又想起我这个手足至亲了?”
“荒谬。从前不关心你你说我冷漠,如今才问了两句又让你如此曲解,你既不想让我问,我以后不问便是。”
宴长鸣细细打量着宴镜忧,他点头:“人果然还是要上进的好,从前大哥对我不屑一顾,如今还能对我解释,不管怎么样,这一身官袍穿在身上果真会让人高看三分,从前的我怎么就没想明白这个道理,别人施舍的哪有自己抢过来的香,大哥,受教了。”
宴元蒲突然出现在门口:“你们兄弟二人在门口说话干什么,还不快进去,这里风大。”
他阔步进了府门,摘下头顶戴着的官帽:“长鸣啊,一会儿进书房一趟,爹有东西要给你。”
宴元蒲极少和小儿子如此和蔼地讲话,其实也不难看出,他只有这两个儿子,楼家断子绝孙,裴家后继无力,更让他看清楚这子嗣繁茂,兄友弟恭的重要性。
两个儿子在他眼中本质上也不算是有区别,别人口中嫡庶之分,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他们娘亲身份有些区别,两个儿子皆是一般的重要,若不是之前的宴长鸣是在太不像话,打小就给他惹下许多祸事,他也不至于对这个儿子心灰意冷。
晏家对儿子格外偏颇,宴元蒲自己也曾说过,家产以后两个儿子平分,宴镜忧是大儿子,从小省心懂事,二儿子现在也成熟起来,即将扛起家门重担,在西京这个地方,升官贬职就像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而他们晏家马上就要全身而退了。
宴镜忧心中敲响了警钟,宴元蒲的态度决定了宴长鸣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宴长鸣困在庶出的心魔中,终于要走了出来,他这个嫡出的大哥没有他那样的好运道,让官家青眼有加,眼看着他的宏图大业就近在眼前,若是被宴长鸣口中夺食,那他岂不是成了笑话。
宴长鸣欢快地应了一声,宴元蒲瞧着两个已经长成的儿子格外满足,和蔼地笑笑便往书房走。
宴长鸣走过宴镜忧身边:“抱歉了大哥,容小弟先走一步,你放心,以后无论我飞得再高,再远,也依旧是你的亲弟弟。”
宴镜忧觉得没来由的屈辱,他告诉自己该理智,不要被宴长鸣的挑衅影响了判断力,他拳头握得咯吱响看着他如少年般明媚鲜活地在眼前离开,心中骤生恶念。
他将心腹叫了过来:“去查查,刚才和他一同回来的是谁。”
渐渐消夏了,晚上开着窗子睡觉容易半夜受凉,宴镜忧心火难消,和衣躺在床榻上,心紧张得怦怦乱跳。
隔壁院子早就熄了灯,宴长鸣估计是早就进了梦乡,他还在反复地想着最近这些事发生的关联。
心腹告诉他,今日送宴长鸣回来的是扬州过来的文老板,他们家的天字号钱庄开遍整个大齐,难怪宴长鸣和他会热络。
一个没钱,一个没门路,两个人一拍即合,全大齐的钱庄都会为宴长鸣服务,那这钱是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
看来现在指望宴长鸣自己办砸事是不太可能了,纸条也再没出现,宴镜忧的心就像被烈火烹调似的,烧的他心旌摇曳,久久无法入睡。
最迟明天,宴长鸣就会把那些假账运出宴府,他再想抓到把柄就是痴人说梦了。
只有一次机会。
那就是今晚。
宴镜忧慢慢坐了起来,穿好鞋子,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外面白色的月亮挂在树梢边,将院子照得格外亮,像是即将要曝光他接下来的行为。
宴镜忧翻过了院墙,宴长鸣的院子比他的要小,书房就在他卧房的隔壁,他的武功极好,翻窗而入,一丝动静都没有。
他找到了一本账簿,好在宴长鸣还没有拿走,不过明日就不在这里了,他摸着柔软的纸张,想起宴长鸣的话。
“抱歉了大哥,容小弟先走一步,你放心,以后无论我飞得再高,再远,也依旧是你的亲弟弟。”
他捏着账簿,耳边是蚊虫的叫声,他此刻树立了决心。
想飞得高,飞得远?
那我便亲手剪下你的翅膀。
……
“师姐,生辰快乐。”
傅熹一早起来去了铁骑营,薛盏白给她下了碗面,他有些讨好地看着她:“来尝尝。”
傅熹的生辰除了母亲和敏安会提前七天就想起来,其余的人都是在被提醒的时候才知道的,薛盏白送了她一把鲜花:“后山上采来的,别整天没个姑娘样。”
她接过来:“有心了。”
“你就说这个啊,我可是天不亮就起来了,我可是对你比对亲姐都好。”
傅熹扒拉了一口面条,含糊不清道:“你哪来的亲姐?”
“对啊,没亲姐啊,这不是拿你和亲姐似的孝敬。”薛盏白笑起来和一只憨乎乎的大白狗似的,总让傅熹以为他下一秒就得冲她吐舌头,薛盏白看她吃得香,忽然道:“我今天早上去采花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小山坡上还萦绕着一股晨雾,我好像看到有人在大街上跑马。看他来的方向的身形,我怎么觉得有点像二……不是,是宴镜忧。”